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尼最近在回家的时候频频遭到袭击,仍然是双胞胎兄弟和他们的老把戏。这反映出来她跟安妮最近交战的激烈。芬尼趁足球没有弹远,气急败坏地没收了他们的足球,两兄弟上前去围住芬尼。
“芬尼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恰巧用屁股挡住了我的传球。”
“你是小威还是小契?”
“我是哥哥小契。”
“好吧,饶你这一回。我知道你还不像你那个丧心病狂的弟弟那样与安妮狼狈为奸,据我观察,你还有药可救,而唯一能救你的方法就是远离安妮这个伪哲学家。”芬尼妄想着收买双胞胎哥哥,慢慢瓦解安妮的组织。
“我听你的芬尼姐姐,能不能把足球还给我。我还要练习。”小契恳求道。
“当然可以。”芬尼把球抛给小契,他用头一顶,球传到了小威那,小威双手接住球,大喊道:“你的屁股比你的脑袋目标大多了。”说完抱着球就跑,芬尼想要去追,他已经跑到了马路对面,背转过身,对着她骄傲地扭着屁股。而看似被她驯化的小契,此时也趁她不注意跑到了马路对面,对她说:“你的脑袋和屁股一样不开窍。”
芬尼大叫道:“我下次逮到你们就把你们的足球扎破扔到垃圾桶里。”
“芬尼欺负小孩了。”双胞胎兄弟装腔作势地喊叫着。
芬尼只好回到家里把气都发在安妮身上,事实上,她也无法不生气,当她回到家时,她的宝贵妹妹把她从巴黎买的胸罩外穿着,芬尼不用问就知道,她一定是先偷看了她一起从法国买回来的《两小无猜》的珍藏版DVD。没有人能够忍受自己的两个最爱同时被自己的宿敌糟蹋的报复。
“芬尼!”她大喊道。
“你为什么要那么大声,我就站在你的面前。”安妮镇静地说。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我刚才看了一场很棒的电影,顺便学习了电影中女主人公索菲的做法。仅此而已。”安妮继续轻描淡写着,用和她年纪极不相称的语气和表情。
“你在毁坏我的生活。”芬尼怒吼道。
“上帝生的每一个生灵都是用来造福于人类的,我觉得我也没有权利例外。你说我毁坏你的生活,我却说我没有。我只不过是碰了你两样抛弃的陈旧玩意,而且并没有损坏,也没有想要占有,相反,我让它们重见天日。”
“什么我抛弃的陈旧玩意?你真会为自己开脱,那是我最心爱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搁置在阁楼上不去接触它们?”
“那是我舍不得,并不是我不想。我希望你这个不知一天到晚在想什么的脑袋能想明白这一点。”芬尼大吼道。
“我说了你没必要那么大声,我的听力还没有衰退,我不是瑞秋姑妈,我把它们还给你就是了。你的胸罩。”安妮脱下来挂在她胸前的胸罩给了芬尼,“你的碟片在影碟机里。还有别的要吩咐的吗?”
“有。”芬尼接过胸罩说,“告诉你的狗腿子,我生气了。”
“我会转达你的意思的,但是,他们恐怕不会因为你的生气而有所收敛,反而会更加兴奋。”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安妮?你就像是汉尼拔或者电锯。”
“你过奖了,我可没有那么睿智。”安妮仍然保持平静。
“你这个没教养的,难道不知道尊重长辈吗?”
“是的,因为我没教养。我没有享受过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快乐,没有体验过在难过的时候得到父母帮助和安慰的感觉,我只有一个以自我为轴心的姐姐和一个长不大的姑姑。”安妮终于忍不住了,芬尼揭开了她们共同的伤口。
“我一直试着和你友好相处,但是自从你产生了自我意识后就在排斥和怀疑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芬尼几乎是哭着说的这些话。
“你都为我做了什么?送我去廉价的幼儿园,那里的老师把我们当牲口养,那里的同学像是红番区的混混,你要让我多伟大?然后,周末的时候在你参加晚会的时候把我锁在家里,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没有你想象的成熟和坚强,我的理智来源于我的苦难。”
“够了,我也不比你享有多长时间父母的疼爱。而且,我在生活的时候还必须照顾你,因为你是我的妹妹,他们可以不要你,我不行。我为了你失去了多少,你有没有想过?我不能去太远的地方读我喜欢的大学,不能像艾米那样为了理想可以一个月呆在巴黎看时装表演,更不能跟随我爱的男孩一起去好莱坞寻梦。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现在竟然质问我,我为你做了什么?如果没有我,你早就去见你信仰的上帝了。”芬尼痛苦地说。
“是瑞秋姑妈养活了我们,而不是你养活了我。请你不要扭曲现实。”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那我无话可说。你太让我失望了安妮。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做一对相依为命的好姐妹,但现在看来,永远不可能了,就像美国永远不会跟伊拉克建交一样。你在逼着我放弃你。”
“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你尽可以不去做。再见芬尼。”安妮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
“随便一个让你看不到我的地方。谁知道,也许是上帝那里,我早就应该过去了。”
“你给我回来。”芬尼拽住安妮纤细的胳膊。
“放开我,你说过不管我的。”安妮挣扎着。
“我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让我们安静下来好吗?”芬尼请求道。
“我现在需要的是冲动。”安妮不依不饶。
芬尼感到眼前一黑,双手瞬间失去了力气,安妮的手臂就像泥鳅一样从她手里滑失了。她无能为力地蹲坐在地上,黑暗中听见大门巨大的开合声,她在这里住了二十五年,从来没有听见过哪次的开门关门像今天这次如此刺耳,就像受惊的动物的尖叫。芬尼睁开眼时看着手里攥着的乳罩,心里一阵绞痛。她对安妮的愤怒和不满随着她本人的离去变得无从谈起,随之驾临的是深深的自责和对安妮的担心。她必须振作起来,最起码把安妮找回来,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倔强孩子。芬尼越想越害怕,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把手中的胸罩仍在沙发上,匆忙地拽开门追了出去。
芬尼刚打开门,瑞秋姑妈就拉着跟在她身后极不情愿的安妮出现在她面前,芬尼立刻放心了,小安妮最听瑞秋姑妈的话了。
“你们姐妹俩又吵架了?”瑞秋姑妈同时质问两个人。
“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安妮嘟囔着说。
“我不想插手你们的战争,我只想作为中立国说一句公道的话,你们认为你们中任何一个受伤了,另一个就会快乐吗?”
“我想她就是这么想的。”芬尼抱怨道。
“住嘴芬尼,你的妹妹还没有那么恶劣的念头。”
“姑妈,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安妮,鬼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我猜猜看,她在想为什么不去迪士尼和唐老鸭米老鼠一起吃晚餐,和白雪公主七个小矮人一起捉迷藏呢?安妮就是失去了太多这样天真的童年。姑妈答应你给你补回来,快回房间收拾一下,我们下午就出发,我已经买了两张到洛杉矶的飞机票。我们等到街舞大赛之前再赶回来,痛痛快快玩他几天。”瑞秋姑妈兴奋地说。
迪士尼乐园使安妮立刻放下了哲学家的架子,她瞪大两只刚才跟芬尼吵架时还要突出的眼睛问道:“这是真的吗瑞秋姑妈?”
“姑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但是,去迪士尼要花很多钱。我们需要各种门票,还有旅馆的费用,我可不想睡十个人的房间。这些,您能支付得起吗?”安妮毫不避讳地指出。
“昨天不能,但今天就没问题了。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天就又不行了。上天真是喜欢捉弄他的子民。我昨天得到了一笔遗嘱,是从以色列的海法寄来的。律师说那是我在以色列的叔叔,我自己都不知道有着一个伟大的犹太亲戚,直到他的律师昨天宣布他临死时把我作为他一大笔遗产的法定继承人。这太幸运了。算上去,他应该是你们爷爷的兄弟,年轻时支援了以色列的解放战争。”瑞秋姑妈幸福地说着。
“有时候我真怀疑您不是犹太人,以色列根本没有经历过解放战争,她是在1947年纽约联合国总部由各国投票初步宣布成立的,而后又经历了与阿拉伯人几年的殊死战斗,那不应该叫做解放战争,那是一个民族为了创建自己的国家而进行的正义的建国战争。怪不得您忘了您的以色列叔叔,可是他临死还惦记着您。”
“你都从哪里了解的这些历史?”
“我知道,是从她的作家朋友妮娜那里,她有着纯正的犹太血统,是个《圣经》迷,并一直策划着返回故土。”安妮因为瑞秋姑妈迪士尼的承诺,变得活泼起来。
“我也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血统,每个安息日我都会静静地用希伯来语祈祷。”
“您是不是祈祷让上帝赐予你一桶金子?”
“是的,而且上帝照做了。”瑞秋姑妈是个乐天派,她总有能力和磁场感染她身边那些坏情绪,难以想象刚才暴跳如雷的芬尼和安妮虽然不能握手言和起码已经心平气和鸣金收兵了,看上去谁也没有继续争吵的打算了。
“安妮你要这么走了,你的追捧者该多难过?”芬尼善意地讽刺道。
“不是还有你吗?”安妮机智地说。
“我可不想被他们当球门了。”
“那你就在安息日的时候祈祷他们的脚法不要太准吧,别的我也帮不了你。对了,我忘了你可能不会希伯来语。”安妮虽然不像刚才那么带有攻击性了,但她的言语里仍然难以剔除一贯的强势。
“因为这地是我的,你在我面前是客旅,是寄居的。在你所得为业的全地,也要准人将地赎回。”芬尼用熟练地希伯来语说。
“她在说什么?”安妮艰难地产生了一丝对芬尼的尊重。
“她在说《利未记》里上帝给摩西的告诫。不过她稍稍改动了一个词组。”瑞秋姑妈解释道。
“说真的芬尼,你这次让我佩服,上一次我这么服你好像是我三岁的时候了。”
“行了,你们两个,说了半天是不是应该先让我进屋去。我可是来做圣诞老人的工作的。”瑞秋姑妈要求道。
就在这时,妮娜骑着自行车来了。
“芬尼。”她大老远看见门口站着人就开始喊芬尼的名字。
“为什么你的朋友和你都喜欢大声的喊呢?”安妮狡黠地问芬尼。
“我想我有权利不回答你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现在,赶紧照姑妈说得收拾收拾你那些可爱的毛绒玩具和芭比娃娃去你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梦寐以求的迪士尼吧。你不必再装成熟了。感谢上帝,我终于可以清净几天了。”她最后两句又说的希伯来语,但她好像忘了刚刚安妮夺门而出时她的心情的悲痛和恐慌。
“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安妮不甘示弱地说。
“你错怪你姐姐了安妮,她在说祝我们旅行愉快。”瑞秋姑妈试图缓解两姐妹之间的不合,努力为芬尼圆着谎,营造着温馨家庭的气氛。
“她爱信不信。”作为姐姐的芬尼终于粗鲁地做出了让步。
妮娜骑近后,把车身一斜,单脚撑地从自行车上下来,摔跤一样把自行车撂倒在地上,向着芬尼她们跑过来。
“嗨,你好,好久不见瑞秋姑妈。嗨,你好,安妮。”
“H和B。”安妮以她常用的模式跟妮娜打着招呼。
“什么?”
“Hi和Bye。”芬尼在旁翻译道,“你没看过《西雅图夜未眠》吗?”
“哦,我想起来了,汤姆汉克斯的儿子的女朋友。”妮娜拗口地说着。
“那不是他的女友,为什么你们不允许纯洁的男女关系,即使是童年。”
“你以为你还在童年吗?”芬尼和安妮又开始了,“你应该学会尊重你姐姐的朋友。”
“得了吧,你什么时候尊重过你妹妹的朋友?”
“那是他们总是把我当成设计目标,拿足球踢我。”
“难道你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踢你?”
“这还用想吗?我只要动动脚趾头也知道你是幕后主谋。”
“听我的。”瑞秋姑妈发作了,“你。”她指着安妮说,“回房间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出发。你。”她转向芬尼,“招呼妮娜。”
安妮气鼓鼓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想到芬尼刚才讽刺她带毛绒玩具和芭比娃娃的话,她拿起那些东西又忍住放下了,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背上了她去年过生日时芬尼送给她的登山包,那时候她们有过一段短暂的和平共处。想想,她马上又要过生日了,那个糟糕的姐姐一定将这个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心里只有那个芝加哥男孩,那个她一度以为会成为她姐夫的家伙。那倒是一件不错的事,因为她跟他还算合得来,他不仅教她唱歌,还在她对芭比服饰的裁剪上提供建议。
“你好啊,瑞秋姑妈。”妮娜再次问候道。
“你好,妮娜。你看上去像是——”
“百灵鸟还是狐狸?”
“是谁这么比喻你的?”
“辛西娅阿姨和鲍勃警官。”
“我一猜就知道说你像狐狸得不是什么好人说得话,你看,被我猜中了,是那个早就应该退休的老警察,街上随便一个贼,跑得都比他快。他除了开着那辆破福特车像遛狗一样在镇上转转,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事可做。”瑞秋姑妈和鲍勃警官一直不和,历史由来已久,远比芬尼和安妮的矛盾要深,而且深刻。
“不说他们了,您刚才想怎么形容我呢?”
“我,我忘了。”其实,她刚才的喻体与鲍勃警官的狐狸撞车了,而她又不愿意表示出他们的相似,所以索性不说了。
“你们这是要出远门吗?”
“是的,我要带安妮去趟迪士尼,我们会在那呆上几天,但是放心吧,街舞大赛的时候我们就会回到汤姆斯的。我可不想错过小伙子和姑娘们热辣的表演。看到他们那么忘我地跳舞真令我怀念从前,当我还年轻的时候,啊,那是多么美丽的时光啊。”
“姑妈,我们可以出发了吗?”装备整齐的安妮打断了瑞秋姑妈的回忆。
“是的,随时可以。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交代一样,算了,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安妮拉住瑞秋姑妈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你不跟她们说声再见吗?”
“哦。”安妮转过身对着妮娜摇摇手,“再见妮娜。”说完就要走。
“还有你的姐姐。”
“必须要说吗?”
“是的。”
“好吧。”安妮勉为其难地说,“你解放了。”
“谢谢。”芬尼回应道,“你也一样。”
瑞秋姑妈带着安妮走后没一会,瑞秋姑妈又敲门了,芬尼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姑妈,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
“那件我一直没想到的事。你有我家的钥匙对吧。”
“嗯哼。”
“照顾我的甜心们。”
“那些狗们?”
“从现在起它们也是你的甜心。”
“我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