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巷陌葬罢徐梦婷,神思飘忽,无情无绪,心里空空落落,不知所为。
刘烟如将鞋砸在他的头上,似觉有些清醒,晕沉的大脑带着血流不止的双手朝柳林外走去。他自己不知将往何方,想起牵羊老者的话,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一切都不应该再无事找事。把所有的仇恨发泄在丘相如和褚山道人师徒身上,他要找他们报仇。
赤着脚在沙漠里飘荡了数日,口唇干裂,饥渴难耐,不知不觉间晕倒地上,不醒人事。
当他醒来之时,躺在冰冷的石榻,四周的石墙透着凛冽的寒风。李巷陌一怔,拍了拍晕眩的头道:“我这是到了哪里?怎么这么清冷?”
忽然间,有人推开石门,道:“你醒了,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布衫女子,一副道姑装扮。
李巷陌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端着洗脸水到李巷陌身旁,将手帕递给他道:“你晕倒在沙漠里,还是那条黄狗带我们师姐去把你找回来的。”
李巷陌一愕,张眼望着门外汪汪叫唤的大黄狗,道:“这是什么地方?”
女子弯腰将手帕洗净道:“这里是磨盘山,师父五天前交代过,一定有个少年人上山来,困在沙漠,让我们去找。没想到我们没找到,被它找到了。那天它扯着师姐的裙子,拉她下山,在沙漠里见到了你。”
李巷陌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笑道:“公子不必多礼,要谢谢我们师姐去。”
李巷陌道:“想冒昧地问一句,不知该不该问?”
女子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李巷陌道:“我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听说一直住在此山上,她叫叶文秋,不知现还住在山上否?”
女子一愣道:“你说的是空缘师姐么?”
李巷陌道:“她是从江南逃难来此的,那时才十五六岁,事隔了多年,日思夜想和她见上一面,不想便来到了此山。”
女子叹道:“你说的就是空缘师姐,她对人很好,只可惜于去年辞世了。”
李巷陌心头一震,雪上加霜,喃喃地道:“她……她是怎么辞世的?”
女子道:“她得了重病,请了许多北国的高手,都没治好她的病。”
李巷陌捶着石床,叹息不已。心道:“天要我孤独一辈子,世上所剩的唯一一个亲人,都让病魔夺去。”
他起身站起来,那女子忙给他穿上鞋。
李巷陌道:“能不能带我去她的坟前拜祭拜祭,以慰我长途奔波,艰难跋涉一番之苦。”
女子道:“行,只是公子现在这样子,不宜再受风寒。”
李巷陌仰头苦笑道:“李巷陌天生贱命,再大的风寒都受得起,受不起的是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就有劳姑娘带路,去她坟前走一遭。”
女子将洗脸水倒在岩石上,李巷陌见着哗哗的水流到花圃中,有几朵梅花正自开放。随着女子,下到半山。陡见几丛青草,伏在大的石墓上,李巷陌见碑上刻着“空缘之墓”四个大字。又见山间冷清,矮矮的几丛小草,都常有人浇水,才活了下来。
李巷陌朝那女子道:“多谢姑娘,你先回去吧!我要单独在这里呆一会儿。”
女子道:“你回山上将养几天,别太劳神心伤,人死不能复生,多保重身体。”
李巷陌听着她的话,徐梦婷为了救自己,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刘烟如说的也是这句令人伤心的话。他回过头来道:“我能不能见见你们师父?”
女子轻启淡唇,道:“我家师父说了,公子此行也枉然,还是不见的好。”
李巷陌道:“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见上一面。你先去吧,我先静一会。”
女子道:“保重。”说着,上山去了。
李巷陌守在表姐的坟前,望着孤单的墓影,自言自语地道:“表姐,都是我不好,迟来了一步,才让我们姐弟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他将怀里带的儿时同表姐摘桃时留下的摔坏的半边干瘪的蜜桃放在空缘的坟上道:“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去西湖,我早来,就可以见到你。”
李巷陌没有泪,有的是无穷的悔恨和无奈。和自己朝夕相处十多年的表姐,独留一冢,让自己伤悲。
他擦了擦眼睛,坐倒在表姐的坟前,累了,需要休息,不,是心疲惫了。
山风斜斜,小草依依,抽泣声随风飘来,飘进李巷陌的耳朵里。失落的心,有了它的归宿。
“师父,您就让我见他一面吧!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他需要照顾,现在更需要我在他身边。我求您了师父,你就让我见见他吧!”接着是通通的碰头的响声。
一个苍劲的声音道:“不是为师不让你见他,实是见了……哎!孽缘啊!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不再需要任何人照顾,他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能贯以大侠的称号,这些小事,他能挺过去的。”
“我求你了师父,无论如何你就让我见他一面。”那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巷陌一怔,道:“姐姐,是你,一定是你。”
李巷陌欣喜地站起身,朝发声处奔去。月光下,只见一须发斑白的老者,手拄拐杖,立在巨石之旁,神情凝重,双目炯炯有神。听得轻微的声响,喝道:“谁?”
声如洪钟,震得李巷陌双耳发麻。要知李巷陌体内有一百多年的内力,尚不能与老者的功力相抗,足见老者内功之深厚,令人难以想像。
李巷陌还没来得及出声,老者的槐木拐杖朝他的头顶击落。李巷陌陡见头上闪过一道金光,歪头一闪,刚好躲过一击,眼望着跪在地上的表姐。
皓白的月光照射下,她那额间闪动的小黑痣,甜美的酒窝,映入眼帘。朦胧中,她是那天上降下的仙女,妁约娉婷,美如莲花。
“师父,不要。”白衣女子拉起李巷陌,护在身前。李巷陌抬头一望,老者举起的拐杖,停在空中,摇了摇头,走了开去。
白衣女子歉身道:“多谢师父。”
李巷陌笑道:“姐,原来你躲在这里。”
他望着表姐脸上的泪痕,深手用衣袖擦干了她脸上的残痕。
叶文秋激动地道:“想不到你会找来这里,舅舅他老人家怎么样了?几个师姐呢?我听说你在褚山上和褚山道人、萧易县打成了平手,又在天刀门力挫剑中南、郭静斋师兄弟俩,我也为你高兴。”
李巷陌神色一淡,将近几年发生的事向表姐略微说了一下,又道:“我在万雄山庄杀了秦不周,为姑夫他们报了仇。我知道杀死姑父们的凶手不只秦不周,但大多隐居江湖,很难查出真相。”
叶文秋抚摸着李巷陌的头道:“多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姐姐见了开心,可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师父曾说,真正杀害爹爹的凶手,早隐居起来,没人能找到。他叫仇恨天,和我家有世仇,但也有我爹爹的不对,他夺了天刀门的宝刀,才惹得天刀十二南下江南,和他联手对付爹爹。”
李巷陌道:“我在来此的路上,和天刀十二交过手,十二曾提到宝刀一事,但他们否认参与杀害姑父他们的行动。”
叶文秋叹道:“天刀十二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坏,他们也从来不乱杀人,也许他们说的是事实。我的家事,你别管,太危险了。”
“不,我不能见着姑父他们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李巷陌将指甲放到嘴里用力一咬,倔强地道。
叶文秋岔开话题道:“你还像小时候那样,喜欢咬指甲。”李巷陌听罢,一阵脸红。幸好是晚上,要是白天被她看见,更为尴尬。
忙道:“没,没咬。”心里却升起对表姐的一片敬意,多少年了,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叶文秋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以后不许你再插手这事,你可知道仇恨天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李巷陌冷冷地道:“就算是毒蟒嘴里的牙,我也要拔两颗出来。”
叶文秋望着远处的山,道:“传说中他是个阴阳人,既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练就了一套可怕的神功。”
李巷陌听到神功,在天刀门求平使龙影邪蛇神功就是他稳所未闻的,虽有轻灵双侠从中帮助,但他第一次使出的可没有二人相助。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稍不留神就毙命的神功,就算付出再惨重的代价,谁见了都想学。
忙问道:“什么神功?”
叶文秋将头凑了过来,低声道:“无影幻象。”
李巷陌哧道:“这算什么神功,用内力四处一催,打得他原形毕露。”
叶文秋道:“你别小瞧了他的无影幻象,当年师父就吃了败仗,要不然早杀了此人。如今他老人家在山上修习,就是为了应他明年九月初三之约。”
李巷陌将信将疑地道:“绝城子神功盖世,居然不是他的对手,那他那套神功可就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