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说一说“副驾驶”赵解放了,他是“五处”最年轻的侦察员,刚到“五处”工作还不到半年。1946年出生,今年刚满二十周岁。他出生那年,正是解放战争开始的那一年,所以,他有了一个名字——赵解放。
赵解放老家在山东,小时候念过几天私塾,解放后,又去念初中。初一的时候,他爸爸得了一场重病,死了。没过一年,母亲过度悲伤,被阎王招去见他爸爸,他成了孤儿。乡亲们看他可怜,你帮一把,我帮一把,好不容易,才念完初中。
后来,部队来征兵,乡亲们一商量,当兵是个好出路,就送赵解放参了军。不管怎么说,那个年月,能念完中学已经算是半个知识分子了,到了新兵连,部队对他很重视。赵解放自己也争气,文能写材料,武能上战场。尤其是对枪,他有着异乎寻常的天赋。
第一次射击训练,新兵连长讲解完射击要领,让新兵试射。步枪后座力太大,没有几个人能射得好,有胆小的被枪声震得不会动弹,不脱靶已经算不错了。有个新兵,打了五枪,一报靶,吓人一跳,满环是五十环,他却打了五十二环,仔细一看才知道,旁边两人脱靶,有六枪都打到他的靶上来了,弄得连长哭笑不得。
可赵解放拿起枪,就感觉这东西亲切得很,就像多年的老友一般,卧射五枪,居然打了四十五环。
大家一看惊呆了,连长问他以前是不是打过枪。赵解放摇头,自己从来就没碰过这家伙。连长更为吃惊,要知道自己当了四年兵,现在五枪打个四十五六环虽说也正常,但也没有把握。就怀疑赵解放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让赵解放再打。赵解放可不含糊,又射五枪,打出了四十八环。这回由不得大家不信了。新兵连长更是高兴,直是夸奖,天才啊天才。
连长对赵解放特别照顾,特批了他二百发子弹,别人五十米射击,他一百米,新兵连三个月下来,赵解放百步穿杨,不用瞄准,举枪就射,枪枪靶心。
新兵训练结束,该下连队了。像赵解放这样的人才,各连都是抢着要。因为这事,三连长和六连长还打了一架,搞什么军事比赛,当着众人的面,摔起了跤,谁赢了谁就要赵解放。连长在部队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官了,为了争一个新兵“大打出手”,还有两个连的士兵呐喊助阵,实在是不雅,气得营长狠批了他们一顿。
有了这样的人才,营长也是又喜又愁,到底把他分到哪个连呢,伤脑筋,总不好打消各连的积极性,他们也是为了连队的建设。就一个赵解放,总不能把他分成几份,仰天而叹,苍天那,真抠门,为啥不多来几个赵解放呢!后来一想没办法,只能征求赵解放的意见,他自己想去哪个连就去哪个连,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营长把赵解放叫到营部,问他想去哪个连。赵解放当时就表态:“报靠营长,我是革命军人,服从组织分配,部队哪里需要我就去哪里!”
营长一听就有气,心说我要能分得了,还用问你吗?营长一脸无奈,“那好吧,赵解放,现在有四个连需要你,你准备准备,让炊事班把你分成四份,给他们送去吧!”
赵解放当时就是一愣:“这、这……”他实在是琢磨不出营长是啥意思,别说四份,两份他就没命了,“营长,我、我……”
营长叹了口气:“赵解放,你就别谦虚了,现在各连都在抢着要你,我也是没办法,你自己说想去哪个连?”
赵解放想了想:“营长,哪个连最……刺激?”
“刺激?”营长一头雾水,第一次听人这么问,“赵解放,你这刺激是啥意思?”
“就是任务多,天天能摸枪,能打抢,还有……”
营长哈哈大笑:“赵解放啊赵解放,挺有志气啊,你就去侦察连吧。”
侦察连,更准确的叫法应该是特务连。战争时间,侦察连的主要任务是敌军情报的侦察,比如火力分配,兵力情况,指挥情况等等。要想弄到这些情报,非深入到敌军阵地不可,所以侦察连的士兵必须头脑灵活,军人素质过硬,单兵作战能力强。有些时候,还要他们执行诸如挖陷井,在敌军散布假消息,暗杀一类的特殊任务。侦察连的士兵作战能力最强,执行任务危险最大,训练也是最苦的。
赵解放在侦察连练就了一身本领,擒拿格斗,枪械射击,无一不精。三年服役期满,部队本要把他留下,没想到公安部门到部队选拔公安干警,那个时候,没有公安学校,公安人员大部分都来自部队,甚至公安部的高层领导本身就是部队的将领。
这一年,来赵解放部队选人的正是南京市公安局,带队的就是于伯年。于伯年一眼就看中了赵解放。这样优秀的士兵,部队舍不得放,赵解放也舍不得离开。
要说于伯年,搞了半辈子地下工作,这点事情还看不明白?真是“老奸巨滑”,他暗地里找赵解放谈话,“小赵啊,按理说呢,我不该让你离开部队。这要是在战争时期,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的。可是,现在不打仗了,虽说部队工作也很重要,但还有更重要的事呢。比如反特工作,T省特务活动猖獗,如果不消灭他们,后患无穷。他们的破坏活动,严重危害到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还有国家主权……”说到这里,于伯年话音一转,“不过反特工作确实太危险,你不想去也是可以理解的,哎……我不强迫你。”
赵解放正当年轻气盛,一听危险二字,顿时来了精神:“首长,在公安局能打枪吗?”
于伯年狡狤地一笑:“能啊,当然能。而且经常要跟特务真刀真枪地对阵……你考虑考虑吧,真的危险……”
赵解放听到真刀真枪,更无二话:“不用考虑了,首长,我去!”
部队一看赵解放同意了,也不好强留,再说军队和地方公安本就是一家,不能伤了和气,就这样,赵解放来到“五处”,这一年他刚好二十岁。
赵解放来到“五处”,同志们并不是太重视他。尤其是丁颂升,看到赵解放如此年轻,心中不服:“我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经过实战检验的。你一个小孩牙子能有啥能耐,在部队行,在这里就不一定行,特务可不是靶子,站那不动让你打,枪一响还不把你吓尿裤子……”
一直以来,他对于伯年的眼光是很钦佩的,甚至到了崇拜的地步,要不咋能发现他这样的人才呢。可是这一次,他却有点疑惑了。
赵解放到“五处”三个月后,对反特工作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正跃跃欲试。这时候“五处”得到情报,T省特务正在策划一个代号为“凤凰”的行动,具体情况不明。这还了得,特务活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于伯年马上组织侦破。
情报显示,“凤凰行动”的负责人是代号为“钉子”的特务。“钉子”是让于伯年最头疼的一个词了。因为“钉子”是目前所掌握的在南京级别最高的特务,行动极为隐秘。于伯年抓了几次,都是扑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钉子”在南京活动了几年,却束手无策,别说于伯年,就是“五处”所有人都憋了一口气。
于伯年到“五处”那一天起,就跟“钉子”打起交道,三年多了,却连影子都没摸到。这个人是男是女?多大年龄?除了代号还是一无所知。本想从抓到的特务那里寻找突破口,可是“钉子”滴水不露,虽然操控着南京特务网,手下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有几次“五处”得到了“钉子”活动的消息,去抓捕时,“钉子”早已经逃之夭夭,好像早就知道公安局的行动。于伯年怀疑公安局内部有“钉子”的内应,要不怎么会这样呢?便暗中调查了一阵,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所以然来。怀疑自己同志可是个大问题,弄不好要出乱子,他不敢声张,就连“五处”内部的人也不知道,这样必然就会限制了他的侦察行动,每次想起这事,于伯年就大为上火。
这一天突然接到情报,“钉子”一伙的核心成员,代号叫“二二六”的特务正在南京某住处躲藏。于伯年大喜:“‘二二六’是‘钉子’的左右手,抓到他,必然会对找到‘钉子’有极大的帮助。想到这里,于伯年大喊,“快点集合,老古马上向局长汇报,准备行动!”
老古是“五处”资格最老的侦察员,已经五十多岁了,再有四五年就要退休。自从“五处”副处长调走以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着,老古是最有希望的人选,虽然说干不了几年就要退休,但“副处”退休和侦察员退休待遇可是不一样的,再说他也有资格担任这一职位。
老古一听,说道:“处长,局长不是去中央学习了吗?”于伯年拍了拍脑门,“对对,你看我都急糊涂了,那就向主管工作的徐副局长汇报!”
老古笑道:“处长,你这是怎么了,徐副局长不是早上去省厅开会了吗?”
于伯年想了想:“哦,你看我,那就先组织抓捕,等回来再向徐副局长汇报!”
“是!”
于伯年带着人,来到特务的落脚点,先观察地形,做出了部署。丁颂升带人把住宅子的后墙,老古带人守前门,于伯年和赵解放带人进去抓人,于伯年强调一定要抓活的。
部置妥当,各小组已经就位。赵解放是第一次参加重大任务,心情很是激动,第一个冲了进去。
原本以为只有“二二六”在这里,抓他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宅子里有五六个人,看样子正在开会。
赵解放没有经验,一看这情形傻了眼,哪个是“二二六”,这么多人先抓哪个?特务们见公安冲进来。一下子四散开。赵解放举枪大叫:“不许动!”
可是到了这生死关头,谁又能听他喊呢?于伯年和几个公安跟在他后面,见特务有的向后跑,有的往楼上窜,便分头追过去。
赵解放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有两个特务从后窗跳了出去。于伯年大喊:“小赵,快去追那两个!”
赵解放如梦初醒,几个箭步追了出去。后面有丁颂升守着,看到有特务从窗户跳出来,一下子便扑了上去。这个特务身手极为灵活,用力一甩,甩开了丁颂升。
丁颂升没想到,这个特务真有两下子,能从他的手里面逃脱,一定是个练家子。丁颂升对旁边的同志喊:“快追,不要开枪,处长要活的!”
几个人拼命追那特务。原本,有两个特务先后从窗中跳出,众人只顾着追前面一个,没有留意后面还有一个。后面的特务看到前面有公安在追他的同伙,掏出枪来,对准了丁颂升。
只听得“呯”一声枪响。丁颂升混身一抖,被这突出奇来的枪响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特务端着枪,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丁颂升一身冷汗,好险啊,向后一瞧,正是赵解放救了他。丁颂升感激地望了赵解放一眼,“小赵,我……谢谢!”
赵解放跳出窗,正赶上特务要向丁颂升开枪,情况紧急也顾不得活的死的,给了那特务一枪。
赵解放深出了一口气,“快追,别让那个跑了!”
前面那个特务跑进一条巷子里,众公安在后面追。本来赵解放在最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众人前面。丁颂升心里一惊,自己奔跑的速度在局里可是出了名的,每次比赛都是第一,没想到赵解放能超过他。
丁颂升脚下加劲儿,却勉强能跟得上赵解放,心中叹道:“到底是部队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丁颂升边跑边喊:“小赵,那是条死巷,千万小心特务反扑。”
赵解放应了一声,已经跑进了巷子里,丁颂升跟了进来。那特务腿脚很快,已经跑到了巷子的另一头,那是一面高墙。丁颂升暗笑,完了吧,看你往哪跑。
没想到,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绳子,特务抓住绳子便上墙上攀去。原来,特务在聚会时,早就预定好了逃跑路线,以备万一,这条绳子是早就准备好的,等他上了墙再把绳子扯掉,墙另一面就是大街,四通八达,肯定追不上他了。
丁颂升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心里着急,开枪吧,处长一再强调要活的,不开枪吧,特务要跑掉,怎么办!
这时,只见赵解放住了脚,对着那特务举起了枪。丁颂升大急:“小赵,别开枪,要活的!”
已经来不及了,一声枪响。丁颂升心里一沉,完了,处长肯定饶不了我们,想要抓“钉子”又不可能了。
只听得“哇!”的一声,已经爬上一多半的特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直哼叽。丁颂升冲过去一看,特务并没有中枪,那绳子却被赵解放一枪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