夜幕已经降临,但积雪的反光仍能让人分辨出周围模糊的树木和房屋,不远处的教学楼由此而显得庄严和神秘,教学楼的灯光下,学生们正在认真地看书或写作业。
陆老师踩着地上的积雪来到教学楼里,和往常一样,他习惯于先到教室里去巡视一下,然后才回到办公室去备课或批改学生作业。但这一次他走到教室里,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因为此时唐雨生的座位上已经空着,人却不知去向,他顿时警觉起来,问班上的学生说:“唐雨生到哪儿去啦?”
同学们纷纷抬起头,疑惑地望着陆老师摇了摇头。
“今晚上他没有来上课。”有同学说。
“吃过晚饭后我们就没看到他。”又有同学说。
“有人看到唐雨生没有?”陆老师提高嗓音问,此时他有点着急。
“没有。”同学们说。
“程明皓,你呢,看见没有?”
“吃过晚饭以后,我就没有看见。”
“上午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没看见,现在他不见了也不来告诉我?”陆老师严厉地责问道。联想到娟子说唐雨生傍晚在湖边的异常举动,陆老师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说:“还不快去找一找看?”
娟子和周小蕙说:“我俩也去。”
“去吧。”陆老师答应说。
此时,方晓趴在桌子上想自己在操场上塑的岳飞雪人像,看到程明皓、娟子和周小蕙先后离开教室,就问同座位的同学:“他们是去干什么?”
“唐雨生今晚不见了。”同座位的同学告诉他说。
方晓说:“人怎么会不见呢,莫不是回家了吧?”
“这么大的雪怎能回家?何况现在是晚上。”
方晓说:“这说的也是。”
“刚才陆老师说了,唐雨生最近的情绪有些异常,傍晚时候,程明皓和娟子又看见他一个人站在湖边,现在担心他发生意外。”
方晓心想,他不会是有什么事想不开吧?就举手说:“老师,我也去找。”
“去吧,可要小心一点。”陆老师的心里很沉重。
于是方晓离开教室去追程明皓、娟子和周小蕙。
陆老师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给蔡毅。此时蔡毅在家里,接到电话后,他赶紧来到学校向陆老师了解情况。
陆老师把唐雨生近来的异常表现向蔡毅说了,蔡毅听了以后说:“真是要命,我们学校里怎么尽出这种事情。”
陆老师说:“说的也是,也不知是怎么搞的。”
蔡毅说:“打一个电话到他的家里问一问看,他是不是回家去了?”
陆老师说:“我们早就打过了,可是没能打通,也许是什么地方断了线。可是这么大的雪,他的家在山里,想回去也不容易。”
蔡毅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老师说:“现在我已经派同学去寻找了,等去找的同学再说,。”
蔡毅说:“但愿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否则我们今晚别想睡安稳觉。”
再说方晓在教学大楼的门边追上了程明皓、周小蕙和娟子,他对三人说:“这么大的学校我们上哪儿去找?他随便往什么地方一躲,我们怕是找到天亮也找不到他。”
周小蕙说:“找不着也得找,不过我说唐雨生没事也不会躲着我们。”
娟子说:“如果唐雨生是躲着我们,这也不必担心,怕就怕他有什么事情想不开。”
这时鲁丽萍也从后面跟上来,她说:“现在我们上哪儿去找?”
方晓说:“我们分工一下吧,我和程明皓先到男同学的宿舍里去看一看,你们三位女同学到食堂、小店以及有人的地方去找找看,如果没有,我们大家再到学校外面去寻找。”于是大家分头去寻找。
方晓本以为唐雨生是躲在宿舍里睡觉,以前他自己就这么做过,可是和程明皓来到男生的宿舍里一看,见唐雨生的鞋子放在床底下,衣服和棉被整齐地叠放在床上,便知道唐雨生没有到宿舍里来过。
程明皓说:“还是到我们傍晚看到他的湖边去找找看。”
于是两人离开学校,正巧娟子、周小蕙和鲁丽萍这时也从学校走出来,四人一同来到湖边。程明皓指着地上的脚印说:“傍晚我们看见唐雨生就站在这地方往湖中扔小雪球。”
方晓说:“他往湖里扔小雪球是什么意思?”
程明皓说:“他说这是喂鱼。”
方晓说:“喂鱼,莫不是他犯神经病了?”
娟子说:“我们也觉得他有些反常。”
鲁丽萍说:“现在别说这么多了,问题的关键是他现在去了哪儿?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
周小蕙说:“就是,现在说别的都没用。”
娟子说:“那么大家想想看,现在他到底会去哪儿?”
鲁丽萍说:“我想他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回家。”
“回家,下了这么大的雪怎么可能?”周小蕙说。
“怎么不可能?你们想想看,在学校里他的学习成绩很好,老师都非常器重他,也没有同学惹他生过气,我想,准是家里有什么事情让他不开心。”
娟子说:“你这分析有些道理,可是地上这么大的雪他怎么走?”
鲁丽萍说:“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在农村生活的时间不长,有些事情你还不了解,山里的人多数都有晚上走雪路的经验,那年我爷爷在家病重的时候,我爸就趁雪夜赶回了家,与我爷爷见上了最后一面。我虽然不知唐雨生的家住什么地方,如果他家里有了什么急事,不惜冒一次险,这也是有可能。”
程明皓听了鲁丽萍的分析说:“现在我想起来了,近来我发现唐雨生常常给人打电话,可能是与他母亲有关。”
娟子说:“他母亲是在上海给人家当保姆,整年都不回家。”
方晓说:“这么说来唐雨生一定是回了家?”
鲁丽萍说:“这‘一定’倒是不敢说,但我觉得这其中的可能性很大。”
娟子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方晓说:“我看现在这样吧,我和程明皓现在到唐雨生的家里去一趟,看看现在他是不是回了家。如果没有回家,这事情也应该让他的父母亲知道,你们三人就在学校周围继续找一找。”
周小蕙替程明皓担心,她说:“这么大的雪你们怎么走?”
娟子也怕他们两人有危险,说:“我们还是回学校去告诉老师,等到明天再说。”
程明皓说:“这路我们以前是走过的,你们放心好啦,我们不会有事的。”
鲁丽萍说:“小心点,他俩不会有事的。”
娟子说:“那好吧,我们回去跟老师说,你们在路上可要小心。”
方晓说:“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方晓虽然有白天走雪路的经验,但在这夜里走雪路还是第一次,程明皓更是不必说,但他俩都来不及细想,就匆匆上路了。
晚上可不比白天,借着白雪的反光虽然能够分辨出模糊的路径,但路上哪是坡哪是坑,却不容易分清。看上去分明是一片白雪,可伸脚踩上去,雪下却是一道深坑,让人跌倒摔一个嘴啃雪。而山里的雪路更难走,不小心一脚踩空,轻者一个跟头栽倒在路下,重者说不定还会滚落到山沟里。好在山路上有人白天走过的脚印,他俩踩着别人的脚印向前走,尚无大碍。也许是走得急,没多久两人身上开始发热,他们解开外衣扭扣散热,偶尔有寒风吹来,他们并不感到寒冷,反而觉得恰到好处。
雪夜的山路上是不会遇到有人的,除非这人也是因为有急事。但野猫野狸是会有的,它们晚上出来找吃的,冷不防发出一声凄惨的鸣叫,叫人心里一惊,毛骨悚然。程明皓没有方晓胆大,他已吓了好几次,有一次还吓得在路上栽了一个大跟头,滚到路下。
“我的妈呀!”他挣扎着从路下爬起来。
“别慌,我来拉你一把。”方晓伸手把程明皓从路底下拉上来。还没等程明皓站稳,方晓自己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脚下一滑,与程明皓跌在一起。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说:“想不到雪夜走路也这么有趣。”笑后,程明皓又问方晓:“你说唐雨生真的会回家吗?”方晓说:“这倒说不准,不过我觉得唐雨生这人有时候很古怪,叫人捉摸他不透。”他又问程明皓说:“你有香烟吗?现在能抽一支香烟就好了。”
程明皓说:“有。”他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香烟来,递一支给方晓,自己也抽出一支叼在嘴唇上,又掏出打火机帮方晓点燃香烟,而后自己点燃。他说:“我觉得鲁丽萍的分析虽然有理,但我现在还是不十分相信,要是他想回家,早在课外活动的时候就走了,何必要等到天黑之后。”
方晓说:“古怪的人会有古怪的想法,有些是我们这些人不容易理解的,不过我们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到了他家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方晓和程明皓继续往前走,下半夜地上的积雪已经开始封冻,踩在上面“吱咔吱咔”地响。现在他们的两只脚已经麻木,就像两支木棒绑在了自己的腿上,而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段很长的路。但是现在停下在雪地里过夜是不行的,无论如何他们也得走完这最后一程路。
方晓和程明皓艰难地在山中的雪地上行走,黎明时分,他们终于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唐雨生所在的村庄——唐家坪。
早晨开门去山泉边挑水的年轻女人看见他们浑身是雪,吃了一惊,问他俩说:“这么大清早,你们是从哪儿来?”
他俩说自己是学校里的学生,来这里寻找唐雨生。
“他不在学校里念书吗?”女人说。
“昨天吃过晚饭他就不见了,我们来这里看看他现在是不是回家了。”
“哦,是这样。”女人伸手一指说,“到前面看看,那里就是他的家。”
方晓和程明皓来到唐雨生的家,看见大门闭着,就高声大喊了几声:“雨生,雨生,唐雨生。”
楼上有一位大伯推开窗探出头来问:“你们找谁?”
方晓说:“雨生呀,他回家了没有?”
“噢,找雨生,他昨晚回来了。”
方晓和程明皓听了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这一趟路没有白走。
唐大伯走下楼来开门,把他俩让进屋里,他说雨生回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现在还没有起床。
程明皓说:“他回家也不打一个招呼,害得大家在学校里到处找他。”
唐大伯说:“他回来也没有告诉老师?怎能是这样。”
方晓说:“没有,否则我们现在也不会来找他了。”
屋子里没有生火,冷得就像冰窖。方晓和程明皓在来的路上已经沾湿衣服,现在冻得发抖。唐大伯抱来柴禾生火,但他毕竟是男人,做这方面的事情不在行,搞得屋子烟雾弥漫,好不容易火苗才从火炉里蹿上来。两人围着火炉烘手暖和身子,湿了的衣裤在炉火的烘烤下渐渐冒出了热气。走了一晚上的山路,现在他俩都有些疲劳,身体暖和,神志也就渐渐迷糊起来。方晓挪了挪自己的身体干脆斜靠在墙壁上,闭上自己的眼睛。程明皓则趴在板凳上开始打呼噜。
也不知过多久,方晓觉得有人在摇自己的身体,睁开眼,朦胧中看见唐雨生在望着自己笑,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醒醒,吃饭了。”唐雨生说。炉火已经熄灭,唐雨生往火炉里添了一把柴。
这时程明皓也醒来,他揉揉自己的眼睛抱怨着说:“你害得我们好苦,昨晚我差点把小命都丢了。”
方晓也说:“你也真是,回家来也不打个招呼,害我们在到处找你。”
唐雨生说:“现在别说这事了,准备吃饭吧,饭已经烧好了。”
唐雨生转身回厨房捧来几张玉米饼,他说:“我母亲不在家,这玉米饼是我父亲做的,可能没有你们自己家里的好吃。”方晓从唐雨生手里接过一张玉米饼,柔软而有韧性,不相信这是唐大伯做的,就跑到厨房里,果真看见唐大伯腰间系着围裙在往锅里烙玉米饼。
唐大伯看见方晓,抬起头笑道:“哈哈,做得不好,锅子里还有热的,一会儿就好。”
方晓看见唐雨生家里还有这么一位能干的父亲,就说:“大伯,您这玉米饼做得真好,跟我母亲做的一样好吃。”
程明皓对玉米饼不感兴趣,他勉强吃了两张。
吃饭时,方晓问唐雨生是否一同回学校里去。唐雨生说现在家里还有些事情,过几天再回学校去。家中的私事两人也不便多问,吃了早饭,两人便开始返回学校。唐雨生让方晓和程明皓向老师和班里的同学表示歉意,他说自己过几天就返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