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彭森回到田宇他们那里,他与客商已经谈好了价钱,并且签了合同。客商预付了一部分定金,客商出去查看石头去了。
田宇高兴地说,“岳阳,彭森,这次好了,他们要的量大,估计这些石头的一小半可能就要装完,我们达成了三百多万的协议,还贷款的时候三个月就要到了,除去机器租金,工人们的工资,还可能剩两百万。但三个月内还会有客商来提货吧,我很有信心。”
“那定金给了多少?”我问。
“一百多万呐!”田宇说。
“他们说好是给两百万的,怎么才一百多万?”我问。
“嗨,算了,岳阳,字都签过了。钱在县城里就转过来,你还是跑一趟,我派郭明义送你去,然后你们再回来,你的别的客商都能联系到吧,也顺便打打电话!”田宇对我说。
彭森说,“那我也顺便走,就坐小郭的车子走。田总,我们结帐吧,结完帐后,岳先生顺便就在县里将工资给我。”
田宇瞪了他一眼,但彭森还是那么冷静。我对彭森说,“你就不能留下来,为什么一定要走?”
“我家里有事,岳先生,我不能再留下来了,也不能再听你弹吉它了。”他看着我,看上去似乎无限留念。
“行!”田宇表态道。他拿出了与彭森的务工合同说,“我们签的是三年时间,但我不管他了,我就按年薪从你来到矿上的时间算起,一共是五个月,可能多一点,就按五个月算吧——岳阳。”他转向我说,“你到县上后,就给他提五万块现金,但要他签字。”
彭森点点头说,“谢谢你,田总。”说完,彭森出去了。一会儿他开着装载机将客商挑好的玉石装在车子里。田宇告诉我,他们将玉石送到客商们在县上指定的位置,然后他们就在那里另外雇车。田宇说,“岳阳,你到后,如果他们转帐不顺利或者进行拖延,你就负责把玉石再拉回来。”
“这个我知道,你放心吧!”我说。
事情办得很顺利,但彭森走了,我很无奈也很伤感,但人各有志,他也许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走时还叮嘱我说,要我小心,任何事情上都要多留个心眼。
我笑着说,“我会的,彭森,我就这样,人家陷害我的事情多了,一个人在人世间活着,走到那儿就算那儿,重要的是我已经明白很多事情,我也为自己证实了很多事,比如我还有一种价值要比别人更能够体现出来——这就已经很够了。”临走时,我卖了个优盘,将我在南方的音乐专辑,我的裸体照片,我在大师那里跳的舞蹈,及其我的玉雕,我的音乐现场都复制给他,我说,“这个送给你,这里全部都是我自己,有时间的话你看看。经常保持联系,认识你这个朋友是在这个矿上最开心的事!”他走时拥抱了我一会儿,还流下了泪,我则笑着送走了他。
但想不到的是不幸要比彭森的预感更快地发生了。就在我送走客商及其彭森的第二天我们回去以后,矿上的洞里正在装炸药,洞很底小,我让爆破工出来,我想去看看,他们出来了。我爬着身子进去,洞进去二十几米后分两叉。我在装好药的那一边站着,袁浩民在另一头装,我看见炸药都是小包,他装完后将另一头也用细沙封起来。我最后一个出了洞。
最后总洞门口也堆上了土,一根导火索在洞外。我们离得远远的。我还在往外跑,田宇笑着告诉我,不会炸到这里来,我们装的药就刚好把这边的这个坡端下来,它就会轻轻地倒在原地,石头不会乱飞。听着田宇的话我才安静下来,想着我的胆小不竟很好笑。导火索点燃以后,却等了好半天,都没有爆炸。一直从早晨等到下午。小叔说,可能是个哑炮,不会爆炸了,得重新装药。或者得检查,是不是导火索出了什么问题。
我说,“是不是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将导火索弄断了。”
“有可能。”董健笑着说,“你笨手笨脚的,你没干过这些活,连出入洞都不利索。”
又等了一会儿,田宇无奈地说,“可能得要检查一下了,这么长时间没爆炸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拆了封口去瞧一瞧。大概得重新装药。”
几个爆破工便去拆封口。总洞口堵的东西不多,可能深度就有两三米。一会儿他们清好了。我又来了好奇心。他们进去以后,我也跟着进去了。那会儿田宇进了办公室。爆破工们要去拿工具又出去了,我看了一会儿,但很不巧我得出去方便一下,我也跟着出去,我出到洞外的时候,小叔,董健与袁浩民又进洞了。我到矿床的另一头过去,那里是临时的厕所。我看见秦帅也在那里。但是我听见“轰隆——一”一声,大地都在震颤。我知道出事了,小叔,董健与袁浩民正在里边。秦帅大惊失色,我的意识一片空白。我回头向那里跑去,那里的烟雾弥漫,尘埃的光圈向四周漫延。人们都在旁边站着,都震惊了。人群里也有田宇,我跑过去以后,田宇看着我,他震惊地看着我,就像不认识我似的。他的嘴唇都在颤栗,眼睛惊恐无比。我对他说,“冷静一些,田总,这时候我们得沉住气。”我的一只手抓在他的肩上,我发现他哆嗦起来——这样的打击真的是太大了。我说,“三个爆破工都在里面,我们的麻烦大了,但是会解决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意外,难道他们碰了炸药导致爆炸的吗,这可能吗?”田宇哆嗦的太厉害了,他再也站不住,瘫软在地。他一边哆嗦一边说,“岳阳,只要你没事就好了,我明明看见爆破工们都出来了,我只看见你一个人在那里——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灰尘还没有散尽,秦帅就哭喊着扑到爆炸事故场地,用双手刨起来。田宇太震惊了,不能理智一点,我指挥挖机与装载机清理现场。于是汽车,机器都运转起来。我让人将田宇扶到办公室。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那些废石才清完,将石头拉到一边倒了,我们在废墟里发现了三具尸体。他们已经血肉模糊,还好,由于空间太狭隘,他们还能得个全尸,否则他们可能就血肉横飞,连尸骨都不存在。秦帅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也不哭了也不闹,看着他们发呆,所有在场的工人们都唉声叹气。田宇一直在发抖,彭森也走了,这个矿上得有个主事的人。我让郭明义与几个人开车,得通知死者家人。我本来想叫秦帅一起去的,但看到这个样子,还是算了。
我到县城给董健,袁浩民与小叔家打了电话,告诉了家属这个不幸的消息,并且在当地报了案。我们带着警车开到了工地上。
三具尸体并列躺在一块空地上。警察拍照,还对现场进行了堪察,测量。但谁又能想得到,当警察询问事情的起因的时候,所有的证据开始有意无意地指向我。人们指证我说,我是最后一个从洞里出来的人,两次都是,第一次是从装完药以后,第二次是拆了封口的那一次。还说,死者生前吵架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我。两个警察之间相互说,“是不是遥控爆炸,这有可能是一次蓄谋杀人案!”他们说的尽管轻微,但我听到了。
我就那样被警察从矿上带走了,我关在县城派出所的一个有铁栏杆的房子里软禁起来。
我对他们说,“在拘留二十四小时以后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我,就将我放出来,我还有许多事情到矿上处理,田总都是那个样子,那里不能没有人。我还要接待死者家属呢!”
我从一个警察那里知道,三具尸体已经远了回来,安放在一家医院的停尸房,等家属们赶到以后再说。一个警察说,“你就等着吧,这里还安全些,那些家属们会对疑似嫌犯进行身体上的虐待与伤害,以示他们对死者的悲哀,我们这里就发生过这样的事。还有一次一个杀人犯还没被判刑,就被一帮人在警察面前就把那人给活活打死了。这个偏远的地方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我就吓得不能说话了。
警察也让我通知我的亲属,我说我没有亲属,警察奇怪地说,“你什么人都没有,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我沉默了。
但是还没到二十四小时,我就被指证了,说人是我陷害与蓄谋杀害的。指证我的人是秦帅,还有几个司机与杂工。警察将这些人的口供与手印拿给我看。
“怎么会这样?”我大惊失色,但我更是不幸与悲哀。
我太委屈了,但我只能沉默。我说我要打个电话,电话是在警察的监督下打的。不知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拨通了大师的号码,我流着泪告诉他发生的一切事情。大师气愤地说,“年轻人,这是一个阴谋,我来看你,你别担心——是有人陷害了你。”我告诉他我不想见你了,你别来看我,我只是觉得委屈。他说,“年轻人,我明白了,你找到的只是一块美玉,而不是一批玉——有人过河拆桥,想置你于死地,那次爆炸想炸死的人是你,玉是通灵的,年轻人,吉人天相,这不是一句笑话,玉自会处罚对你不恭的人!我说过的,有人既然能让它一石千金,也自然会让它一文不名。这事还没有过去。我会将这个不幸的消息通知给你的朋友们!”他没再与我多说,他怕我会制止,然后他就先挂了电话。
我再打电话给我的哥哥与姐姐们。他们火急火燎地赶到,他们来时,那些家属已经到了。那些家属们红了眼,歇斯底里,非常神经质。警察说对了,如果在警察局以外,他们真的有可能会将我打死。他们在栏杆以外来看我,他们抓住栏杆摇晃,就像饿坏了的雄狮,我担心像这种摇法,这些栏杆就会被摇下来。我吓得躲在一个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我吓坏了,胆怯地看着他们,我说什么他们都不听。
我哥哥姐姐们来时,那些死者家属暂时地被警察带走了。他们来了也没有好脸色给我,他们还骂我,有人说到了这时候才想起我们了吧,在你风光的时候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我底着头没理会他们。不过他们四处活动,上上下下打点,并且说服了那些死者家属,向他们证明我不会那么做,没有要杀死别人的动机,就吵了那么一次架就会心生杀机吗,你们也不想想,这就是一次爆炸事故。矿山上这么说纯粹就是为了推卸责任,没有什么谋杀的动机,杀几个民工干什么,他已经投了那么多钱,难道还无故地想惹上官司?
那些家属冷静下来再想想也是这样——他们终于平静了。我的一个姐姐堪称外交家,她四处活动,打点警察与当地政府的人们,用她来之前收集我的一些材料,如我的专辑和一些与玉界大师,音乐界名人们的视频还有报纸报道进行了怂恿,在当地制造了一些对我有用的舆论。这些我姐姐收集的材料也从反面证实了我不可能杀了几个民工,于是我又在那里成了一个名人。舆论对我很有利,都觉得我是冤枉的。后来我姐姐与哥哥们与死者家属经过多次磋商与劝慰,也让我早些摆脱这种关在监狱里的困境。他们劝家属们说,“人死了,谁都难受,但死者先逝了,活着的人日子照样过,只要你们怀念着他们,他们还与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们,我们会给死者最高规格的丧葬仪式。我们还会赔偿一些工亡的抚恤金,如果你们感到不公平,我们愿意在第三方的调解下达成协议。”最后经过多次磋商,我哥哥与姐姐们以每个死者三十万的抚恤金达成了这项协议,并为死者就在当地举办葬礼。
我就是从达成协议的那一天放出来的,但我害怕那些家属见了我以后又会露出狮子的模样来,他们也真的露出了那么一副模样,我对警察说,“还是将我关起来吧,我不想出去,直到问题彻底地解决为止。”
我将我的帐号取出来给了我姐姐,让她取钱给死者家属,但我的钱还不够支付死者家属对死者的抚恤金。我哥哥姐姐们垫付了一部分款子,葬礼的钱都是我哥哥姐姐们替我出的。死者家属们一定要给死者定做一个金匣子用来装骨灰,他们不得到这个金质匣子,就要起诉,为了不再惹麻烦,他们答应了死者家属的请求,就那样三个死者的葬礼又花了十几万块钱。我如此便欠下了巨债,而且让自己倾家荡产了,但我获得了自由。我哥哥姐姐营救我出来,等这里的事情摆平就回去了。我去了一趟矿山,我要去拿我的东西。我去时,秦帅已经走了,郭明义等我,只有他与两三个兄弟没出卖我。郭明义偷偷地告诉我,他在一个遗弃的坑里发现了一个遥控器。这种装置是遥控炸药的。我明白了,田宇在炸药包里换上了一台引爆物,导火索是他从炸药上面弄下来的的,那时候他就站在洞门口。他想找准时机只将我埋在地下,对于那么长时间的拆解来说,那样的时机并不难找。郭明义说,田宇策反了秦帅,答应给他二十万块钱来向我指证,所以秦帅才那样做。他还同时收卖别人也指证我,他们都得到了一些别的好处。事后,田宇就给了秦帅那一笔钱然后打发他走。郭明义与那两三个人从田宇那里结了帐与我一同离开了那里。我对田宇说,“个人再从县城将车子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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