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萧锦芸的房间,一股子药味就扑面而来。兰溪轻轻抬起手掩了掩,刚想抱怨,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顿时噤了声,不敢多嘴。
感到有人闯入,楚楚迷茫地回首望去,见来人很是面生,微微皱了皱眉头,继而问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儿?”
听到这嗓音,兰溪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知道是楚楚在,便踱步过来,轻笑道:“楚楚姐姐,白公子让我从今天开始负责照顾小姐,所以你还是回去吧,我在这里就行了。”
“你照顾你的,我不会碍着你的。”楚楚心中有点酸酸的,想到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体,她的泪就抑制不住想要涌出来,如果是以前,哪里还需要别人插手这些?可是,她现在实在是没有更多的精力了,找个更有能力的人来也好。轻叹一声,她转过头看着床上昏睡的萧锦芸,失落道:“我在这里坐着,等姐姐醒了就好。”
兰溪闻言,心中愤恨难当,本以为赶走一个良金就好了,没想到楚楚还要在这里碍事。奈何,自己又没有她那么好的条件,咬了咬牙,她垂首道:“那楚楚姐姐随意,若有什么需要的,喊奴婢就行了,奴婢名唤兰溪。”
“嗯,我知道了。”一心担忧着萧锦芸的状况,楚楚对于这些个什么人啊事啊的,都不想再多做干涉。反正与她也没有多大的干系。
看到楚楚这样轻慢地待自己,兰溪更是气恼,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好歹也是负责照顾萧锦芸的吧?又不是她楚楚在这里当家作主,她们从本质上来说,都是颜府的下人,凭什么她就可以坐在那儿对她不理不睬?
她微微抬眸,立在一旁,心中又记下一笔。她不是什么善茬,最好不要让她逮到有话可说,有事可做的小事情,否则,拿来大做文章她也不会客气。
楚楚也没有继续搭话,在她眼里,整个世界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对她如亲人的女子重要。况且,这次的事情,她对她也有了一点小小的背叛,而这一点点,也足以让她对她愧疚许多。
“姐姐,你说过要带我去好多地方玩的,你要是再不起来,谁带我去?”
“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楚楚说过,楚楚就是你的好妹妹,你就是楚楚的姐姐,楚楚不可以把你当成主子,要把你当亲人。现在,姐姐睡了好久了,楚楚好担心的,所以姐姐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你很调皮?睡了这么久,也不起来。”
“楚楚真的好无聊,我说得好累,换你给我说了,好不好?”
……
楚楚大概坐了有两个时辰之久,不停地提着以前的事情,不停地诉说着对眼前之人的不舍,泪哭得都已经干涸了,红肿的眼眶比核桃还要肿起几分。执起萧锦芸的手,她轻轻地用她的手背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浓浓的依恋。
一边的兰溪听着她在那里自言自语,又站的腿脚发麻,心里更加烦躁,终是忍不住说道:“楚楚姐姐,你别说了,说的再多,小姐不想醒过来又有什么用?”
楚楚心知萧锦芸不醒是因为她不想,可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如今被兰溪说出来,她的神经一下子绷断,亮晶晶的液体在眼眸中闪了一闪,一滴、两滴,又开始顺着脸颊滑下来。默默地哭着,连一点点的抽泣声也没有,她只是尽自己所能,不想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掺杂进太多的杂音。她不想这样哭得弱懦,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水珠落在手掌心,在楚楚看不到的角度,女子的手指微微卷曲了一下,轻柔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楚姐姐,你别这么哭了,公子也嘱咐过,让你多注意点身体。小姐中毒刚治好,可你体内的毒素还没清干净呢,你在这儿,不是让小姐担心吗?”兰溪说着,递上自己的手帕,放到楚楚面前。
楚楚听着这话,也觉得有几分理,没想过兰溪到底是为了什么,接过她的绢子,轻轻一句:“谢谢。”待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楚楚不好意思地笑着,道:“这绢子,等我洗干净了再找人给你送去吧。”
“不用不用,姐姐拿去就是了。”兰溪附和着,丝毫看不出一丝不乐的样子。
看她如此俯首帖耳,想必也是个细心的丫头,如此一来楚楚也放心了不少,满意地点点头,道:“那你在这儿照顾着吧,我先回去了。如果姐姐醒了,还要劳烦你过来通知我一声。”
“楚楚姐姐放心吧。”兰溪垂首,假装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欣赏,极力表现着自己的友好。
楚楚很快就离开了,她前脚刚出房门,兰溪跟着就松懈了神经。这两个时辰对她来说有多难熬啊!听着一个疯女人在这里念念叨叨,她还要在旁边不能休息,不能回避,简直就快把她折磨疯了。
“真是莫名其妙。”低低地抱怨了一声,兰溪刚转身,就看见床上的女子正睁着眼睛看着她,目不转睛。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小……小姐……您醒了?”
萧锦芸听着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思绪,轻咳一声,淡淡道:“为什么不点灯?”
“点……点灯?”兰溪疑惑地问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走到萧锦芸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且说坐在床上刚醒的萧锦芸,醒来见到漆黑一片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因为她有些怕黑,已经说明了自己要点灯的要求,她以为在屋里的那个丫鬟会照做,没想到隔了一会儿,却等来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在自己眼前摇晃。她不耐地一把抓住兰溪的手腕,不满地问道:“你干什么?”
有几分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兰溪蔑视地一笑,却也没有让她发觉,用力抽回手,看似恭敬地回答道:“小姐,是奴婢逾越了。但,现在是白天呀。”
脑袋轰得一响,萧锦芸彻底懵了,现在是白天?那为什么她只能看到一点点模糊的影像?莫不是……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姐,你在这里等等,奴婢去喊白公子来帮你看看。”兰溪说罢,也不等萧锦芸开口,就匆匆出了房门。
对府里现在的情况,她可谓是了如指掌。离幻羽被禁足,颜以素又病的不省人事,蓝田虽然现在正在打理着颜府,但不管怎么说,她到底还是个连妾侍都没有算上的女人。现在府里最有权力的人也只有白易了。只要让他满意咯,那自己以后的路就会越来越顺。让他满意,其实也简单,他对萧锦芸的上心,府里怕是没什么人会看不出来了。
推开药庐的门,借着射进屋内的阳光,兰溪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静静研习的男子,专注的神情,美的让人移不开双眼。
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白易抬头,看着呆住的丫鬟,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不想伺候了?”
被他带有磁性的声音唤醒,兰溪觉得脸上一阵阵的灼烧感,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回公子,小姐醒了,但是情况不太好。”
听到萧锦芸醒了,白易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可听到后半句,猛然一愣,紧张地问:“芸儿怎么了?”
“回公子的话,小姐好像看不见了。方才醒来就问奴婢,为什么不点灯。奴婢看事情有些不对,这才来找公子过去看看。”兰溪低着头一一禀报完毕,这是她最认真的时候,也是她第一次没有顾及其他,真正地想要做好一件事。
她很少有这样的冲动,可是今天,她有了。她也明白自己的心绪,但看得越清楚,她反而害怕退却了。如果爱上这么一个人,与离幻羽爱上他又有什么不同?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就算使再多的手段,也未必能得到吧?更何况,他们身份的悬殊就已经注定了这份爱,只能默默守在心底……
白易听完叙述,急忙向萧锦芸的房间赶过去。一个人生活在黑暗之中,他经历过,所以他知道那有多么令人恐惧。他不想让那个女子真真切切地感到那份无助。
推开门,他果真看见萧锦芸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被子一半在床上,还有一半被硬生生拽到了地上,见此情景,也能想象出她到底有多么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听到声音,萧锦芸抓住了手中的被角,咬住唇瓣问着:“谁?是谁在那里?”
曾经意气风华的高雅被抛却了,她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胆怯的眼神让人心疼。如玻璃一般易碎的脸庞,看起来更为苍白。
“芸儿,是我,白易。”他柔声说着,轻轻地向她走了过去。
熟悉的声音让她放下了心中的警戒线,双手挥动着想要抓住什么,她一个人害怕地在这个角落里坐着,头脑里不适时宜地窜出一些让她害怕的声音,她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