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原来你早就动情了。
陆凛,原来你也会爱。
你不是早在那个男子施暴将母亲打死之后心便成了灰烬吗?
是啊,你恨。作为他的亲身儿子,你打算用自己的堕落和一切的手段来报复他。用叛逆和毁灭一切美好的事物来祭奠你母亲的鲜血。
可她又是怎么回事?她,艾甲。
初见时,只觉得她美得脱俗。和身旁那些黄毛丫头太不一样。而那时,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我觉得,我陆凛,就应该拥有最好的。
后来,我得到了。艾甲的青春、艾甲的爱情、艾甲的人生、艾甲的一切,全部付诸于我,并被我亲手毁灭,被我残忍地践踏着。
可那个女人怎么那么傻?
明明知道我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而已,明明知道我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苦苦纠缠?
她只说;“陆凛,我知道的,你是被逼的,你只是把你的另一面藏起来了,我能感受到。”
哼,你凭什么了解我,你凭什么自作多情地猜测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她说我是好人?我如何地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般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冷笑道:“你感受到这一巴掌的温度了吗?亲爱的。”
后来,终于有一件事让我感到了真真切切的恐惧,从未有过的,又如梦靥般时时纠缠住我的一件事——艾甲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我看着艾甲阿那欢快又带些希冀的脸,我失魂落魄地冲上去抓住她的肩,说;“你开玩笑的,对吧。特么的一点都不好笑。”看着艾甲由欣喜变到错愕最后恐慌的表情。我绝望了,失控了。
我用力地把艾甲推倒,桌上的饭菜碗摔了一地,在震耳欲聋的“乒乒乓乓”声中,我一脚狠狠地踩在她的小腹上,咆哮道:“我没有孩子,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该死!你也该死!”看着鲜血从她的大腿内侧缓缓地流出,我感到一阵狂妄的痛快,我知道,这个孩子算是完了。
然后,我逃了。
我惊恐地发现,我越来越像那个男人了,他的暴虐、无情、自私。我通通地继承了下来。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出生,是因为不想让他变得同我一样,就因为这一丁点可笑的同情心,我只好残忍地让他胎死腹中。
可我发现,我逃不掉了。
梦里都是艾甲。艾甲抱着一个孩子,一脸温柔地对我笑,用温软的小调哄着怀里的宝宝睡觉。然后慢慢地和记忆中母亲温柔的脸重合,母亲说;“陆凛,来,妈妈给你讲故事。”艾甲说:“陆凛,来,看看我们的宝宝。”我恍恍惚惚地走过去,着了魔似的接过了孩子,轻如片羽。我望向孩子的脸,只有血肉模糊的一片和一张红红的小嘴发出“爸……爸…”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声音如魔音催耳,我想把孩子扔掉,可是扔不了,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我望向艾甲,她依然只是温柔地笑,似乎我怀里的只是她可爱的宝宝,轻轻说;“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啊。”
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脑海中不停地回放梦中的场景,在黑暗中如受了伤的野兽般嘶吼,一拳一拳地砸在墙上,知道筋疲力竭。
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
只要一闭眼,艾甲就会出现,那张美丽的脸,或青涩、或甜美、或温柔、或垂目蹙眉、或莹莹带泪。
夜晚就像一张艾甲织成的网,将我紧紧缠绕包裹。
那时我反复得骂自己没用,不就让那孩子流产了么,用得着整日整夜地做噩梦吗?
我把一切都归咎于恐惧和一丁点儿的愧疚,把所有关于艾甲的梦都当成噩梦。
却把一个可能直接忽略了——我爱上艾甲了。
怎么可能?那时的我对这个想法不屑一顾,我恨这世间的一切,一切美好的事物我都该让它不复存在,只是这样,而已。
可能就是这么一个“怎么可能”,在后来将一切都毁灭,万劫不复。
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而且,一步错,步步错。
我想了很多方法让自己不去做梦,不去想艾甲的孩子,其中就包括用极限运动和吃安眠药,我只是想麻痹自己。可没用,我一闭上眼,那些纷繁错乱的梦就如潮水般凶猛地涌来。
后来,我想到了吸毒——一个可以让人暂时忘记一切烦恼和获得片刻欢愉的方法。
要是以前骂我再如何堕落都不会染上吸毒,笑话,我必须好好地活着,来报复那个男人,然后亲眼看着他痛苦地死去,怎么可以不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可我现在已经受不了来自艾甲的折磨,也许叫做艾甲的诅咒更贴切一些。我宁愿用以后的痛苦来换取片刻的宁静,只求艾甲离开我的脑海。
就那样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个男人半夜闯进我们一群人住的小窝。他进来看到我,微微有些错愕,脸色在目光触及到地上几支注射器后唰地一下变得苍白,转而又无比愤怒地冲上来一拳打在我的脸上。吼道;“你妈的陆凛,你就不是个男人!你在干什么?吸毒,吸毒啊!你根本配不上艾甲,不配当孩子的父亲!”我惊愕在那里没有还手,任他的拳脚落在我额身上,我告诉自己我不是不想还手,我只是太弱了,对,弱到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可以把我撂倒。直到房子里其他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他制住,我顿时有些清醒了过来,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冷声道;“你不是个男人?我不配小甲?你是她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我不配,谁配?你吗?一个娘娘腔?还有,毒品怎么了,你是不是也想尝尝?”
其实我很佩服他的勇气。那时我我脑门发热、双目赤红,又如邪神附体一般,给李鸿注射了二乙酰吗啡,然后把他暴打了一顿。
他不该提到艾甲,更不该说我配不上他,他是我的女人。而他,连失败者都不是。龙游逆鳞,触之即怒。而艾甲,就是我不可被触碰的逆鳞。
艾甲有孩子?谁的?是、是我的?孩子不是已经被我亲手毁了吗?有那么一瞬间我被喜悦占据,是因为噩梦的源头消失了,还是因为孩子没死这个消息。我已经无从分辨,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艾甲有了孩子,而孩子是我的。
他妈我现在才发现我就是一个这么俗气、幼稚、目中无人、愚蠢到无可救药的人,现在才发现爱情游戏中艾甲并不是输家,我也不是赢家,现在才发现那无数个夜晚的梦靥其实是我给自己思恋的牢笼,现在才发现我想要的一只追求的不是报复而是只要艾甲是我的只是我的,现在才发现我就他妈如李鸿所说,我不是个男人,我不配做孩子的父亲,我配不上艾甲。
可是现在发现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现在已经听到了外面警车的鸣笛声了,逃吗?逃不掉了梦靥不想逃了。
逃得太久了,我累了,真的。
我颓坐在地上,却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我刚把自己从思恋的牢中解救出来,又把自己锁进了一个真实的牢笼,无期徒刑。
可我心甘情愿,甚至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
活着好累,想想我这一生吧,烂泥啊!
但我还想看看艾甲,不是梦中的她,而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她。
等。
等她。
等艾甲。
我知道,她一定回来。
我就知道,她来了。
看到艾甲,本该欣喜万分的我却意外地变得无比平静,我张开口,只想对她说三个字——以前对她戏谑地说过无数次地三个字,她却只做一个嘘声的动作,沉静地望着我。
我们都没有开口。
可我知道,她说的是;“我爱你,但我决定开始不爱你了。”
我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告诉她;“我爱你。”
这辈子,别无所求。
没有悲伤的结局,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