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害怕极了,小丫鬟再也支撑不住,手一软,提着的灯笼立刻落在了地上。白色的蜡烛烧着了灯笼的外层,冉冉火焰簇起,小丫鬟这才发现地上赫然躺着一名女子!
好在这丫鬟胆子不算太小,没有慌乱逃出去丢下地上的人儿不管,她挪着步子走过去,轻轻地踮着脚尖,她拍了拍女子的肩膀,问道:“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萧锦芸全身乏力,只是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光亮,似有似无的脚步声让她害怕极了,而胆怯的女声终是让她放下了心头的疑惑。她用力打开口腔,细微的声音发了出来:“疼……”
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醒了过来,小丫鬟愣了一下,连忙俯下身把地上的萧锦芸扶了起来,感觉到她全身的僵硬,小丫鬟只好咬着牙把她扶到了床上,替她掩上被角,这才转身把屋里的灯点上,然后又火急火燎地倒了杯水去喂她。几番折腾下来,丫鬟已经是满身的汗了。
“良金!良金!”
脑袋猛地一磕,良金猛然惊醒过来,惊恐地抬起头,听着接近的脚步声。她急急忙忙地想要起身,可是门已经被推了开来。
“好呀,你个死丫头,竟然在这儿偷懒。也难怪了,小姐宁愿找些她不认识的人伺候也不要你这个陪了她多年的丫鬟。”
“你……”良金咬了咬唇瓣,太多的话被卡在了喉咙口。
是的,她这次回府正好颜以素病倒的那天,隔天她就去她身边伺候着了。但是不知怎么的,颜以素醒来看到她,就大声喊着让她出去,说什么不要再见到她之类的话,对于这一点,她自己也很疑惑。她回来就被告知浅饰失踪了,而她是小姐身边唯一一个待了多年的人,所以让她去颜以素身边照顾着。她和浅饰几乎是同一时间来的颜府,而她私下里一直称浅饰为姐姐,听到这消息,她也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心中忿忿难平。
再说那一天被颜以素赶出房间,所有的人都是一头雾水,可是那丫头歇斯底里的样子也让人不敢有任何的冒犯,只好一一听从了下来。因着失去了颜以素这一座靠山,不少丫鬟多年来积攒的妒意开始忍不住倾泻、爆发,使这个名唤良金的小丫鬟受到一层层的打击。
“你什么?你以为你还是小姐身边那个颇受宠爱的丫鬟?哼,我看呀,倒是你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让小姐对你生了戒心才是。”
良金咬着唇,任凭她在这里侮辱自己。她除了忍耐,还能做什么?
“不说话?那就是承认咯?”兰溪冷哼一声,撇过脸去。
她在府里一直得不到别人的重视,反而处处受到奚落,这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个良金,以前就让她看着不舒服,这样一个人在府里如鱼得水,乐得自在,让她心中的怨恨也是越来越深。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可以一洗前耻,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兰溪,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何必这样处处和我做对?”良金出言问道,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下来,一定要!
“对不住我的地方?唔……”兰溪弯了弯唇角,凑近她的身边,看着她略带惊慌想要闪躲的样子,笑得更是肆意,“你得罪我的地方多了去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看她努力地忍耐着,兰溪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颜以素满身是血回来的景象,狡黠之光从眼底闪过,正色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你的那位浅饰姐姐会失踪不见吗?”
本不想再搭理她,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听过且过,免得自己心中不快,可当捕捉到“浅饰”二字时,良金的心猛然一跃,慌张地抬起头,厉声道:“你把她怎么了?”兰溪给她的感觉一直不是很好,现在她又说出这番话来,不让人遐想都难。
“我?我能把她如何?她时时刻刻跟在小姐什么,就算我想下手,唉,也难呀。”兰溪的指尖划着窗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透过屋内的古铜镜,看着良金变了的脸色,嘴角又是一抹莫名的弧度,“那天倒是看见浅饰和小姐一同去了后山,不过回来的只有全身红色却没有受伤的小姐罢了,至于浅饰去哪儿了,谁知道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感觉到她在爆发的边缘,兰溪心中更欢了,她绕起青丝,轻笑一声道:“浅饰去了哪里也只有小姐知道。可是小姐现在也病的不省人事,你会去劳烦小姐吗?再说了,现在呀,小姐不知为什么,连你都不肯见了呢。”
不肯见……不肯见……是因为心虚吗?
良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红润的脸蛋一下子失去了血色,颜以素待她,待浅饰,的确是能任性则任性,但几年来也从未做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赏罚即便不分明了,良金也能感觉到自家小姐的歉意。虽然只是偶尔,那也足以证明她并非一个冥顽不灵或是不辨是非的人。
现在突然有人和她说,她的主子,对她一直视为姐姐的人做了什么,这是让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的。她愣在原地,大脑里就是白茫茫的,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来缓解心头的抑郁和恐惧。她忽然想逃避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浅饰去了哪里,一点都不!
“咳……”
对面的女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突然被一阵轻咳声打断了。
良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匆忙地转身,伏在床边,问道:“小姐,你怎么样?身体还舒服吗?”
敢到这里来挑衅,兰溪并不是没有想过这里还有一个“主子”,而是她在这里守了好久,也不见这女子有转醒的前兆,便放弃了自己定下的飞黄腾达的计划,转而继续想其他办法。这样一个活死人在这里,丝毫不会影响到她和良金的谈话,所以她才会放心大胆地站在这里喧嚣。只是……
“没,我……咳咳……”萧锦芸咳得感觉肺都快炸开了,艰难地扶住良金伸来的手臂,想要起身。
“小姐,你的身体可吃不……”良金看着她的身体,哽咽着,心中甚是担忧。她知道这个人对颜以素十分重要,府里的人都已经把这女子的事情传开了,对于这个改变颜以素的人,她也带了几分敬意,况且现在是自己在照顾她,断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的。
“我要起来!”怒喝一声,萧锦芸已经失去了太多的耐性,她不想被人当成什么都做不了的残废,她还没那么无用。刚才对面那个女子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是满满的不信,但她还是恐惧了。颜以素向来不按章法出牌,而且她身上太多的谜团是她所看不清楚的,这让她更是对结局产生了若即若离的痛苦。但她还是忍不住,放不下自己的那份好奇心。
良金无奈地为她放好枕头,好让她靠着,不至于那么劳累。
“你,过来。”萧锦芸抓紧了胸前的衣服,艰难地开口,感觉快要窒息。
“小姐,我刚才只是乱说的,你不要当真。我……”
“别让我说第三遍!过来!”真不明白这一个个的是怎么了,一定要忤逆自己吗?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名唤兰溪的丫鬟怯生生地挪步而来,还未等她走到面前,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我问你,你刚才说的,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饶是被怨气冲昏了头脑的兰溪,碰到这种状况也不知所措了。她也分不清到底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思虑再三,垂首道:“奴婢那日正在和几个姐妹闹着玩,就看见小姐带着浅饰到后院去了。后院有一条可以上后山的路,因平时没人打理所以很荒芜,几乎无人涉足。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好几个小厮说看见小姐满身是血抱着一包东西到药庐去了,奴婢也就跟过去想看看。当时不少人都在,都可证实奴婢没有说谎的……而且,而且在那一天小姐就无缘无故地病倒了,隔天就有人发现上后山的那条路上有两个人脚印,所以奴婢才说是小姐带着浅饰上了山……萧小姐,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小姐千万别……”
“我知道了。”萧锦芸心知她定要求饶,也不愿意再听下去,斜睨了她一眼,见她长得还算端庄,清了清嗓子,道,“从今天开始,你和良……良金就一起在我身边伺候吧。”又咳了几声,她感觉到自己也快到极限了,晕过去前听见两声急促的声音喊着自己,但是,真的好模糊……
她的心好累,真不希望是那丫鬟说的那样,虽然心中在不断地不断地怀疑……
眼角落下的泪,不知,这是为谁祭奠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