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青羽幽幽醒转,伸手一摸,触手柔软光滑温润,极为舒服,一时竟不想醒来。但是耳旁虎声咆哮,风声呼啸,只得睁开双目。
张眼一看,却是身处一辆巨大香车之中,香车宽广约有三丈,中间置一高约丈余的巨大香炉,以龙涎为香虎粪为料,闻之而心旷神怡,应有安神静气之效用。
再观车内四壁,以千年生金丝楠木为骨,各种珍器玉石为饰,装扮华贵,地面铺着东海紫藻揉合而成的淡紫地毯,顶上悬着一盏七彩琉璃灯,灯光摇曳,煞是壮观。
青羽此时正躺在车中巨大的檀木大床之上,盖着一条明黄色的金丝雪蚕被,被子以金丝为线雪蚕丝为绒织就,上绣云纹,成回字。
青羽揉了揉脸,拍拍脸颊,一时如坠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他只依稀记得身边溪水潺潺,身处大石之上,河中水流更因自己鲜血而被污浊,却不知因何来到了香车之中,还有那个神似紫月的女子哪去了。
难道是梦?
青羽伸出手看了看,手臂光滑莹白,哪有什么被尖刀划破的伤口,再抚了抚脸颊,光滑平整,没有丝毫肿起,暗运灵力,灵力奔流如江河更无阻滞。
青羽真的迷糊了,之前的一切难道只是自己中毒所产生的幻象?他使劲拍了拍头,想要搞清楚目前状况。
“恩公,身体可好?”
青羽一时不明就里,耳旁突然响起了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声音清澈而且坚毅,更有一丝沉稳,听在耳中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语声从容不惊,更可托付。
青羽闻声转身打量,但见身后有几方高凳,凳声几人却是林中遭蛇围攻数人。中间方凳端坐玄衣青年,楞角分明,黑瞳深若寒潭,见青羽终于醒转,于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安定的神情。
“你们救了我?”
青羽细声问道,心中却有希冀,希望那玄衣青年摇头,或者说不是,他隐隐希望之前一切并不是梦。
“当日恩公为救我等,身中蛇毒,如今相救仍难以回报恩公大恩。”
玄衣青年一双眼扫视了身边众人,然后一抱拳解释,可是他并未否认也未承认青羽就是他们所救。
“在下青羽,出手相救也是为了人间公义,不值一提。”
青羽听闻玄衣青年模棱两可的回答,只当玄衣青年是那种施恩不图报的大善之人,心中更加笃定自己被他们所救,再听闻他们口口声声恩公恩公的叫,一时赧然,报上名来。
“青羽公子,在下姬宜臼,感谢公子仗义相助。”
姬宜臼由坐中站起,双手前伸,左手成拳,右手成掌覆于其上,上身前倾,深深一揖,确实恭谨。众人见姬宜臼如此,也纷纷由坐中立起,右手成掌覆于心口,身子微倾,深深一礼。
“快不要如此,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青羽见众人如此,心下惶恐,他何时受过这等重礼,连忙伸手一扶当在了姬宜臼的身前,轻轻托起,憨憨笑道,和山中的少年别无二致。
姬宜臼起得身来,扫视四周,十分满意,抬手示意其他人起身,然后与青羽攀谈起来。经此,青羽才得知此事缘由。
原本以箫声控制万蛇围攻的绿衣女子,却是百年前威镇大陆的有名妖女—幻月仙子,虽然面容年轻,但是已是百岁高龄。百年前她被姬宜臼的父亲以违背族规的名义驱逐出本族,从此那女子就投靠了大敌北羌,处处与他们一族为难。
而这次姬宜臼却是奉父命寻找一种仙草,此草没有特别功用,只是作为他与弟弟姬伯服的比斗依据。
可是没想到的是,说巧不巧,她竟然在林中遇到了数十年不见的幻月仙子,幻月仙子似乎知道他与姬伯服的争斗,也不取其性命,仅仅只索取他千辛万苦得来的仙草,行为十分可疑。
青羽听完,只是稍作安抚,并无话可说,掀开车窗,看向外面,流云飞纵,车前四虎,背生双翅,声声虎吼,威震天地,一路奔驰,只是不知去向何处。
“姬公子要到何方?”
青羽看着窗外流云,不紧不慢问道,内心却焦急万分。他此来可不是游山玩水,乃是到禁断之域取得七弦龙牙琴,他哪有这闲功夫和眼前阔公子一路闲逛,人命关天的事。
“镐京。怎么,青羽公子有要事?”
青羽出神的看着窗外,姬宜臼在一旁打量着这神秘的少年,面有愁容,眉头轻蹙,似有难解之事。听闻青羽相问,眉毛轻扬,淡淡答道。
“镐京可在北方?”
青羽一双手紧紧抓着车窗,也不回头,只是轻声相问,声音飘散在风中,失了原生,听在耳中好似冻僵的人嘴唇哆嗦着发出的声音。
“当然在北方。”
青羽此问,可是惊得他一愣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青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知道姬宜臼是谁,可以理解,毕竟他名声不显,可是如若连国都镐京都不知道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也不知那小子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可是偏偏他一身实力又不能低估。
“能否到得禁断之域?”
“却是禁断之域的必经之地,青羽公子,余毒刚清,贵体尚不能活动自如,不如先跟随宜臼到镐京城中一聚。”
姬宜臼面容沉冷,似乎瞬间打定了主意,看向青羽的一双眸子竟露出了异样的神光。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青羽关好窗,回过头,看向姬宜臼,一双清澈的眸子对上深若寒潭的姬公子,面若春风,欣然允诺。
计议已定,车中一时沉默,青羽于一旁盘腿而坐,细心探察体内伤势。另一边,姬宜臼端坐于方凳之上,若有所思,而跟随他的数人侍立在侧,不再坐在凳上,神态恭谨。
行了不知多时,兽车突然一阵摇晃,香炉摇摇晃晃,青羽一个不稳身体轰然向前,差点栽了个狗啃泥,而一旁数人紧紧抓着车厢才勉强稳住身形。不知为何虎兽车突然停了下来,这才使得众人如此狼狈。
“发生何事!”
一声清冷的声音透车而出,不怒自威,自有一沛然王者之气盘旋缭绕,令人不敢正视。
“禀公子,虢石父领大军拦驾,还请公子定夺。”
车外一人声音低沉,恭敬回答,似有急色,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听凭主子吩咐。
“虢石父,好,很好…”
姬宜臼厉色隐现,十指喀喀作响,银牙紧咬,一闪步,来到了车外,却没有理会青羽。
青羽与其他数人身形飘动也来到车外。只见前方数百辆白豹兽车,皆是以豹御车,声威赫赫,而车上众人密密麻麻,手持刀戈剑戟,足足有万人。阵前立一大旗,随风招展,上书一个大字,名曰“虢”。
旗下一人,骑着一只奇形怪状的凶兽,此兽似鸟却有四蹄,体若雄狮,头若青鹄,长有六翅,颜色各异,双瞳似火,口喷流云。而兽上之人,面容清矍,形容枯槁,尖嘴而猴腮,细眉鼠眼,獐头狒脑,一撮山羊胡,身形猥琐至极。
“狮鹄神虢石父,为何拦我车驾,耽误了本公子要事,你承担得起?”
姬宜臼见此,知他们必是有备而来,若无良策恐怕就要丧身于此,于是一手握拳,一手轻轻按在所偑之剑,面容阴冷,冷冷逼问着对面那人,试图以气势吓退。
“大公子别来无恙,虢某今日前来乃是奉王命捉拿尔等归案。”
虢石你一双鼠目看着姬宜臼众人,眼神傲慢,又有得色,对于姬宜臼的迫问早有说辞,全然不放在心上,困兽犹斗而已。
“可否告知本公子所犯何罪,因何缉拿我等?”
姬公子眉头一皱,今日他们来势汹汹,恐怕难以善了,长叹一口气,冷冷相问,大不了放手一搏了。
“大公子护宝不力,仙草被劫,王上大怒,命我等捉拿大公子归案,听候发落。”
青心冷冷旁观,听到此,也大概明了事情原委。所谓搜寻仙草、护送仙草都只不过是陷害姬宜臼的一个圈套,以仙草引发两位公子的争斗,虽然看似公正,从一开始就由有心人一手操纵,此局若无意外,姬宜臼必然落败。
而林中出现的所谓犯妇幻月仙子更是他们安排的一出好戏,幻月仙子劫掠仙草刚过,那边虢石父就已派兵捉拿姬宜臼,时机之精准,就算姬宜臼畏罪潜逃都是不能。
若非阴谋,王上如何知晓仙草遭劫?可事实是仙草并未被劫,可他们仍然口口声声指摘姬公子护宝不力,这其中还不耐人寻味?
一计接着一计,阴谋套着阴谋,眼前这一出是越来越好看了。他并不担心姬宜臼安危,只要仙草在手,谎言不攻自破,他想看看这些人如何收拾,又如何瞒天过海。青羽抱臂饶有兴致盯着虢石父,那老头山羊胡急剧抖动,小眼眯在一起,身体微微后仰,斜斜睨着姬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