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个来上班的公安看到面前景像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只以为鲁刚已经逃了,也不上前看个究竟,回身就走,嘴里嚷着:“跑了跑了!”到大门时,正撞着胡少华与一伙公安说笑而来。胡少华看他惊慌失措,只顾乱嚷,不由一把当胸抓住喝道:“小李,大清早的嚷什么,见鬼了?”
小李平时最是怕胡少华这位黑面局长,不由结巴道:“鲁刚跑了,门…不,墙都被砸也个大洞。”
胡少华听不清楚,松开小李,当先急步入内,心中却暗骂起鲁刚来。人还没到关押鲁刚的房前,便见走廊里满地断砖,一片狼藉,再看到墙上破洞时,不由也是傻眼。他身后那帮公安均倒抽一口凉气。这他娘的也太粗暴了!
胡少华扑到房前,看那门已只剩个框子,伸头一看,早失了鲁刚身影。
“胡局长!”鲁刚身音从旁传出。
胡少华身子一缩而回,看鲁刚胸前血迹斑,喉咙处也是一团血污,心中虽惊,却也高兴起来,只不知是为没有走脱了犯人,还是为鲁刚没有做出逃走这个错误的选择。
“鲁刚,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胡少华他两处都是伤在要害,显然昨晚经过一番殊死搏斗。
“昨夜有人来杀我,不过总算我命大,逃过一劫,只是把这里闹成这个样子,实在是过意不去!”鲁刚淡淡道。
“是什么人干的,他为什么要来刺杀你?”胡少华关切问道,心中有些愠怒,这还得了,竟然跑到公安局来杀人,简直是无法无天。鲁刚要是死了,自己这公安局长也就算做到家,就算上级不追究责任,自己也于心有愧呆不下去!
鲁刚摊摊手道:“不知道,这人全身都包在黑衣里面,只留下了这个。”说时从墙上一块砖缝里抽出昨晚那半截断匕,和那匕柄。
胡少华上前接过,见那断匕上清光流转,入手冰寒,那匕柄极是精致,竟然镶有黄金。看了几眼,也不见什么名堂,便让身后公安将鲁刚换了个房间。自己却回到办公室,反复的瞧着手中匕首,试着在桌角上一划,竟然嚓的一声,削下一块来,端的是锋利无比。却不知鲁刚是如何在这样锋利的凶器下逃生。再把那匕柄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也没发现有留下什么印记可辨识。这时昨日那向胡少华报告的公安推门进来道:“局长,自从我们值班人员出事后,不是装了不少监控录影设备代替么?”
胡少华一拍大腿,道:“怎么忘记这个,小郑你快去拿来到会议室播放。”说时便起身。
小郑答应一声,自去调录影带。
胡少华来到会议厅时,早聚集一大堆人在等着,想必早知道这个主意,个个眼中满是期待。倒大部分关心的是昨晚打斗场面!
“连墙都撞破了,真不知场面激烈到何种程度!都跟武侠小说里写得差不多了!”一名公安对身边同事兴奋道。
公安看看门口道:“是啊,怎么还没来,我都急死了!”
“来了,来了,大家别出声!”有人看到小郑小跑着过来。忙出声阻止议论。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只见小郑手里拿着磁盘跑进来,打开播放设备。调整好映像后,坐在播放机旁。
片刻后,画面上便出现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却是下班前的。看了两分钟,胡少华等得不耐:“跳过这一段!放晚上的。”
小郑把播放扭一拖,画面上便一暗,出现淡绿色的影像,却是灯熄后,红外摄取的。再看了二三分钟,还是什么也没有,小郑自己再拖了一下,看一眼屏幕上还是安静得很,正要再拖,却有公安道:“来了!”忙抬头看去,只见一条黑影出现在屏幕角上,就算是黑暗中,手中匕首也有一线光亮,轻手轻脚的走向关鲁刚的房间,落步之间,一点声息也没有。
会议厅里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只觉心跳加速,那些公安更是掌心冒汗,虽然知道鲁刚没事,还是暗暗的为他担心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哗…
随着这一声响,所有人的心都被揪起,只见黑衣人离房门还剩三四步距离时,突然身子一弓,从视线里消失,那门却一下被巨物击穿,只留下个框。
画面上一下又什么也没有,只有房里传出一声响,跟着那墙便轰然一声,断砖乱飞中,屏幕一亮,却是走廊的灯亮了起来,鲁刚身子从洞里倒飞而出,前胸红湿一片。那黑衣人却从门里闪出,手中的匕首漾起层层寒星,如水般涌向鲁刚,一时间走廊里人影晃动,喝声连连,只剩两条人影上下翻飞,纵横交错不止。只把众人看得手掌紧握鼻头见汗!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中国功夫,比李小龙的打斗精彩百倍。
便在此时,鲁刚大喝一声,立定身子,双掌虚影重重,在胸前一合,拍的一声夹住精光乱闪的匕首,众人不由大声喝彩起来,浑忘记人家可是自己的阶下囚。
接下来的场面却略显沉闷,两人竟然角力起来,等得一会,连走廊的灯也熄灭,画面又重回淡绿色,眼见那匕首缓缓推进鲁刚喉咙,均是屏息静气,要看鲁刚如何解脱。不想那黑衣人明明胜利在望,却轻叫一声,惊得灯光再亮,却见鲁刚凝神静气,喉咙虽然已流出血水,夹着那匕首的双掌却极是稳重,显得轻松无比,周身情状更是怪异,那衣服竟然无风自动,一胀一退。跟着双手一撇,便将匕首扭断,黑衣人起身飞退入房中,从屏幕上消失,随后砰然大响,想是他破墙而去。
胡少华回过神来,看一班手下们仍是盯着屏幕,知道他们震撼于鲁刚与黑衣人的功夫,就是他自己也觉回味不绝。
“好了,电影…录影看完了,大家回去工作,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线索,揪出这个黑衣人。”
被胡少华一说,公安们这才从热血沸腾的状态中回转,纷纷起身,对鲁刚产生了莫名的敬意,强者总是容易得到别人的崇拜。更有人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自己儿子送去学武!
胡少华找不到可辨认黑衣人的线索,回到办公室后,却奇怪张诗雅怎么还没有来公安局看鲁刚。
北京,中南海。
诗雅此时正坐在一对中年男女面前,别着头,脸上表情显出她心情很糟。那男人五官端正,如果他的双眼盯着你,绝对让你不敢抬头,女的雍容华贵,却与诗雅一点也不像,正担忧的看着这父女俩。
“爸,你真的不帮我?”诗雅回头看着男人。
“这鲁刚当街杀人,目无法纪,理应受到惩戒,我怎么能徇情枉法,而且我你告诉,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跑到北京来!”男人一口拒绝女儿。
“他是我男朋友行了吧!”诗雅听父亲仍然不愿帮自己,不由站起身,气呼呼道。
“我绝对不允许你与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他怎么配得上你!”中年人只是想确定一下,听诗雅亲口承认,仍是暴跳起来,厉声喝道。
“你凭什么阻止我爱他,你什么时候管过我,关心过我的生活,我被一帮毒贩围着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人用十几支枪指着,要被强行带走之时,你又在哪里,要不是刚子,我…我早化成一包灰。”诗雅听父亲声色俱厉的反对自己与鲁刚,不由也大声回答。
“你说我没管你,不关心你,我只说一样,要不是有我,你那公司能有那样的规模,能有那么多人找上门与你合作!”中年人脸都气白。
“公司再大有什么用,钱再多有什么用,我要的不是这些…”诗雅尖声大叫。
“要我救人,想都别想,我劝你趁早熄了这份心!除非你答应不再与那小子来往,我倒还考虑一下!”中年人胸膛起伏,忿忿一挥手,转过身子。
诗雅冷冷一笑道:“你不救便不救,我再想办法,想打断我与刚子的交往,除非我死了!”说着便气冲冲的跑出去。
中年女人忙站起身,连唤了几声诗雅,也不见她回应,一径的去了。
“敬斋,你们父女便不能好好谈谈么,非得弄得这样硝烟弥漫收场,我看诗雅是动了真情,你便打个电话帮帮她,她能看上的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
中年人沉默一会,显然是气已平了,叹息一声道:“我不是不帮她,只是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能接纳那样一个人!诗雅是注定要嫁入豪门的,已有人跟我提起过几次,国柱很中意诗雅,想她嫁给正标。正标也多次问起过,其他就更不用说了。”
女人轻叹道:“那你也要慢慢来,先让上海那边放了鲁什么再说,我看诗雅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过段时间便想通了。”
诗雅一气之下冲出家门,北京的天气已经极冷,被迎面的寒风一吹,便冷静下来,想到还在牢里的鲁刚,好不心烦意乱。一时又去哪里找人帮忙!便在路上瞎走,迎面正碰上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青年没料想会遇到诗雅,惊喜道:“诗雅,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诗雅一看青年,也极是高兴,应道:“小哥哥,你从美国回来了吗,我都不知道!快说快说,在什么部门上班”
青年笑道:“我是国庆时节回家的,现在外交部工作,你呢,大老板,生意越做越大了!”
诗雅笑道:“讨厌你,笑话我!”
青年看诗雅一如当年的娇嗔,眼中露出温暖之色,道:“我看你刚才眉头紧皱,心不在焉的,有什么事难着了我们的天之娇女?”
诗雅翠眉轻蹙,自来与青年无话不谈,便将所遇事情原原本本道出,以有自己老爸所持态度都讲了。
青年听完诗雅所说,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只要不死揪着不放,十天半月也就出来了,你不要担心,哥哥帮你!”说时伸手抚了抚诗雅的头。
诗雅想到自己这玩伴的家底,在这中南海可是数得着的,事情由他出面,那更是好得很,心上一颗石头落下地来。不由欢呼雀跃起来道:“太好了,那我也不用再去找我爸!”当下一双玩伴谈谈说说,欢声笑语不断。
目的即已达到,诗雅也不再与自己老爸争吵,安安心心在家里住了两天,便返回上海。算算日子,正好五天。吴华几人天天盼着,看她回来,问及事情也已办妥,自是高兴不已。一伙人又去看望鲁刚,听他说起被刺杀之事,个个胆战心惊,只叫他再等两三天,便可出来。鲁刚自是没问题,整天只是玩味那毛孔呼吸之道。
另日,诗雅一到公司,便有市里公务员送来一个包裹,说是副市长的父亲过世,留下的遗物。
诗雅一惊,到办公室后,忙打开来看,里面还有一个用针线封得好好的小包,小面写着,鲁刚两字。诗雅如遭雷打,猜是华老人过世,下意识的便是要告诉鲁刚,却想及他现在还被关押,如果得知消息,必然要反出来的,到时又增一段未知。便只得强压下心事,将包裹收好,急赶往华老人所住地方,一看,已是房门紧闭。却仍是喊了几声,一个过路的妇人看得分明,道:“这老人昨天早上死了,你不用再叫啦。”诗雅当即泪如雨下,蹲在门口哭了小会,转身又往市政府,寻着华度江,见其双眼红肿,默然而坐,竟如换了个人似的。
“华爷爷现在哪里?”
华度江听得诗雅一问,别过头去:“在市殡仪馆,明天火化,后天下葬!”
“我去见他老人家一面。”诗雅说完,又冲出门去。
华度江正要说话,看诗雅去得远了,只能谓叹一声。
诗雅赶到殡仪馆,寻着老人,见其穿一身黑西装,打着领带,在一堆鲜花中间,显得如此安祥,思及小时种种,诗雅再忍不住,抓住老人冰凉的手,哭出声来。
有那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看她哭得伤心,不由在一边议论道:“这老人也真怜,都这么大年龄了,却得这么个死法。也不知做了什么孽事!”
“谁说不是,我昨天给他穿衣时,发现他的手臂与双腿都已经被打断了!太惨了!”这两人只顾同情人家,却不想声音大了些,被诗雅听个一清二楚。
诗雅心中震惊,简直难以言表,要问那两个工作人员时,已摇着头走开,忙追上去问道:“两位大叔,不知你们刚才说的是谁?”
工作人员讶道:“你是今天刚赶回来的吧,你家人没有告诉你吗,就是你刚才哭的那位老人啊!要不是化了妆,脸上还有好大一块瘀青呢。”
诗雅怔住,走回老人身边,用手一摸,果然,老人的小臂竟是向外弯着的,有一处明显的瘪下去,显然是遭到重击,里面的骨头碎了,人死后,肌肉弹性也丧失,这一处便瘪了下去。诗雅又走到另一边一摸,也是如此。想及老人死前所受痛苦,心中只觉悲恸无名,痛哭起来。
胡少华此时更不好过,副市长的爸爸被人打死在房里,连暗中保护的警卫都被杀光,这要是说出去,上海必定人心大乱。他这个公安局长都被市委书记批得恨不如一头撞死!中央已直接下命令,不查出来,他这个局长就卷铺盖走人。胡少华不懂,这上海几时变得这样复杂,现在还关着一个当街杀人的,外面便有人被杀。
“难道与鲁刚有牵连?”胡少华想到鲁刚半夜遇险,记起上次打电话来叫鲁刚的便是副市长。“华老爷子与鲁刚又是什么关系!是那暗杀鲁刚的人干的吗?”
胡少华正想着鲁刚,市委书记便亲自打来电话,让局里把各种材料做好,将他放了。除了点头,胡少华还能做什么,想到鲁刚出去之后,如果真与华老爷子有关系,那么知道他被打死后,定然不会干休,说不定以他那超强的身手,反倒官方更容易查出凶手来。如此一来,自己即不想关他,而他又帮着破了案,岂不是一举两得。
胡少华想通此节,心情不由大好。忙着吩咐手下准备,最迟明天放人。又打了电话给诗雅,让她明日来接人。
这公家办事效率有时也很快,第二天一早,果然便将鲁刚放了。吴华他们开车将鲁刚接走,却不似平时一样说笑。鲁刚心中奇怪,回到家后,也都是唉声叹气,只不看鲁刚双目。
“你们这是吃错药了吧,是不是觉得我早回来了?”鲁刚不由笑问。
见没人回答,鲁刚看向吴晰道:“小晰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吴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时诗雅走来,手中托着个布包道:“这是华爷爷留给你的!”
鲁刚听了便觉不对,接过布包道:“华爷爷回北京了么!是什么东西?”说时当众打开,只见里面一把唢呐,一个狰狞龙首面具,还有一角小图纸,却是皮的,不知上画着些什么。更有一封信,鲁刚忙打开来:
“小鲁,自从与王祈福一战,我便觉身体大不如前,竟起了百年之想,只怕到时来得突然,不及准备,这便将这些东西打点好,死后有人看到,自会代我送给你。这唢呐跟了我几十年,本想一并带入坟墓,却又舍不得,想想还是留给你做个念想。面具是我当年对付特务,诛灭奸邪时所戴,一并给你,至于那一角小图,是我当年从一特务手里得之,他本要我饶他性命,说此图共为六份,上有无穷玄机,我看了这许多年,也未看得明白,更未见到另五份图。你若有机缘,说不定可以解开这迷团。我要交待的事,也就这么些!”
鲁刚拿着信,把屋里人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停留在诗雅身上:“诗雅,你说!”鲁刚声音突然变嘶哑。
“华爷爷去世了,是被人,是被人打死的…手脚都被打断了!”诗雅掩面而哭。
鲁刚只觉脑中轰鸣,一股逆血上冲,张口喷出一股血箭,仰天便倒,手中笺纸飘落下来,被血打中,掉在地上。
“刚子”
“刚哥”
屋里人同声大叫,吴华与阿标急窜过来,左右扶住。
鲁刚虽觉心如锥刺,却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好半晌,才在众人呼唤中醒来。
“刚子,你何必如此苦着自己,想哭便哭出来!”诗雅哽咽难言。
“华爷爷几时去的?”鲁刚目光呆滞,声如呓语。
“就在前晚!”
“我竟赶不上送他老人家一程!”
“我们再在赶去,说不定还能见着华爷爷一面!”诗雅想起华老人今天才火化,忙道。
鲁刚身子一震而起,抓起唢呐就走。诗雅几人忙跟在后面。到楼下,开了车,急驶向殡仪馆,所幸的是,到那时,正举行告别仪式,上海大小官员挤满一堂。
车子还没停稳,鲁刚便从车上跳下,正要进入,却被两警卫拦住,看也不看,脚下一跨,身子从两人中间穿过,径往里面趟。两警卫忙低声喝着追来。却见鲁刚已到老人遗体前。
面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无礼,已有官员喝道:“你是谁,竟敢乱趟,不要命了!”这人开口以命相胁,也不知做的什么鸟官。
鲁刚哪会理他,只是上前盯着老人容颜,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穿这么整齐的服装,思及那天一晤,竟已是天人永隔。
两个警卫赶到,就要上前拉人,华副市长站在家人中,认出鲁刚手中唢呐,不由挥手止住,连市委书记都盯着鲁刚,不知他要做什么。
鲁刚默立片刻,突然盘腿坐下,双手执起唢呐,一曲十送红军,顿时响彻殡仪馆,没有初时的悲壮,往事历历,都化作依依惜别之情,融入一个个音符中,感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就连那鸟官也听得痴了。
一曲终了,余音尚自缭绕。场内已失却鲁刚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