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昨天的情况了。
我望着菲奥奈一遍遍敲着没有回应的门的身影，脑海中琢磨着从这个工作中脱身而退的理由。
对情报的打探完全没有成果，但那也是理所应当的。菲奥奈无视我的警告，今天也穿着制服来了。我也不去帮她的忙。
“失礼了。”又吃到了，一个闭门羹。她反复确认着着自己的耐性与对工作的热衷。但是，她的做法明显错了。再没有实绩的话，她自身的立场也会变得很危险。
“你差不多也该换个角度思考下了吧？你现在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去下一户人家吧。”菲奥奈头也不回地说道，但是没走两步又停下了。
一个有点邋遢的小鬼走近了寻找着下一户人家的菲奥奈，“你是羽狩吗？”
“是的，找我有什么事吗？”菲奥奈看到对方是孩子之后，口气温和了一些。
“有人在那边叫你。”小孩子说道。
“怎么了，菲奥奈。”我走上前去。
“那个，这个孩子……”菲奥奈愣了愣。
“被叫的只有羽狩。”注意到我的到来，小鬼向我投来了不友好的视线。
“我姑且也去一趟。”我耸耸肩，“喂，哪有人在叫啊？”
“不是在叫你。”孩子无视掉我，为菲奥奈指着去处，“在斜壁上有裂缝的那家。”
“是谁在等我？”
“羽化病人，顺带一提，我可不会因为被拜托就长出翅膀来。”说完，小孩全力地跑开了。
“要去吗。”我问道，“进那个家的瞬间说不定会被围殴哦。”
“我也不可能因此就不去。”菲奥奈迈着慎重的步伐，向有着裂缝的房子走去。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我一边注意周围的情况一边跟了上去。
菲奥奈敲了敲门，但是却没有回应。
“我是被那个孩子叫来的。是防疫局的人。”菲奥奈在外面大声说道，“里面没有人吗？”
“……请进。”里面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
听上去……是个老人啊。
我和菲奥奈对视一眼。然后站在她的身后，做出随时可以对周遭的来袭做出对应的架势。然后，菲奥奈缓缓地将门推开。
阴暗的室内。发霉的气味，潮湿的空气。在貌似床铺的平台上，一个老太婆躺在那里。
“您是羽狩大人吗？”看到我们进来，老太婆说道。
“是的。”菲奥奈点了点头，“我听说这里有羽化病的感染者。”
“那个人就是我。”
房间里以贫民区来说算得上干净，感不到有老妪之外的人的存在。
“这位小哥也是羽狩吗？”婆婆突然看向了我。
“我？”我愣了一下，“我……嘛，算是她的助手吧。”
“这样啊。”婆婆点了点头，又看向天花板。
“关于羽化病感染者这点。”菲奥奈走了过去，“能否请您让我确认一下呢？”
“啊啊，啊啊，那是当然。”
“凯伊姆。”菲奥奈看向我，冷冷地叫了一声。
“嗯，啊啊。”我慌忙向后转去。
虽然是个老婆婆，但姑且也是名女性吗……真是个讲礼节的家伙……话说回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羽化病人会自己向羽狩搭话。也没听说过这种传闻。
这是圈套吗？
我将这种可能性留在脑海的角落中。
“……确认完毕。”菲奥奈的动作很快，“接下来，请让我对您进行保护。”
“啊啊，拜托您了。”婆婆点了点头，“我不会抵抗羽狩大人的，所以请您不要对我施暴。”
“那是当然的。”菲奥奈微微笑了笑，“……那么我去安排一下，请您稍作等待。抱歉，能麻烦你留在这里吗，凯伊姆。”
“啊啊，无妨。”我点了点头，而菲奥奈出去进行保护的筹备，把我和老婆婆留在房间里。
“哎呀，我能遇到羽狩大人真是太好了。”婆婆突然感叹道，“在这一代，基本上都看不见各位的身影。”
“不害怕羽狩吗？”
“活到这个岁数，早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了。”婆婆笑了笑，“我只害怕将自己的病传染给附近的人们。如果您也害怕被传染的话，从这里出去就好。”
其实我家也有个羽化病人……只不过不能这么告诉她就是了。
“让您久等了。”菲奥奈回来了。看得出来她在喘息，应该是跑着来回的吧，“马车很快就会来了。”
“对不住啊。”
“您身边有什么想带到治愈院去的东西吗？”菲奥奈问道，“不能携带太多就是了。”
“什么都没有哦。对了，只是要把这间房子的后事拜托给您了。”瘦弱的婆婆，
“后事，吗。”菲奥奈犹豫了一下。
“这里也没有我的东西，而且我也不可能再会回来了吧。”
“不，如果治好的话您还是能回来的。”菲奥奈以极快的速度否定。
“啊哈哈，您真温柔呢。”婆婆突然笑了起来，“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只是在等死而已。没想到临终之前还能有人为我准备死去的地方，好像做梦一样啊。”老婆婆非常开心地说道。
在这里死去的话，只会让家财被夜贼所抢走，尸体被狗和蛆虫吃掉吧。相对来说，去治愈院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我算是见识到了，就算是羽化病人，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从羽狩那里逃开。
而是还有这种人。
“凯伊姆。”菲奥奈转向了我。
“后事吗。”
“啊啊，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很抱……”
“虽然和调查无关，不过也没办法了啊。”我耸了耸肩，“老婆婆，你应该没有问谁借过钱吧。”
“换做是你的话，会把钱借给老太婆吗？”婆婆反问道。
“我只是为保险起见问一句而已……有什么之前的东西吗？”
“就算是有，也早被那些年轻人抢走了……”言下之意也就是否定，我停止了问话。
“……啊啊，说起来还真有一样东西。”婆婆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这位小哥，能把床下的东西拿来给我看看吗。”
我无可奈何地蹲下身子，向床下望去。地板上只放着一个箱子。
“是这个吗？”
婆婆接了过去，在用颤抖的手打开之后，里面还有一个小的箱子。箱子中放着装饰着红色石头的胸针，“那个是我在大崩落中唯一没有遗失掉的财产哦。除了这个身边物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掉下去了呢。”婆婆充斥着怀念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这个东西是那时候掉下去的夫君在很久以前送给我的。羽狩大人，请您收下吧。”
“哈？您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菲奥奈怔了一下，“我没有可以接受的理由。”
“宝石也会喜欢被戴在妙龄女孩子的身上。”
“哈，不，可是。”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知所措的菲奥奈。以她那端正的性格，或许很不擅长应付年长者也说不定。
“收下吧。”我说道，“小心老婆婆死了以后变成鬼来找你哦。”
“哈哈哈，这位小哥说得没错。”婆婆也笑了起来。
菲奥奈看向这边的眼神，仿佛在问着“可以吗？”这句话。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来，过来这边。”老婆婆为菲奥奈挂上了胸针，“啊啊，您好美啊，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呢。”
“婆婆，你太过奖了。”听到别人夸这家伙漂亮，还真是有种违和感。
“怎么，没有自信吗。”
“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非常开心。”菲奥奈用符合她自己个性的说法正面做出了回答。似乎对菲奥奈很中意的婆婆，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过去的事情。
马蹄声临近了。
“那么，就拜托这位小哥了。”同样听到马蹄声的婆婆一边说着，一边做出要让我背的姿势。
脚已经走不动路了吗……
“不，让我来带您过去吧。”菲奥奈拦住了我。
“羽狩大人，对不住了啊。”
菲奥奈抱起老婆婆，把她送到了马车上。老婆婆行过礼之后，就坐在没有窗户的马车里，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菲奥奈紧紧握住胸前的挂坠。
或许是阳光的原因，她那端整的面容好像在哭泣一样。
“也有这种工作呢。”
“真的很少见。正是因为也有这样的人，我才多少能够拾起继续工作下去的动力。”菲奥奈再次握住胸针，她的视线，似乎一直在跟随着已然消失在视野中的马车。
“难道说，是你认识的人吗？”我问道。
“我在贫民区没有认识的人。”
“也是啊。”我点了点头，“能够实现年长者最后的心愿，不是很好吗。”
“凯伊姆会夸奖我的工作，这还是第一次吧。”
“谁知道呢。”
对于年长者来说，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够从这个世界漂亮地消失吧。至少，我们将老婆婆从对可能会传染到周围人的恐惧感中拯救了出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羽狩也是份很好的工作。
“太阳下山了吗……”菲奥奈看着夕阳，突然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今天也让你的酒变得难喝了。”
“不。”我摇了摇头，“……怎么，不能去一起吃个饭吗？”
说着，我向菲奥奈发出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