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吃过早餐后,四人开车进市里,寻了一家职介中心,虽然是十一月了,里面仍然是人山人海,且多是戴眼镜的大学生。鲁刚三人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个正经事。越是繁华的地方,你要是没技术没文凭,就只有做那些又苦又累,一天十几个小时的活。而且工资低得让你看不到希望。反倒是吴晰找了份美容院的工作,包吃住,一千五百块钱一个月。无奈三人死活不准,吴晰只得作罢,那家用人单位还给吴晰留下电话,叫她有意向的话,随时可以。
四人再寻了几家职介所,结果都是一样。最惨的是鲁刚,连身份证也没有,跟本没有单位要。至于阿标与吴华,倒是有些厂看他们人高马大的有力气,愿意用,然而阿标与吴华都是浪荡惯了的人,要他进厂一天坐十多个小时,拿个千把两千,还不如拿把刀将两人杀了。更何况阿标先前自己就有百多万,虽说此一时,彼一时,要他放下架子去受人管制,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逛一天下来,除了鲁刚,另三人都是大呼好累,感叹找工作真难。
算算口袋里的钱,又花了百多块。
“他要是工资高点,哪怕有个三千块钱一个月,就算苦点,也无所谓,一个月下来,只有两千块钱不到,这什么鸟工作,是人干的么?”阿标想到白天找工作的事,不由怨起来。
吴晰劝道:“标哥你们也不要急,找工作那有那么顺利的,大不了到时我到那家美容院上班,等拿了钱,再找个便宜房子租下,慢慢找!”
阿标从座位一下坐起瞪着眼道:“小晰,你再说上班的事,我跟你急,说了不用你操心,就是不用你操心,大不了我们三人到工地上扛水泥,我当年还做过,一天一百多块,现金,还管一顿午饭,早早就散工。”
吴晰听了急道:“那怎么行,还不把人累死。”
鲁刚倒来了精神道:“阿标,我看我们再找下去也是白搭功夫,倒不如跟你说的去工地扛水泥,我们三人,一天就是三百多,干个二三天,再租个房子,免得老是睡在这车里,引人注目,人又难受,解个手都得跑老远去公侧。”其实鲁刚更多的是考虑到吴晰一个女孩子,跟着自己三个大男人挤在一块,诸多不便。
吴华一拍大腿:“没错,就这么定了。租了房子,晰儿就呆在家里,给我们做饭,等手里有了些钱再作打算,先过了这关再说。”
阿标也就随意一说,没想到两人倒真当回事,想了想也是个理,便也同意。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日,四人都早早起来,阿标照旧去那店里讨了水,洗漱过后,把吴晰安排在那店里等着。三人开着车,寻那建筑工地,开始两处,人家看他们开着奥迪,却找扛水泥的活,怎会当真,反倒背后骂三人是神经病。总算鲁刚反应过来,搞得三人相互取笑一番。再找时,人家态度果然好得多,只是有些见他们穿着得体,怎么看不是干这活的料,便都只说不缺人。三人只得走向第五处。
路上吴华却发起牢骚来:“他妈的,找个扛水泥的活也这么难,难道非要逼得老子去偷去抢!”他人高马大,声音响亮,只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三人到了一个大工地,看有几十人正在干活,阿标上前递过一根红双喜,问一正挑砖民工:“老乡,请问一下,这里要不要扛水泥的人工啊?”
那民工接过烟,看了看阿标,裂嘴一笑道:“要是要,就怕你干不了!”
阿标听说要人,倒是有些高兴,忙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烟,道:“这你不用担心,我有的是力气,只要这里用得着。”
民工先吸了口烟,吐出大逢烟雾,伸手一指百米外一个工棚:“工头就在那里面,你们去找他吧。他姓黄,我们都叫他黄工。”
阿标道了谢,回头对鲁刚与吴华一打手势,两人知道有戏,喜着小跑过来。三人一蹦一跳跨过那些个材料,来到工棚外,里面正有一人坐在那里算着什么,想必就是工头。工棚不远处就有一堆水泥。
阿标咳嗽一声,那工头回头一看三个小青年,都身材高大,长得人模人样,不知是做什么的,还以为是又来收保护费,忙起身出来。鲁刚一看,却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黝黑一张脸,明显晒太阳过多,给人一种厚道踏实之感。
阿标依然递过一根烟,那工头却不敢接,这一根烟搞不好就是四五百块钱,以前就上过这个当。
阿标以为他不抽的,便收了回来:“你就是黄工吧。”
工头听阿标说得客气,心中疑虑去了一半,应道:“我是。”
阿标伸出手,那工头迟疑一下,也伸出手,两人握了一下。
阿标笑容极是灿烂:“我们三人听说这里要人扛水泥,所以就来找黄工你来了,不知黄工给不给我们这个机会?”
工头转头看向鲁刚与吴华,两人见他看过来,忙笑了笑。
工头迟疑道:“做这个很累的,我看你们不是做这个的人。”
鲁刚听了,三两步跑到那堆水泥边,双手一抓就将一包水泥放在肩上,倒看不出吃力的样子,对工头道:“黄工,你不用担心,只告诉我扛到几楼就是。”
吴华也跑过去,照样抓起一包水泥,放在肩上。两人知道,只有用实际行动向他证实,自己是真的要干。
工头看两人架势,倒是有些意外,心道:“且让他们做着,反正现在也没人扛,他们能扛多少是多少,我照样付钱就是。”主意即定,便道:“那好吧,你们先扛五百包水泥到二楼,一包一块五毛钱。”说着回棚拿出三个隔垫,递给阿标:“用这个垫着肩膀,不然会烧伤皮肤。”
“好嘞!”鲁刚答应一声,掉头就走。吴华也跟上。阿标对那工头说了声谢谢,接过隔垫,便也过去扛了一包,追上鲁刚与吴华。工头看了一会,也不知想些什么,竟然摇摇头,回到工棚继续算他的帐。
鲁刚三人初时走得飞快,一个多小时就扛了近一百包,慢慢的就缓了下来。特别是阿标,从前锻炼不及吴华,更不能跟鲁刚比。坚持着扛到四十包,一屁股坐在地上:“妈的,高远这王八蛋,老子总有一天把你大卸八块。”他自己扛不动,倒怪起高远来。
那工头看三人工作效率极佳,想到这回工期不用延误,心里很是高兴,便买了三瓶水来,递给阿标道:“这种活不能图快,特别是上楼梯,要一步步走,这样才能干得长,身体也吃得消。”阿标道声谢,伸手接过水,打开一瓶就往嘴里倒。鲁刚与吴华这时也停下,坐在阿标旁边,对工头说了声谢,喝起水来。三人知道工头说的是经验之谈,自己就是吃了这个图快的亏。所谓欲速则不达,正是这个道理。
工头自去忙,阿标三人坐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大笑起来。只因此时,三人都变成了花脸妖怪。这一笑,只觉疲劳大减,身上的力气便恢复了几分,再歇一会,鲁刚把水都喝掉,先站起来,上前扛起水泥。吴华与阿标也跟着站起,继续奋斗。这回再不图快,照着工头说的,果然轻松不少,直到工头拿着盒饭过来,三人停手,算一算,已扛了近三百包。那盒饭菜虽不好,份量却足,三人也是饿得狠了,吃得津津有味。那工头在一边与三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还掏出烟来,却只有吴华与阿标吸。他自己也吸一支。鲁刚奇怪早上他不接烟,而且有些怕的味道,便问道:“黄工,你抽烟的啊,早上我看你不接阿标的烟,还以为你不会呢?”
工头被人截着痛处,叹口气道:“你们不知道,我以前上过一次当,也是年青人,给我发一支烟,我接着抽了,却被收了五百块钱。”
阿标三人不由笑起来,敢情人家把自己当成小混混了。
鲁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工头吸口烟道:“现在赚钱真是难,你看我们在工地上干活,够苦的吧,却还有人来收保护费,在这里的人,每人每月两百,不给的就打人。”
吴华差点跳起来:“我靠,他妈的工地上做苦力,还有人来收保护费,真是天下奇闻!”
阿标奇道:“那你们可以换个地方啊!或者找过个工作。”
工头叹气道:“只要在工地上干活,到处都一样,这些黑社会有一大帮子人,如果要是他们发现你从这工地跳到那工地,还要加倍收,再说换个工作,我们这样的乡下人,除了做苦力,还能做什么?!”
鲁刚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吴华气愤道:“那你们就不会联合起来反抗或者报到公安局去。”
工头反倒笑起来:“谁敢为这个头啊,万一被他们打死了,家里老婆孩子怎么办,以前有人告啊,不知怎么的让他们知道了,被活活打断了一条腿,最后还是我们凑钱给他治好,出路费送回家去。”
鲁刚三人沉默起来。那工头说完后,便自顾到别地去了。
休息了近一个小时,三人记挂吴晰,又扛起水泥来,四点没到,就把二楼五百包水泥扛完。把个工头看得喜上眉梢,结帐时,只问三人明天还来不来。直到鲁刚说来,他才松一口气,三人离去时,又叮嘱了一遍。
三人结完帐,把手脸洗干净,身上尽量弄得干净些,这才开了车,回去找吴晰。吴华紧握着手里的八百块钱,(本来只有七百五,那工头怕他们不再去了,便多给了五十。)倒有些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果然感觉就不一样。看到他这副样子,阿标不由笑道:“华子,不就八百块钱,你至于么。”
吴华也笑道:“你懂什么,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我自己挣的钱,当然高兴了。”
阿标笑着摇了摇头。几人回到‘基地’,吴晰早在路边张望,车子一停,就雀跃着跑上前去。
三人笑着下车,吴华把手里八百块钱交给吴晰,脸上藏不住的骄傲神情。
吴晰一数,不由惊道:“怎么这么多,一天一人不是最多一百多吗?”
吴华笑道:“那也看是什么人啊,要不是怕你等着心焦,我们还准备弄满一千回来呢。”
阿标笑道:“行了,别吹了,先吃饭吧,我都饿得走不动啦。”
吴华用手挽着吴晰:“走走走,吃饭去。好好吃一顿。”
鲁刚跟在后面问道:“小晰你中午吃饭了吧?”
吴晰回头道:“我吃了,刚哥,前面有个小饭店,我中午在那吃的,也不贵,我们去那吃吧。”
三人依吴晰说的,寻到一个小饭铺,点了几样菜,还要了两瓶啤酒,美美的吃了一顿。吴晰更打听过了,这附近这样的矮房子只要三百块钱一间,那店主就有个相熟的人,正要回去,有两间房子空下来。
听说有这等好事,鲁刚等怎会放过,吃好饭后,便寻着那个店主,让带着寻到相熟的人,交了六百块钱房租,将房子租下来。本来要交半年,还是那店主帮着保证,说过些日子再交,房东这才肯了。
吴晰再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总算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那江西老表也真是热情,竟然送来了锅与煤气灶,还带一个旧的煤气筒子,说是旧的,放在家里也没用。鲁刚三人千恩万谢的将店主送走。当夜吴晰便闹着买了其它一切需用之物,准备明早开火。却把钱都花了个精光。夜里吴华睡得呓语连连,连叫鲁刚与阿标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