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巷陌脸一红道:“还是我睡地上,我们一起吃。”
薛明莲压低声音道:“我看这里到处透着古怪,你依计而行。”
李巷陌点了点头,胡乱的吃了些东西,蒙头便自睡去。薛明莲见他躺下,将剩余的酒菜吃了些,把所有的酒朝窗外倒了出去,只留下空坛。
李巷陌虽一夜没睡,又和秦不周等恶斗了一场,但见薛明莲如此心细,自己暗叹不如,只得佯作睡去,看他做些什么。又担心她一宿没睡,怕她会支撑不住。朦胧着睡了一个时辰,见薛明莲正给自己易容。
李巷陌奇怪地暗忖,她没见过福三娘,可每一点都打扮得惟妙惟肖,又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不知道她会把我这刘纪念打扮成个什么样的老头,心里却暗自一乐。
他轻轻的走到薛明莲跟前,笑道:“足有七十余岁,像个小老太婆。”
薛明莲犹疑了一下,反问道:“喜不喜欢?”
李巷陌笑着一抿嘴,道:“刘纪念肯定喜欢福三娘了,我告诉你,可别把我弄成丑八怪。”
薛明莲叹了口气道:“不把你弄成丑八怪都不行,我听说刘纪念长得粗豪,面目狰狞,与福三娘的美貌一点都不般配。”
李巷陌得意地道:“你没听见店小二说咱俩绝配么?”
薛明莲冷哼一声道:“少贫嘴,我可告诉你,我是好人家的儿女,被你这样一毁,我就找不着人嫁了,索性缠着你。”
李巷陌转开话题道:“没想到我们的薛大小姐易容术如此了得,现在应该叫福三娘了。你的这些东西从哪弄来的,一点都不知道?”
薛明莲道:“你睡着的时候,你看窗户。”
李巷陌朝窗户看了一眼,果然有一个不太显眼的脚印。他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做了那么多事,也许自己真的太困了,她出去都没半点知觉。他这样想,不知不觉的在心里对薛明莲升起了一片爱意。
薛明莲见他想着什么事,轻轻的道:“过来,我给你打扮打扮。我听说刘纪念都头发斑白了,一会我们从窗户上下去,偷了店小二准备的马,你猜会怎样?”
李巷陌将头凑了过去道:“我听说他夫妇俩就好这一口,专好易容,投店都是先给了银子,再偷偷的跑掉的。你对他夫妇俩了解得比我还多,佩服。”
薛明莲道:“要不是费了点手脚问了个老头,我哪知道这些?别动,我给你粘上些白胡子。”
李巷陌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她满身的酒味扑鼻而来,可她的每一举动,在李巷陌看来,都是那般的美,那么令人沉醉。李巷陌望着她,仿佛两人真的是一对夫妻,那么的恩爱。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和薛明莲的洞房花烛夜,看到了和薛明莲度过的每一个日夜都是那么的幸福、美满。
李巷陌不敢再往下想,对薛明莲的由憎到喜欢,来得太突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薛明莲见他不眨眼地望着自己,心里涌起了一片柔情,千万遍的在心里说:“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希望我们能像此刻一样,永远的在一起,再不分离。”
半晌,李巷陌笑道:“不知道我这小老头长相如何,真的粗豪奇丑啊?”
薛明莲噗嗤一笑道:“粗豪倒没有,就是奇丑无比。”
李巷陌见到了薛明莲从来没有过的笑容,笑得很灿烂,很甜很美。似乎忘记了她爹爹还被困在褚山,但她的笑像昙花一般,瞬间消失得没了它的踪影,待李巷陌再去寻找时,只能靠记忆。
李巷陌见薛明莲似想起了什么,忙道:“快好了,你也该休息了。”
薛明莲摇了摇头道:“不了,我们马上就得走。”
李巷陌道:“不行,你一晚上没休息,我要看着你睡。”
她叹了口气道:“爹爹在褚山,过着暗不见天日的日子,我不能再睡,再说昨晚在山洞中,在你的怀里,我已经睡足了。”她说到“在你怀里”时,红霞飞涨。
李巷陌道:“那好吧!”
薛明莲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白白的胡须上一抓,道:“粘得很结实,我再在你身上洒些陈酒。”她美目流转,捻住李巷陌胡子的手不自然的向下一滑,此时此刻,李巷陌激动得想说:“秋菊,我爱你,你知道吗?”可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半个字,颤抖的唇是乎已经告诉了薛明莲他想说什么。
李巷陌一愣,回归神来道:“你不是都倒掉了吗?”
薛明莲轻拍了他的头一下,道:“你睡还睡不安稳,留了半坛。”
李巷陌憨笑道:“好奇得没睡意,不过还是睡着了。”
薛明莲道:“好了,你知道刘纪念经常叫福三娘什么吗?”
李巷陌笑道:“这不用考我,刘纪念多以司马相如自比。他说文有相如,武有季年,所以江湖上的朋友才送他俩天凤双锤的雅号的。他自娶了福三娘后,都叫她文君。”
薛明莲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得来?”
李巷陌争辩道:“可不是道听途说,这是事实。那你知不知道福三娘叫刘纪念什么?”
薛明莲想也没想就道:“当然是相如了。”
李巷陌道:“错,福三娘曾与刘纪念开玩笑说‘季哥,你长得这么抽象,我就不能叫你相如了,怕江湖上的朋友耻笑。’刘纪念一听,不乐意地道‘哪有说自己相公长得丑的,那你叫我甚么?’福三娘冷眼一瞥他,笑道‘看你长得黝黑黝黑的,我就叫你黑煞。’刘纪念笑道‘黑煞这名好太响,怕江湖中的朋友不高兴。’福三娘道‘我叫上了,谁敢不叫,我与他急。’你说好笑不好笑?”
薛明莲将信将疑地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李巷陌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就叫我黑煞,我叫你文君。”
薛明莲朝他一瞪眼,叫道:“黑煞。”
李巷陌笑着应道:“文君,我们走。”
两人轻轻拉开窗户,几个起落,从后院绕到了酒楼前面。李语摸到马厩里,将马牵了出来,一拍马脾,那马负疼,仰天一声长嘶,奔了出来。
李巷陌奔想再偷一匹,但怕引人注目,只偷了一匹。谁知薛明莲早在那里等着道:“再牵一匹。”她却翻身上马,先上了路。
李巷陌伸了伸舌头,又牵了一匹,翻身上马,追赶薛明莲去了。正当此时,早有酒楼内的伙计闻声赶来,拦在李巷陌的马下。
李巷陌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朝伙计们神秘地一笑,那群伙计识得是刘纪念,慌忙让开了道。
李巷陌一拍马,笑道:“没短了你们的酒钱。”
几个伙计站在路旁,听着李巷陌稚嫩的声音,摇了摇头道:“刘黑煞做事永远都让人猜不透,回去告诉掌柜的一声。”
李巷陌催马赶上薛明莲,薛明莲掉转马头,冲他道:“你看他俩。”
李巷陌大惊道:“他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薛明莲仰头大笑道:“我出来时,见着他们夫妇走进了酒楼。不一会就出来了,你猜掌柜的会怎样告诉他们?”
李巷陌愕道:“那我们的行踪不是暴露了,你还有心情瞎扯,该怎么办才好?”
薛明莲朝他望了一眼,和真正的刘纪念一比,同如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般,弯腰笑道:“就刘纪念他本人来了,也会怀疑他自己不是刘纪念。”
李巷陌知她是在笑自己,也不理睬她。猛一抬头,见福三娘在整理马鞍,他又望了望薛明莲,仰头哈哈大笑。
薛明莲停住笑声道:“你笑什么?”
李巷陌反问道:“你又笑什么?”
薛明莲白了他一眼道:“我笑你和刘纪念那混蛋没有分别。”
李巷陌道:“笑声些,他俩可会千里传音,内力深厚,我们大声说话他们会听见的。再说我现在就是刘纪念,哪有妻子这样骂相公的?”
薛明莲道:“那好,不说了。”
李巷陌拉着马缰,兜转过来,和薛明莲并排在一起道:“看来他们是刚到,还不知道我们假扮的事呢!”
薛明莲赌气不再说话,李巷陌急道:“都是我不会说话,你可别生气。”
薛明莲还是不理他,继续望着酒楼前的刘纪念和福三娘。酒旗迎风招展,和酒楼交相辉映,像美丽的孔雀,张开它漂亮的屏。
李巷陌又朝她叹了口气道:“你还生我的气啊!”
薛明莲回头见他一脸无辜的神色,笑道:“趁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先赶一程再说,他们要在酒楼歇足,看来他们一时半会不会追来。不过得小心起见,先赶路比较安全,至少得赶在他们的前面上褚山。”
李巷陌勒紧马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
停了一会,他又道:“你改变了许多,没以前那么冰冷了,你冰面美人的美誉就改作文君好了。”
薛明莲笑道:“那要看跟着谁了。”她拍了马屁股两下,那马仰天长嘶一声,扬长而去。
李巷陌见她走远,只留下一骝灰暗的背影,天色又黑了下来,忙拍了一下马脾,道:“等等我,不要拉下你的相公啊!”
声音在长长的大道上回响,飘向近处的山脉,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