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眼担心地道:“可是老仙翁说他……”
徐梦婷道:“你们放心,如果救不了他的命,你们派人在外面守着,到时我自刎谢罪。”
刘烟如感激地道:“多谢姐姐。”
徐梦婷抚摸了一下刘烟如的头,幽幽地道:“我也有像你这么大的一个妹妹,她与你长得很像,她在天山,有机会替我去看她。”
刘烟如点了点头道:“我还真想与你成为姐妹,我的好姐姐。”她把头埋到了徐梦婷的怀里,尽情的哭泣。
徐梦婷道:“好了,把他抬进去。”
徐梦婷关好屋门,望了望桌上的松油燃起的灯火。心道:“这是我看你的最后一眼,我要把你看个明白。自问一生有多少男人追捧,可我都不喜欢他们,真正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却不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人生有太多的无赖,我无法改变,但此刻我是属于你的,以后我不再属于你,希望你把我埋进尘土,而不是你的心。”
屋的四壁,绘着许多天刀门练功的比武图,徐梦婷没有心思去细看,只想和自己心爱的男人抵死缠绵人间的最后一晚。没有人舍得牺牲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可徐梦婷是乎有些不同。她揭开蒙在李巷陌脸上的面皮,深情的吻着他本在蒙了一层面皮看起来就发黑的脸。
幽幽的道:“今晚,你是属于我的,谁也抢不去,谁也不敢来抢。”
她将李巷陌的衣服褪掉,只见他满身的毒液外浸,甚至有的将衣服也染成了黑色。她摸着李巷陌身上的箭伤刀痕,摸着他瘦削而充满男性魅力的肌肤。尽管没有半点血色,她都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为人憨直的个性。
徐梦婷听过他的许多事迹,也许李巷陌的一生,充满了神秘色彩,但在她的眼里,在她的心里,很多都是无法用别人去替代的。
她望着他赤裸的身体,眼泪不停的流在他的身上,和他体内冒出的黑液相融,在灯光下,有几分晶莹剔透。她望着他的脸,总是微笑,总是一副让人见了难以忘记的娃娃般的笑脸。自己的死置于不顾,也许他早知道,如果他不跳下去救人,中毒的人就是我。徐梦婷这样想,心里不再难过。
心道:“我要将这一夜留作你最后的回忆,忘记我。”
她俯身吸着李巷陌身上的黑血,剥落裹在自己身上的细纱。自己的身体融入了李巷陌的身体,颠鸾倒凤,娇喘连连。几分销魂蚀骨,几分永远做不尽的离别叹梦。
徐梦婷伏在李巷陌的身体之上,眼睛里的眼泪流淌在他的脸上,滋润他慢慢变得红润的脸。
当李巷陌醒来时,只决全身一阵酸软。猛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伏在自己身上,李巷陌大叫道:“不好。”
没有人回应,空屋寂寂,她再也醒不过来。
李巷陌望着将要枯干的松油灯,望着她白嫩的酮体,他将她紧紧的抱住,望着她的青丝,最后一刻留下的甜甜微笑,望着她留给自己的生命,望着她樱桃般的唇,望着她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
可惜她不能再睁开眼睛看自己一眼,她走了,她永远走了。李巷陌回想起几个时辰前,同样是这张脸,同样是这个人,同样是这副美丽的笑容,同样是青青的发丝,同样是红润的樱唇,可一切都烟消云散。
她把最美的一刻留在了人间,李巷陌想哭,可怎么也哭不出声来。他紧紧的将徐梦婷融入自己的身体,希望能永远留住她,留住她的音容笑貌。
李巷陌想不到人世间有这样为他牺牲的人,有这样为了他而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此刻,他只有抱紧她发黑的身体,变得僵直了的身体。他慢慢的给她穿上衣服,给她装好藏在身上的梅花针,他从袖口袖出那根带有她身上气息的梅花针,放在鼻子边,嗅着散她发出来的味道。
李巷陌知道那并没有什么香味,也没有什么其它特殊的味道,可他想回到白天比武的那一刻,想回到她飞掷梅花针的那一刻,回到过去……
他呆滞地看着灯影泯灭,看着满室变黑,仿佛自己也陷入无边的黑暗,同徐梦婷一样,消失在整个世间。
他一夜难眠,让徐梦婷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身体上,不去打扰她休息。她累了,可她再也醒不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巷陌听到如雷般的敲门声,他没有动,他要让徐梦婷多睡一会,要让她和自己呆在一起。
忽然,门被撞开。黎天眼和狄酒筵见徐梦婷和李巷陌静静的躺在被子里,想退出去,可又不好违了刘烟如的意。瑟瑟的站在床前,大惊道:“前辈,你……”
李巷陌用手在嘴边嘘了一声道:“别吵,她睡熟了。”眼泪禁不住要留出来,李巷陌心道:“李巷陌啊李巷陌,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在人面前丢人。”
黎天眼望着散落地上的帛书,看着上面的字迹,拉着狄酒筵退了出去。
黎天眼道:“让他们在呆一会儿,换作谁都会受不了。这事先别告诉刘姑娘,没想到他们易容上山,误打误撞救了师父。”
狄酒筵道:“此事不告诉刘姑娘,迟早她是要知道的,还不如告诉她,她和李大侠熟,让她去劝劝,和尸体睡到一切时间一长,尸水浸身,那也难治啊!”
黎天眼急得没法,道:“那好吧!也只能这样。”
刘烟如听罢,喃喃的道:“姐姐可是北国武林中少有的美女,她不应该这样做的,这种事应该是我这样的下人做的。姐姐,我欠你一条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走进屋,拉开被子,厉声道:“李巷陌,如果你是人,你就应该让她安心。”
李巷陌喝道:“她睡着了,别吵。”
刘烟如哑声道:“李公子,我敬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你要振作起来。人死不能复生,我想她在地下,也不想见到你现在这样子。”
李巷陌吼道:“谁告诉她这样做的?谁告诉的?”
他站起身,抱起徐梦婷,风一般驰出内屋,奔出大殿,奔出天井,奔向山去。
刘烟如跟在身后道:“李巷陌,你等等我,你徒自悲伤有什么用?”
李巷陌不管刘烟如说什么,他都装着没听见,猛朝前奔了不只多久,远远的将刘烟如抛在后面。忽见一白衣老者,牵着头小绵羊,立在路前。
那老者朝李巷陌道:“少年,放手。”
李巷陌怒喝道:“你是谁?”
老者捻须道:“你别管老夫是谁,你如果再放不下心事,一切都会像这样。天山雪叟和上官红姨可说得上是得道高人,多少年的事,他们还耿耿于怀。”
李巷陌一怔,扑倒地上道:“仙翁认识两位前辈。”
老者叹了口气道:“多少年的往事,又要被重新翻出。孩子,你很守信,不过还是要少惹事端,清心为要。”
李巷陌听他说完,其人突然消失不见。李巷陌大声叫道:“仙翁,仙翁,你别走。”
转念一想,难道这位便是绝城子?转身要追,却见刘烟如追了上来,道:“李公子,她的死我也很难过,你就节哀吧,别伤了身体。”
李巷陌不理,抱着徐梦婷继续前奔,足足赤脚走了半日,翻了不知多少个山头,猛见昔日的杨柳林,就在眼前,哗哗的水声,缠绕在云间的雾气。
李巷陌低头望着全身也黑的徐梦婷道:“你就在这里安息,李巷陌永远都欠你的,这里山水秀美,我想也足以配你生前的美名,俏佳人。”
李巷陌放眼四望,见长堤边上,有几株高大的杨柳,柔声道:“你去那里安息,白天阳光晒不着,夜晚冷风拂不到。”
他抱着她走到跟前,将她放在草丛里,伸手掘着地下的黄土。将徐梦婷放进土坑里,慢慢的用黄土掩盖她的身体。他的手,满是血痕,他的心,满是伤痕。
刘烟如远远地站在那里,听着水声,望着他,望着他猛击一掌,不远处的石头断为两截。刘烟如暗道:“没想到世间有如此强的内功,英雄年少。”
又见他手掌一劈,一块块的碎石掉下,形成一块平整如刀削的石碑。他伸指嵌入石里,不停的写着几个大字。
刘烟如走进一些,不禁一惊道:“指法深沉,内力深厚,一手好字,令人叹绝,不愧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见李巷陌刻完,数千斤的石碑,轻轻一举,嵌如泥地。搓土为香,把水为酒,祭奠一番,回头见刘烟如远远地站在后面,头朝他一点。
刘烟如走过来,拿着他的鞋道:“穿上。”
李巷陌冷冷地道:“以后别在跟着我。”
刘烟如叹道:“你是怕我又像她一样?”
李巷陌毫无表情,冷漠得似乎变了个人似的,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刘烟如跟在身后,慢慢地走着。李巷陌冷喝道:“别跟着我。”
刘烟如幽幽的道:“谁愿跟着你,我只是奉命做我的事而已。你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说着,将他的鞋扔了过去,砸在李巷陌的头上。
李巷陌没有回头,也没有捡地上的鞋,一步一步的慢慢行去。
刘烟如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望着地上流淌的血迹,那是他的手上滴下的血,弯弯曲曲,一直伸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