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田宇就这么简单地达成协议。他带我看了他的所有帐,他也没有会计什么的,他个人管帐,帐很凌乱,不清楚,也不用专业的记帐法记帐。大多数都是一些原始凭证。
我花了半天时间,才将帐整理出来了。然后总了一下,投进去的钱已经有五百六十多万。还欠下六七十万的租金与机械零件。
我看了这些帐,再想想这个矿产,如果不出玉石怎么办,人们为什么不投玉矿,他们不投可能是有原因的。这里根本没有玉石怎么办,人们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我不能仅凭三言两语就投下百万巨资。田宇找合伙人是因为自己已经投入了这么多资金,他拼命也会挖下去。如果我投进去,还不是投进去的现有的资金,我还要负我股份的那部分债务——就是如果真没有玉石,这不止是将这百万巨资打了水漂,还可能要背负巨额债务。这就是风投担负的风险。
但是我咬咬牙对自己说,“不管他了,投,人没有勇气担风险,那他也只能这样了。这不光是要靠他的运气,更要靠判断力。”
我没再与田宇争股份,我愿意在不好的状况下也多担负债务。我与田宇达成一百万元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权转让协议,并且写好合同。在工商部门法律部门认定后,我们签字生效。
几天后,机器果然运转起来。我也便在这块寂寞的山中帮忙打理业务。我管帐,制定玉石开采以后的销路计划。田宇指挥着工人们干这干那。我上班的那天重新对自己收拾了一下,我刮了脸,理了发,对着镜子再看时,我忽然发现自己年轻了太多。田宇看着焕然一新的我,惊讶地说,“你年纪不大呀,比我小很多!”
“我三十八岁了!”我说。
“我四十二岁!”田宇说,“但看上去,你好像小很多,如果你呆在办公室里不晒黑,皱纹浅了,好像更小,就有三十岁似的,你那脸胡须还真不错,又漂亮又浓密,都成马克思了。我都感到你比我大呢!”
“在云南的时候有小孩子叫我爷爷,一个我只大几岁的男子叫我大叔!”我笑着说,他大笑不止。
过了大概一周时间以后,与彭森在一起的一个叫郭明义的年轻人大声地叫我说,“岳总,出玉了,出玉了,你过来瞧瞧,真的出玉了,这是一个喜事,岳总,你快出来啊!”
那会儿我正在帐篷里看材料,柴油又得进了。我听到郭明义的话也忍不住激动起来,我几乎是跑出了帐篷。我欣喜地问他,“真的吗,真的出玉了吗,彭森前两天还一直嚷呢,说是明天要出玉明天要出玉,都过了多少个明天了——看来他真的说对了,玉多不多?”
郭明义说,“当然多,这几天已经不放炮了,都用挖机挖,你不知道吧,彭森一直干玉石,他知道的很多,他虽然是挖机师傅,但这里他还是个玉石探测与鉴定专家呢。这里就数他懂得玉石的多。我们田总也都听他的。”
“真的不错,我们去看看。”我说,我与郭明义来到矿床边。那里的机器已经停了下来,二十个人全部围在那里,看着大家一心要看到的宝贝。
田宇高兴地说,“老岳啊,真的出玉了!”他激动得眼里蒙上了泪花,我理解那份心情。他再说,“苦日子到头了,我们终于熬过来了。”
“恭喜你,田总,真的不错——我以为我的计划遥遥无期呢,但这么快就要实现了。”我说。
田宇看了一眼山,那边延伸出一个角,就像是楼宇的飞檐,他说,“这块得拿掉,我们做的事还很多,岳阳,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大功告成了。我们得庆祝一下,今天我们得庆祝一下。小郭。”他转向郭明义说,“你带几人到城里去买东西,鞭炮不能少,牛肉羊肉猪肉鸡鸭鱼虾什么的你看着买,烟酒当然少不了,给岳先生买一瓶好酒,就买茅台。再买一把吉它,岳先生要给我们表演,小秦的那把破吉它他弹得都那么婉转悦耳,要买一把新的。这里还有放声器,再买一些劲歌爆乐,让大伙跳跳舞。还有就是蔬菜,看着买,买好点的——但是太远了,今天来不了吧,明天来也行,带几个会修车的去,路太崎岖,我怕半路车子坏了。临走时多带干粮,多带水,还要带被子。万一路上坏了车就麻烦了。好,去吧!”田宇热烈地安排了第一个任务。郭明义兴奋地带人走了。
大家看着郭明义开着车子带了四五个人走了,才转过身来看着玉石。他再说,“彭森,你带人再挖点出来,挖几车,堆到帐篷前平出的空地上,挖十来车吧,就当是这个矿玉石的标本。到夜里我们在一一签定。我们看看出玉的矿床到底有多少含量,而且玉石本身的质地怎么样。”
彭森点点头,他说,“没问题,田总,这种矿石的含玉成份非常高,亮度一定够,只是柔度韧度要鉴定——这才是最关键的。如果柔度韧度不够,玉就卖不上好价钱!你不是有药水吗,我们可以先看看。当然敲击玉石也能测得出来,我们可以先明白个大概。”
“那你就试试啊,还等什么。”田宇焦急地说。
“好!”彭森说着,他站起来,双手抱起一块已经挖下来的石头,走到矿床以外,拿起旁边的一个镐头向那块石头猛击了一下,“砰——”的一声,玉石没破,但也不是溅了石末,我们过去看时,那里留下一个白色的浅浅的小坑。彭森笑着说,“田总,这虽然不能确切地鉴定出玉石的柔性韧性,但也可以测个大概,这玉很好,就在这个矿床上,所有的玉都差不多。”
“这就好,我就放心了。那就干活吧,我们都在这里忙碌几个月,现在终于见到成果了。”田宇说。
汽车司机们开始加油,做启动的工作。一台挖机就在矿床上作业,彭森又钻进挖机驾驶室,他的助手坐在副驾驶上。那是他的徒弟,他在教他操作挖机技术。
田宇又对几个爆破工布置任务。破工就是彭森告诉我步行出去探险的那几个人,在我到这里注资从城里回来的路上,车子碰到了他们,他们与我们一起回来了。那里的人都是内地的,他们还都来自一个村子。有一个四十六岁了,是他们里面的头儿。有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很可爱,他就是小秦,他一定要我教他吉它。他叫秦帅,也挺帅的,还有一头好看的卷发,长长地垂在耳边。秦帅是四十多岁男子的侄子。由于秦帅叫他小叔,所以工地上的所有人都叫四十多岁的这个男子小叔,他都成众人的小叔了。他们共有四个人。两个也三十岁了,还可能要比三十岁大点,一个年前刚刚结婚,姓董,叫董健,他犯相思,这里没有信号,他拿着一张他老婆的照片在睡前看,吃饭时看,休息时看。大家笑话他,说他太想他老婆了,但只是想搂着老婆睡吧。彭森爱开玩笑,他说,“主要是你的小弟弟想吧,它可能挺起胸膛,总是高傲地站着,尤其在你睡醒后,它要你给它找个相好的呢!”
董健什么都不说,只是红了一下脸。彭森笑着再说,“你忍一忍,这里也没有小姐找。你是破工,要不然你跟着小郭就对了,你进城去找找小姐,缓解一下你的相思。”
“你省省吧,彭森,你这人怎么会事啊都!”田宇制止他,“这有什么好笑的,谁还不是过来人,你就省了吗,我看你小子就不是个正经的主。人家想,人家冲血——这说明人家正常,健康,人家有一副好身板——你妒嫉了吧!”
“嗨,我妒嫉什么呀!”彭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另一个破工也与董健差不多,但他结婚好几年了,他叫袁洁民。秦帅告诉我,袁洁民从二十二岁就结婚了,是他带他们村子里的一个二十岁的女孩私奔的,但私奔不久,他的妻子就生了。这会儿那个结婚就出生的孩子都已经十岁了,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是个男孩。
我笑着说,“这种血气方刚的年纪干什么事都这么火急火燎。他倒是对自己的生命从不亏待,至少骚动的青春期的那抹肉身上的血液的燥热的折磨他没有像别人那么忍受与煎熬。你也有孩子了吗,秦帅,也都四五岁了吧?”
秦帅的脸马上红了,他底着头羞涩得不行,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呢,还连女朋友们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我说。
“这是真的。”他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