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巷陌见七人突然出招偷袭,暗叫声卑鄙,心道:“要出招自救万万不能,就只能与他们硬拼一掌,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
当下会聚全身真元于丹田,猛推出一掌。
但听一人娇声喝道:“宁氏七侠客,卑鄙无耻,看招。”
七人听得有人发声,不自然地向后一撤,撤招之快,令人难以想象。但李巷陌一掌也发,只听波的几声响,七人硬受了一掌,飘身落地,陷入脚踩出的泥坑里,才拿桩站稳。
李巷陌朝那人看去,不是刘烟如,却是表姐叶文秋。李巷陌怔怔地道:“姐姐,是你。”
叶文秋点了点头道:“没想到多少年后宁氏七侠客还是改不了本性,巷陌,今日就让他们尝尝你的利害,让他们从此以后永远也来不了江南武林。”
李巷陌道:“姐姐,比武切磋,也算不得什么。学武本为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并非个人的成败荣辱,宁氏七侠客,我今日留你命在,希望你们能真正做到为人以善。”
叶文秋道:“巷陌,不可。他们乃人人得而诛之后快的无义之徒,不能留下他们。”
李巷陌笑道:“姐姐有所不知,七人的性命已有人要来取,我们何必赶尽杀绝。七人还欠别人的血债,需要他们偿还。”
叶文秋点了点头道:“那我听你的,我们走。”
李巷陌道:“姐姐先回,我一会来找你,这里还有一场好戏,等着看呢!”
叶文秋不解,不知道他所指道:“什么好戏?我也看看。”
李巷陌道:“你听。”
叶文秋听着清幽的笛音,道:“好像是劝君曲,我听师父说过的。”
李巷陌道:“宁氏七侠客受了内伤,他们再不会对她突施袭击。他们万想不到,二十年后,会有人再吹出劝君曲。”
叶文秋顺眼瞥了七人一眼道:“你看他们铁青着脸,定被劝君曲吓坏了。”
李巷陌道:“倒是宁氏七侠客的一根笛管,七支长笛把我吓坏了。想此世间,哪还有如此高手?”
正说话间,刘烟如飘身落到李巷陌身前,幽幽的道:“李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
李巷陌笑道:“托姑娘的福,身体还硬朗。”突然听到刘烟如称他李公子,似觉彼此之间又生疏了许多。
刘烟如道:“那就好,今日多谢。”说着,袖出金笛。七人一见金笛,惊呼出声道:“原来刘五岳尚有后人,你…,你……”
白纱蒙面,她朦胧而让人遐想连连的面庞,让李巷陌不时地思念。可他自认为此生注定孤独,再不想那些事。李函让他彻底知道,他给她的痛苦太多,一辈子都无法赎清所欠她的债。
只听刘烟如冷冷地道:“本姑娘一路追踪你们,故意留下我的住所,可你们不相信有人会找你们报仇。七个无信无义的无耻之徒,今日就让我们做个了结。”
宁老大喝道:“姑娘,你要报仇,那我宁氏上下数十口的性命找谁报去?”
刘烟如冷冷地道:“我且问你,我娘青阳竹君是不是你们偷袭她,她才被你们所杀的?”
宁老大道:“当年是我们错手杀了青阳竹君,但刘五岳杀了我宁氏上下七十余口,只留下我七个老头和孙子宁啸云一人。如果你要报仇,那我七人拼死一战,也不会输给你一个无名丫头。”
刘烟如冷笑道:“宁氏七侠客,你们自视武功高强,乐音惊魂,那我刘烟如今日就仿当年我娘在宁啸山庄与你们比笛音的约定,与你们再比一场。但本姑娘有个条件,如果本姑娘输了,立自刎坛下,如果你们输了,也自刎坛下。你们能做到吗?”
宁老大冷冷地道:“你也太瞧低了我宁氏七侠客,如果再输在劝君曲下,我七人也无脸在江湖上混了。就依了你的,我们也好做个了结,如果我七人不幸输了,请饶了云儿。”
刘烟如道:“这个自然,本姑娘报仇只找主儿。今日有江湖上人人敬仰的醉梦大侠和叶姑娘在此作个见证,量你们也不敢反悔。”
李巷陌忙道:“雅君,不可儿戏。”
刘烟如淡淡地道:“李公子,如果我不幸被打败,请你帮我个忙,把我的尸体带到宁啸山庄,同我的父母合葬。”
李巷陌道:“雅君,千万不要。他们也受内伤,不久于江湖,你这是陪着他们去死。”
刘烟如道:“李公子,你别说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人人思报。我娘是和他们比笛音时死在他们手里的,我要用世上最美的笛音赢了他们,要他们知道,劝君曲才是江湖中的最销魂的音乐。劝君曲不是用来杀人,而是让大家忘却烦恼忧愁,让大家记住美好的回忆,它只会杀那些具有不正企图的人。它才识世上最美的音乐,最美的笛音。李公子,我求求你,我知道你是世上少有的才子,我希望你听过我的笛音后为我谱写一曲,让它永远传承后人。”
李巷陌道:“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小心些,如果宁氏七侠客不守承诺,我立即出招解决他们。”
刘烟如道:“谢谢李公子。”
说完,狠狠的瞪着宁氏七侠客。
宁氏七侠客见她双手握着金笛,平举到面庞,慢慢送入嘴中,那动作再熟悉不过,仿佛当年的青阳竹君。宁氏七侠客手微微一颤,双手紧握玉笛,一个翻腾,从泥坑里跳出,将长笛接起。
叶文秋一惊道:“没想到宁氏七侠客有此绝活,恐怕就要失传江湖了。”
李巷陌摇了摇头道:“世间有很多恩怨,都因一时的贪念造成。有人贪念功名,有人贪念美色,有人贪念财富,有人贪念尊严,才有了许多的仇恨。彼此都退让一步,便会风平浪静,可有几人能真正的清静无为?”
叶文秋叹了口气道:“是啊!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奈,我们应该想着它的美好,不要沉浸在往事的悲伤回忆里。”
李巷陌望了眼宁氏七侠客,他们的笛音里蕴藏着极深厚的内力,武功稍弱的人,恐怕五脏六腑翻腾,奇经八脉震断,再所难免。幸而两人都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才免受伤害。李巷陌听这刘烟如的笛音,永远都是那样低沉清幽,让人听过便无法忘怀,引人入胜。
他答应要给刘烟如谱曲,轻轻地对叶文秋道:“姐姐,你帮我看着宁氏七侠客的举动,我好好听听雅君的笛音,好给她谱出曲来。”
叶文秋点头答应,心里却道:“你什么时候别再叫我姐姐,你也叫我的名字,那该多好。看你叫她那种亲密的样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伤心?”
李巷陌听着她的笛音,自然地蕴藏着道家静而修心的思想,乃是无为、无争、无心,才达心、一、神的统一。轻轻地道:“难道她的笛音竟是与无我神功的心法相铺相成?”
转而又听她的笛音加急,却纹丝不乱,随着她的呼吸均匀的吹出,和谐谱写的优美,让人听而下泪。虽掺杂着宁氏七侠客的笛音,两股声音似泾渭分明一般,各循其道。
李巷陌听罢一曲,心道:“不知是哪位大家谱出此音,令后人无法模仿,那我要怎样才能谱出曲谱,填出词来?我对音律却是一窍不同啊,只能凭着感觉,随便附和一词罢了。”他这样想,刘烟如的笛音突然变缓变慢,让人听来回肠荡气,久久的穿梭心田。那种让人的心砰砰欲跳,而又突然跌沓下降,石沉大海般空空落落,一下子又将人带到高潮。像海浪冲击海岸,潮退潮涨般的汹涌澎湃,潮起潮落般的起伏飘落。
李巷陌深深的陷入她的笛音里,从来没有细心听她的笛音,只是每次它出现时都给自己无穷的力量。它像黑暗后的黎明,惊涛骇浪后的平静;它像万马奔腾的草原无边无际,又像沙漠里黄沙的飘忽不定;它像天空颉颃的小鸟唧唧喳喳,又像河里的游鱼遨翔浅底。它的美,它的悠扬,不可捉摸而又常响耳衅。
宁氏七侠客见刘烟如站在坛下,山风带起她的裙子,随风飘荡,吹起她脸上的面纱,她宛若天仙,降临人世,又若花朵,含苞绽开。她的笛音的确是世上最美的笛音,她的笛音的确是世上最销魂的笛音,她的笛音的确带给所有的人快乐。她的笛音,飘扬世间,就像渺渺黄尘中的一叶绿叶,沙漠里的绿洲,伤口间愈合的疮疤。她才使世上最让人刻骨铭心的人,她心里有恨,可她的笛音永远是美的,不带有一丝的杀气,不带有一丝的怨毒,不带有一丝尘世的俗念。
宁氏七侠客望着她蒙着面纱的脸,笛音虽在继续,可心已崩溃,已憔悴。一生中算计来算计去,却被自己的欲望与野心给算计。本可以同其他武林中人一样,做一个坦荡的君子,可丢不下脸面,丢不下所有的虚荣。谁不想在人前高人一等,谁不想让众人敬仰,谁不想让自己声名远播,为江湖称道?可七人现在终于明白,一切只是一场虚空,只是一场人生中走错的棋,只是一场不该属于自己二十几年的为武林同道痛心疾首的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