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一入拳头大小、粉雕玉琢的小人中,身体如球般迅速涨大,回复正常,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青羽张开双手,双脚踮起,头颅微向上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微风拂过脸庞,感受着头顶温和的剑芒,嗅着空气里传来的阵阵花香,听闻百鸟欢鸣,野兽嘶吼。这是一个久违了的多彩世界。
青羽心平气和的回复着,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他的记忆太过冗长,长的已使他无法接受,这不应是一个人应有的记忆,生死轮回的记忆以及在虚空中没有时间和空间概念的无尽记忆毫无保留的全部存在自己的心房,这份记忆沉重的使他不堪忍受。
过了许久,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看着久违的山山水水,看着身旁的花花草花草。一株兰花正在汲取空中的水气,叶片上残留着一圈圈泥土的痕迹,花心处一滴水,晶莹透明,然后滑落根部,花枝上有一朵紧闭的蓓蕾,似羞涩的美人,抱着双膝微低螓首,信首低眉。花骨朵静立在空气中,稳稳的立在枝头,突然花瓣开始慢慢的张开,起初只张开了一角,然后就是一片,接着四散而开,就像轻轻的掀开女人的裙裾,说来只是一瞬,但是却是很久。
青羽注视了很久,心神完全沉浸在兰花的绽放,心情也趁此得以平复,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抬头仰望天际,照耀着这片天地的仍是它手中的那把剑,是它支撑着这里所有的生命,也是它将自己由无尽的虚空中拉了回来,是它一次一次的挽救自己于濒危。
看着这把剑,青羽一时难以平静。族长送的这把剑到底还有什么神奇之处?这把剑自从族长交到自己手中,它就像找到了主人一样认定了青羽,每当危难时刻,它总是跳出护主。可是这把剑在他手中也不过短短数日,为何从未见他在族长手中大发神威?难道这真的是先天之物,只有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得到充分发挥此剑威力?可是为何以前辈神通驱使这把宝剑时,这把宝剑又光芒全无?按理说,以前辈法力纵然不能令宝剑臣服,但是若想施展宝剑威力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把剑藏了太多的未解之秘,这把剑真的是族长数十年前就已得到的一把宝剑?青羽目不转睛盯着天空中那团耀眼的光芒,宝剑静静的悬在空中,天上的太阳只是一面散发着淡黄色光晕的盘子,与这宝剑相比,确实不能相提并论,更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能够救我于危难,想必也能走出死亡之地。我不知你是何物,也不知你来历,但我知你定然威力远非如此,也有办法破解眼前的困局。先前的生死轮回,因你而起,之前的虚空游荡不是你直接导致,但也与你有脱不了的干系,我不想知道是为什么,我只想要一个结果,带我出去。”青羽大手一招,宝剑应声飞入手中,光华顿敛,天上的太阳如蒙大赦,散出强烈的光芒,重复以往雄姿,二者嫌接的时机恰如其分,万物并未感到有何不妥,仍自繁茂生长。
长剑未语,一层淡淡的土黄色笼罩在剑身之上,一条龙纹矫健非常,胡须、龙爪纤毫毕现,剑柄上的花纹好像开的更加旺盛,隐隐间有一丝变化,只是青羽并不注意这些,他想要的是结果,他要走出这个地方。
他原以为宝剑听到自己的话语,四周的景色会如春雪般消融,高山不再,盆地消失,花草树木全部退去,然后自己要么再次回到生死幻灭四门这前,要么转向另一条通道,一条可以走出这里的通道。
可是,他错了,错的离谱,宝剑静静的在他手中,全然没有在意青羽的话语,没有丝毫变化,青山依旧在,百花照常开,河水东流去,青鸟筑高台。
宝剑依然沉静,如果他能说话的话恐怕会说:“傻了吧,再怎么着也不能向一把剑低声下气啊,宝剑威力再强,也不能什么事都能做吧。”它就这般不起变化,甚至连一丝跳动都没有,先前的神奇到底去哪里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难得了我?你以为我没有办法让你听命于我?你有能力,就给我破开这该死的地方,否则的话,我自有办法对付你,我就不信你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去,有能耐你就别再救我。”青羽见宝剑无动于衷,一时也没奈何,当下发狠威逼。
青羽话一出口,手中宝剑竟然有微微光芒开始不断闪烁,剑身轻微颤动,似乎十分紧张,但是过了一阵又渐归平静,并没有发生心中预期的事情。
“看来是真的不准备出手相助了,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了,等下我就会让你彻底解脱,以后再也不用被你没用的主人所连累了。”青羽心中一凉,知道如果不来真的,是很难逼这宝剑出手,于是抽出宝剑,飞快的刺向自己的心窝。
正如青羽所料,他没能死成,关键时刻宝剑再次飞起,稳稳的停在空中,静静与青羽对峙,仿佛他是一个人一般,剑柄为头颅,剑身为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剑柄竟然冲青羽点了几下,接着宝剑滴溜溜在空中转信不停,越来越快,到最后只有一个剑的虚影,虚影的上空却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形象,一身青袍,宽广的袖袍随风舞动,俊逸的秀发无风自动。
那人注视着下方的青羽,双眼如一潭深水,望之则陷入其中不能自拔,面庞坚毅似刀削斧凿,鼻梁高耸,长眉入鬓,大耳及肩。整体说不上英俊,却给人一种不能自拔的感觉,看他一眼,就会产生臣服的欲望,忍不住就想跪下。
那人只是注视青羽,意味深长的牵起一丝笑意,一时弄的青羽莫名其妙,宝剑之中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就已经惊奇了,现在竟然还要冲自己笑上一笑,那情形好像自己是他久违的故人似的。
那人笑罢,宽广袖袍一挥,天际就起了变化,宝剑所在区域突然起了一阵狂风,直达天际,白云散去,蓝天撕裂,天上的太阳被大风一吹不知跑到了哪里,不见踪影,整个天空好像一层纸被破开了一个口子。
宝剑掀起的狂风顺着这道口子疯狂肆虐,下方山林纷纷拔地而起,高山、河流、花鸟、百兽、尽皆吹向了高空,然后在视线中消失。那道口子好像一个无底洞般趁着风势将此片天地存在的万物统统卷走,只留下青羽一人不曾移动,似乎这风,这道撕裂的口子对他完全没有效果。
当下方所有的事物尽皆卷走时,不知消失何处的太阳也被席卷而走,紧接着天空开始像一块巨大的宝石轰然破碎,一块块碎片并没有落到下方,而是直接被一卷而走,好像天与地倒置了,天本应是大地,地本应是天。
青羽看到这等情形并没有惊奇,对于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这里发生的始终如镜花水月般作不得真,不但不惊奇,心中反而兴奋难已自抑,因为以此情形,定然脱困在望,虽然他不理解这里的万物都是向着高空飞去,但他明白这是宝剑在以自己的方式将这个无解的局破开。
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何必在意过程的曲折离奇呢?为了能离开这里,自己都不惜以性命相逼了,至于这点与己无关的离奇现象又何必大惊小怪,何况虽然平静,可是平静中却蕴藏着杀机,当然趁早离去的好,毕竟早点离去,但早点能够安全,不再心惊胆颤。
天空也消失了,四围空无一物,青羽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脚踏何方,只是无形无质却如履平地,没有任何不适。然后风也停了,宝剑自主的飞到青羽的手中,剑尖指向一个地方,那人在前,宝剑在后拖着青羽朝着某一方向走去。
青羽见那人在前引路,知是要离开这里了,也没有作何勉强,自顾自的任由宝剑作主。反正以他自己的能力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片诡异的地方,与其挣扎,倒不如顺从宝剑的心意。况且,自己之前以死想逼不就是想要目前这种结果,如今再扭捏作态,反倒显得自己小器了。
只是不知走了多久,剑中虚影、宝剑、以及自己在这虚空中不停行走,突然那人在前方消失不见,好像融化了一般。与此同时,宝剑竟开始剧烈颤抖,不断有欢鸣之声传出,似乎发现了什么神妙之物。接着,宝剑几乎是带着青羽飞行一般,嗖的一声穿出了一段距离,然后青羽就觉得眼前一阵晃动,身形一个不稳竟似由墙中跌了下来。
青羽忙稳了稳心神,手中依然握着宝剑,只是剑体光芒已经敛去,剑中的虚影也消失了。看了看四周,却是幻海迷雾中的通道,两边灰白的石壁,宽仅容一人的狭窄通道。显然,他已走出了死之门,青羽收回宝剑,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