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的美妙,不需要注入强大的内力,不需要自己会武功,那只不过是平日里让人愉悦的普通乐音,可七人硬将强大的内力注入自己的笛音中,以求凭此而让整个江湖武林从此俯首,从此听命于他七人。七人想来,现在一切都是错,可再没有后悔的机会,更没有后悔的药卖。听着她的乐音,七人的笛音突然低沉,突然又像暴风雨般高涨,他们不甘心自己输得这么惨,不甘心自己苦练多年的摄魂之音从此消失江湖,更不甘心一种根本不会伤人的乐音会是摄魂之音的克星。难道世间万物,本就相生相克,有阴有阳,有圆有缺,有得有失?
七人再忍不住满腔怒火,将生平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内力都集中在一瞬,他们始终相信,摄魂之音才是世上最强的。他们矛盾的心理,复杂变化,他们不想成为弱者,不想被人耻笑,更不想死后被人所唾骂。他们要拼足最后一丝力气,拼足最后一点劲,与命运和自己的敌人抗争。
她即使胜,也要付出血的代价,七人望着纹丝不动的刘烟如,眼神里充满着可爱的光,没有丝毫的杀气。她的心灵,静若止水,只有音乐,只有眼前的金笛,她要给人的是美好的东西,她要给人的是快乐,她要给人的是人世间最希望有的东西。她没有恨,只有无私的爱,她的包容,她的宽恕,让宁氏七侠客彻底的折服。她谱写着人生的欢喜,更让宁氏七侠客明白,武力永远征服不了任何人,武力只能用来征服同样被武力所征服的人。
李巷陌听着两种不同的乐音,一种让人悲伤苦恼,让人记起曾经痛苦的往事,让人满是仇恨幽怨,让人满是无边而又无法穷尽的纷扰;而另一种,恰与之相反。
他望着宁氏七侠客越来越鼓足最后一口气,做最后的奋力一击。他们忠于他们的摄魂之音,即使为之死去,也应该死得明了。刘烟如已用笛音向他们讲得明白,他们不懂音律,只是把它作为杀人的工具。武林中没有一种如此的比武,也没有这样没有厮杀的生死搏斗,更没有用声音去决定生死的战争,可它出现在宁氏七侠客与刘烟如之间,令人匪夷所思。
李巷陌担心刘烟如的安全,更希望能早点结束战斗。他见宁氏七侠客拼出的内力足以让不少武林高手心胆俱裂,刘烟如本来内力低弱,再受七人内力的冲击,时间一长,她定会败下阵来,又不停的为她捏一把汗。
两种不同的声音在空气中穿梭良久,只见互相激荡,啪啪的声音响绝于耳。李巷陌心道:“现在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只要双方稍不留神,就会被对方的声音所伤。”
李巷陌明知刘烟如的内力有限,可她的声音里,却蕴量着无俦劲风,席卷向宁氏七侠客。
云淡风清,和风送暖。
缕缕清音,杳渺动人。
李巷陌望着八人的举动,他万想不到,乐音也成了杀人的武器。两种不同的声音,在空中互相交接,形成绚美五彩斑斓的花纹。时而蛟龙抱珠,时而蛇吞仓鼠,时而凤凰腾飞,时而仙女散花……。它再令人害怕,也不再有它的杀气。
李巷陌望向宁氏七侠客,见七人的脸色惨白,吹出的笛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再没有先时如大江奔流,一发不可收拾的豪壮。时断时续,令人听来断肠。
李巷陌听着刘烟如的笛音,却始终如一,没有丝毫的改变,反而令人觉得柔美,心胸顿时开阔。她没有面纱的朦胧,也是美的,没有笛音的衬托,也是美的,没有苗条婀娜的身姿,也是美的。她永远地映刻在眼前众人的心里,无论她怎么变,她的心灵纯情若水。
“爷爷,爷爷,你们不要。”突然间有个声音闯入其中。宁氏七侠客一惊,宁老大心里猛地一震道:“云儿,你……”随即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地上。
其余六人,随之而倒,鲜血染满了附近的土地。
宁啸云手一扬,从半空中几个起落,朝刘烟如扫出一剑。叶文秋见状,忙伸剑一格,刚好逼退宁啸云。宁啸云见早有防备,飘身一退,扑到宁老大身上道:“爷爷,你们为什么丢下我不管?为什么?”
宁老大微弱的气息叹道:“云儿,记住爷爷的话,以后不可找她报仇。”说罢,奄然而逝。
宁啸云恨恨地道:“爷爷,你放心,我现在就找她报仇。”说毕,长剑一扫,刺向刘烟如的左肩,刘烟如不及提防,好得李巷陌情急中挺身迎上一剑。那剑朝李巷陌的左臂上划过,衣服全被划破,形势十分险恶。
叶文秋一见,心道:“要是那一剑劈的是我,你会不会救我,你会不会想都不想挺身而上?”
李巷陌冷冷地道:“宁啸云,你也要学你七个爷爷,卑鄙无耻吗?”
宁啸云一声暴吼,长剑再次出手,李巷陌见过他宁氏剑法的利害,只得晃身一让,险险地躲开。陡见宁啸云剑法一转,刺向身旁的刘烟如,李巷陌一个狡兔脱笼,反身袭击宁啸云的右肩。
叶文秋见他处处护着刘烟如,心里难过,捂着脸跑下望月领去。李巷陌怕刘烟如在领上被宁啸云偷袭,不敢去追叶文秋,只得望着她的背影,在夕阳下消失。
宁啸云知李巷陌内功沉猛,要是被他一招扑到,不死也会被震成重伤,见他回攻,急急的收了剑,望着死去的宁氏七侠客。刘烟如见叶文秋掩面离开,幽幽的对李巷陌道:“你还不快追?”
李巷陌摇了摇头道:“她没事的,我怕你有生命危险。宁啸云行事不压于他的七个爷爷,狡猾不变,他会对你不利。”
刘烟如抿嘴道:“她对你有意思,可别辜负了人家一片痴情。”
李巷陌见宁啸云又攻来一剑,怒喝一声道:“宁啸云,你七个爷爷算死得其所,他们的命都是被你那一声给害的。你出声,乃至于他们不能全神贯注地应战,心神憔悴而死。如果你有点良知,你就听宁老大的话。”说这,背转身不看他攻来的剑。
刘烟如忙道:“李公子,小心。”
李巷陌笑道:“他的剑招武功在玉女峰我便知道了,我答应不杀他,但要看他怎么对我,要是还那么心狠手辣,他的武功恐怕便要从此消失了。”
宁啸云不顾李巷陌与刘烟如的对话,长剑迅捷地递到李巷陌的后脑勺。刘烟如不觉惊呼出声,可就在那一刹,李巷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宁啸云的剑在几声哐啷的响声中,断作几截,掉在地上。
刘烟如睁大了眼睛,轻轻地道:“李公子,没想到相别数月,你的武功精进了不少。”
李巷陌微微的笑道:“武功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保护自己和别人的。”
又转向宁啸云道:“宁啸云,我只震断了你的剑,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宁啸云见醉梦大侠功力如此了得,冷哼一声,跪倒在宁氏七侠客面前。眼泪鼻涕地哭道:“爷爷,孙儿不孝,不能替你们报仇,都是孙儿没用,我对不起你们。”
李巷陌又道:“宁啸云,你七个爷爷比武前立下誓言,不可找刘姑娘报仇,希望你听明白了。倘若你违背此言,就算我在天涯海角,也会来找你算账。好好安葬你的七个爷爷,他们死前明白了他们的道理,也希望你能明白。”
突然,宁啸云一声长笑,朝远处跑去。不一会又回到宁氏七侠客的身旁,猛踢宁老大的腿。他头发蓬乱,衣服肮脏,满脸黑灰,全不成个人样。边踢边嘴里骂道:“几个不是人的东西,你们死得好,应该死。谁叫你们作恶多端,为害武林,奸诈暗算别人,你们死有余辜。”
李巷陌听着他不入流的话,对身旁的刘烟如道:“敢情他是疯了,宁氏七侠客身前确实做个很多丧尽天良的事,他们万想不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会在死后数落他们的罪名。”
刘烟如道:“可见天道报应,屡试不爽。也希望后人吸取教训,不要被习武二字所迷惑。”
李巷陌又听宁啸云道:“嘉元十八年,你们在泰山脚下用计害死泰山秦王剑掌门,夺得摄魂之音。嘉元二十一年,你们卑鄙无耻,强抢了蜀中第一剑手高鸣剑的老婆,轮番侮辱至死。嘉元二十二年冬月,你们杀害交州白驮帮的帮主,霸占其女儿为妻,七人争她一女,玷污后将其弃之。嘉元二十二年腊月,你们无耻,更丧尽天良,杀害自己的表妹弟,更与其表妹私通。…….孝建元年,你们毒害青阳竹君后,惹得刘五岳前来报仇,让整个宁啸山庄只剩下你七个老不死的和我,从此隐居宁啸山庄,再不出江湖。今年是建元元年,没想到老鬼们耐不住寂寞,重出武林,落得和刘五岳夫妇一般的下场。”他边诉边哭,又好似在笑。有些话含混不清,李巷陌也听得不太清楚,足听他数落的一个多时辰,才把宁氏七侠客所犯的案数落完。
又见宁啸云爬起身,慢慢的朝远处走去,嘴里喃喃呐呐地念着:“是非恩怨一场空,莫属武功。生前死后留恶名,怎留后人。”说罢,一溜烟地奔去。
李巷陌和刘烟如站在宁氏七侠客的尸体旁,都没有说话。
天色黯淡,月出东山。
李巷陌打破宁静的夜空,淡淡地道:“宁氏落得如次下场,可谓悲凉切骨。如今你大仇得报,也可怜他们死得……”李巷陌再也没有说下去,看着眼前的刘烟如。
刘烟如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找个地方将七人埋了,从此爹爹和娘他们也应该会安心的。”
两人将宁氏七侠客的尸体埋葬在望月领的一个小山岗下,刘烟如站在七人的坟前幽幽的问李巷陌道:“你真的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你考虑过回杨柳长堤去吗?”
李巷陌清凉的目光瞥了一眼挂在山头的月亮道:“在我的眼里,别人的更重要,我担心会因为我而让别人失去。此生孤独定,何苦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