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里人很多,每张桌子都爆满了,身穿统一的印有店名RedPeople(红色人类)的白色T-恤在过道间有节奏的来回着。
妮娜,苏西还有伊娃坐在靠窗户的餐位上,叽叽喳喳飞快而不停地说着话,刚开始是妮娜自己在说,她们两个听着,等听出妮娜的意思了,就开始轮番发言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像琼一样往不同的杂志投稿赚外快了,所以请我们吃饭,原来是麻痹我们。”苏西拆穿了她的阴谋。
“妮娜,谢谢你的午餐,但演出的事门都没有。”艾米坚决地说,因为她不肯放弃任何走秀的机会,更何况是一年一度的街舞大赛。到时候回来很多电视台的媒体,也一定在人群中埋伏着星探,这都是难得的机会。
“我们可以商量吗?”
“不。”苏西和艾米异口同声说。
“我可以答应你们的条件,随便提,只要不是布拉德·彼特和限量款的GUCCI手包。”
“不。”她们仍然异口同声道。
“这么说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是。”她们继续保持着惊人的统一,在个人利益面前,人们的思维活动总能达到空前的契合,尤其是直来直往的美国人。
“我等这一次大赛已经一年了,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为此做了多少准备,付出了多少心血,现在你竟然跑过来跟我说,嘿,艾米,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你不要参加表演了。你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吗?而且就因为一顿乡巴佬饭馆做得劣质午餐。”
“嘿嘿,艾米,不要把矛头指向无辜的受害者。我一直倒觉得这里的口味不错。”苏西就当妮娜没有提过那件事,若无其事地谈起了饮食爱好,“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吃中餐,在中国有一种很奇妙的吃法,把羊肉片和各种青菜放进一个滚烫的锅子里涮着吃,美味极了。”
“你说的是涮火锅。”妮娜不以为然地说。
“对,涮火锅。妮娜,你不愧是写作的,对各国的风土人情都了如指掌。”苏西恭维看上去更像是嘲讽。
“对了,说中国饭,我们那位性保守的中国朋友最近在干什么?”艾米坏笑着说。
“艾米,我对你的措辞很遗憾,你可以说羞赧,或者把性去掉。”
“对不起,我不是作家,没有你那么严谨的言语表达技巧,也没有那么丰富的词汇量。”艾米的口吻也变得和苏西一样含沙射影。
“我不喜欢你们俩的态度,我们是好朋友。”妮娜指出。
“但我们现在也是竞争对手。”苏西说。
“我们可以合作。”妮娜说出了问题的所在,“是啊,我们可以合作,你们的时装表演配合才女妮娜的悠扬歌声,这会是美轮美奂的演出。而且,艾米,你还记得你去年要借我的那件从西雅图买的蓝色风衣吗?”
“当然,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肯借给我,因为那是乔治陪你一起买的。我还说只是陪你买的,又不是他掏的腰包。”
“今年你就可以穿上它在众人面前展示你们的风采了。”
“真的吗?你太伟大了妮娜,我爱你。”艾米说着搂着妮娜的脖子,不住地亲她的前额。
“艾米,一件风衣就让你叛变了,只是借给你,又不是送给你。但是妮娜,你用什么收买我呢,我可不像艾米那个傻丫头一样易于满足。”苏西这么说,显然她也有些松动了。
“这颗戴钻石的项链怎么样?”妮娜说着用手捏着戴在她纤细脖子上的项链。
“你从洛杉矶买的那条?”
“对,当时我是陪芬尼去找她的芝加哥情人了,在一家珠宝店看见的,我毫不犹豫就买了,我太喜欢她的色泽和质地了。”
“但是比赛的时候展示的是衣服,又没有人去关注项链。”
“不,苏西,送给你了。”
“你说什么?能否介意再重复一遍?”苏西吃惊地说。
“当然不,送给你了。我们是好朋友。”
“当然,好得不能再好的好朋友。”
“不是竞争对手。”
“从来不。我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妮娜。”她伸出右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定会的。”妮娜握住她的手说。
“你刚才说在我们走模特的时候你在旁唱歌?可是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艺术搭配?”苏西有些担心地问。
“这样才更引人注目,我从来不愿意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
“可是你想好唱什么歌了吗?好像没有专门在走秀时演唱的曲目,一般放的都是伴奏,或纯音乐。”
“这不是个问题,我会解决的。现在的问题是还有多长时间就开始街舞大赛了?”
“两个礼拜礼拜,算上今天还有十五天的准备时间。妮娜,你知道这不是单纯的表演,虽然啦啦队不是重点,但是我们是肩负着使命的,那就是打败莫里镇那群只会扭动腰肢和屁股的骚娘们。”艾米气愤地说着。
“这我知道,我是想确定一下你们的训练时间。”
“我不用训练,你知道,我是专业的。我更多的是指导她们训练,个别人连猫步都不会走,看上去像一只步履蹒跚的老狗。”艾米毫不客气地说。
“艾米,妮娜刚才对你言辞恶劣的评价真的非常可观。”
“你提醒我了,刚才我在问妮娜我们的中国尤物最近在做什么?”
“我不得不再次指出你的不严谨,不是我们的,是妮娜的。对吧,妮娜?我那晚上可没喝多,你和琼之间的约定,我记得很清楚。”苏西说。
“那样最好,如果到时候琼赖账的话,你可要站出来。”
“我也没喝多。你快说说,他最近怎么样了?我知道他是你的,我只是对他的私生活有兴趣而已。”艾米跟着说。
“我不是狗仔队的。”妮娜说。说完就喊服务生:“嘿,这里买单。”
“我们商量件事好吗?”艾米对着已经在拿餐巾纸擦嘴的妮娜说。
“说吧。”
“不管你的赌是输是赢,反正到时候你都要离开他,对不对?”
“你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等那时候我再靠近他你就不会有什么不友好的动作了吧?”艾米试探着问。
“当然不会,这是你的自由,也是他的自由,我无从干涉。但是我想问一句,你看上他什么了?”
“没有,我就是从来没有和中国人谈过恋爱,恰巧碰上他又那么英俊,为什么不试试呢?你说。”艾米看着苏西说,“如果没有杰克,你不会心动吗?”
“有杰克,我也心动啊。里昂看上去那么迷人。说真的,妮娜,你是喜欢他不好意思承认,因为乔治刚刚离开你,所以想出了跟琼打赌,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掩饰下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接近里昂,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是不可能。”苏西自以为是又旁若无人地吃着碟子里最后的一些菜汁分析道。
“如果你不想要那条钻石项链的话就还给我,我可以送给任何一个愿意站在我这边的人。还有你,艾米,对待爱情请你认真敬业一点,不要像去超市买菜一样。”
“那你对待爱情的态度呢?你比我更可恶,至少我不会骗他。”艾米不服气地说。
“好吧,艾米,还有苏西,我们都是好姐妹,不是吗?不要因为一个外人将我们分裂,他没有那么大的荣幸。我们眼下的任务是团结一心备战街舞大赛的啦啦队表演。里昂的事,你们能帮我就帮,不想帮也无所谓,只要别插手就行。我答应你艾米,事成之后,我就撒手,到时候你正好可以用你温柔和妩媚去安慰一颗受伤的心,相信要比我更容易得手。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妮娜看着她们。
“好吧,我没有。你呢苏西?”
“我也没有。我们以事论事吧。”
“谢谢你们,我永远的爱。”妮娜站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也爱你。”苏西说。
“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么说你。”艾米满含歉意地说。
“不怪你,你说的很对。我是在骗他,我也在骗我自己,但我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就像吸食毒品的人,我的意识与我的大脑分裂自成一派,它牵引着我做事。不过,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很快就会过去的。而且,有时候我还能体会到儿时才有的那种奇妙和单纯的幸福,感觉像拍电影。”
“那你最真实的状态也该是一个嗑药的电影演员了。”苏西说,说完之后大家都笑了,笑完之后,刚才就站起来的妮娜匆匆跟她们告了别,她需要回去整理她的稿子,这很让她头疼,她发誓这是她写过最困难的连载。她在路上想起艾米无意间说出的那句话,隐隐刺痛了她的心,让她做出了短暂的反省,后来她想这其实没什么,这只是恋爱时运用的正常的技巧和手段,她要验证的不正是这个吗,况且,她对里昂的感觉还不坏。她想,哪天一定要去见见芬尼,让她帮她看看她的计划的可行性,提出一些改进的方法和建议。芬尼是不会像艾米和苏西那样刁难她的。不管她做什么,芬尼都会原谅她。
其实,对于苏西和艾米,她们并没有过多的和妮娜过不去,在她们众多的朋友当中,妮娜不算最要好的那个,也称得上是最够朋友的那个,无论何时何事只要求道妮娜,她都尽力帮忙,当成自己的事去办。而且,妮娜是最善良的一个,她和鲍勃警官以及瑞秋姑妈接济过无数只流浪猫狗,在他们的细心调养下它们都恢复了健康和乐观,然后把它们送给需要的人,剩下的送到了动物收容站和农场。妮娜乐于这么做,而且从中得到类似一种安慰的收获,她只是不明白,同样和她一起做这件事的鲍勃警官和瑞秋姑妈两个人却像芬尼和安妮一样众所周知的不合。瑞秋姑妈挖苦鲍勃警官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是小镇唯一的警员,没有理由不这样做,鲍勃警官则揶揄瑞秋姑妈纯粹是假慈悲。但是妮娜的好心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当她和琼打赌追求里昂的时候,大家基本上有两种理解:一,她是受不了乔治离去的打击,想借此转移伤心;二,她真的爱上里昂了。但是,让妮娜自己说是一还是二,或者三,她说不上来,没有明确的目的使她向前,她只是在马不停蹄地这么做了,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妮娜宁愿相信,这只是一项验证她爱情是可以通过正确的策略获得的实验。实验成功,她就可以赢了琼,同时对那些支持她的读者有一个交代,另外,可以证明,乔治对她的爱也不过是一个实验罢了,她只是一个试验品而已。乔治从来没有爱过她,她强迫自己承认这一点,以期获得力量和鼓舞去做她的实验。对于无辜的里昂,她只能说抱歉,有时候她的恻隐之心是希望这个实验以失败告终,但在实验结束之前,一切都为时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