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处理告一段落之后,我把事情的始末汇报给吉克,然后走进菲诺列塔。虽然没抓到黑羽本人,但排除掉扰乱情报的人也算是一个进步。点完烧酒之后,我在平时的座位坐了下来。
酒店的店长是流言聚焦之处,毫无疑问,兰格的那个事件肯定也已经传入了梅尔特的耳中。但是,不去触及他人避讳的话题,是她的优点之一。
“听好了,自己人会背叛的原因只有两个——领导者没有想过会出现叛徒的天真,以及没有看清恶人而将其留在身边的愚昧。”今天的吉克不同寻常地露出认真的表情说道。
……吉克对身边背叛的人也很严格。
因为有着在继承先代亡故后留下的产业时,作为副手的贝尔纳德带着大量的手下跑出去独立的经验。现在贝尔纳德手下的风锖,已经成为了和不蚀金锁共分牢狱的势力。
“这一次……算是天真和愚昧兼有了。”
“但事实上,凯伊姆,不管是哪种原因,结果都不会为世间所得知。我也从那个时候学会了很多东西。”如此说道的吉克面露苦涩——过去不经事的自己仍然历历在目吧,“对于那个队长来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吧。包括今后对于羽狩的行动方针,你也稍微想想看吧。”吉克似乎已经考虑到和羽狩解除合作关系的情况了。
无论是对羽狩这个组织还是对菲奥奈个人,这次事件都是非常沉重的打击。而对于与其联手四处奔波的不蚀金锁来说,也不能说毫无影响。不过,这里就体现出吉克雇佣我这个局外人的意义了。
接下来,会变成怎样呢……
喀啷……
门开的声音……
我微微抬眼看向入口,发现了菲奥奈的身影。看到我在的菲奥奈总算是勉强扬起了嘴角,来到了同一张桌子。
“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进行事后的处理,不会来这里了呢。”
“大致已经整顿完毕了。”
“那就好。”我随手指了指桌上的杯子,“……喝一杯吗?”
“……酒么。”
“不行,直到回家之前都是执勤时间吧。”
“……”换做平常立刻就会点头的地方,菲奥奈今天却犹豫不决。
这也难怪。
“话先说在前头,这杯是水。”我扬了扬眉毛,“你看,是透明的吧?”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水……”菲奥奈说着,拿过了酒壶。
我稍微有些吃惊,向梅尔特又要了一个杯子,“需要用水冲淡吗?”
“不用,和凯伊姆一样的就好。”
我将菲奥奈好不容易才喝下去的,写着商品名的烧酒倒入她的杯中。两人无声地碰杯后,将酒倾入喉中。
“……呼。”一杯酒下肚,菲奥奈长长舒了一口气。
“饭呢?”
“不需要。”她摇了摇头。
“我也是。”
咕噜,咕噜,菲奥奈不停地饮着酒。她曾经说过,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喝过酒。再加上她现在不停在喝下去的,还是相当烈性的烧酒。
不要紧吗?
……不,今天但醉亦无妨吧。
“……哈啊。”连着七八杯下肚,菲奥奈再次喘了一口气。
“不要紧吗。”
“我比自己想的要能喝啊。”菲奥奈面不变色地说道。这样一来,还是生气时的菲奥奈的脸要更加红。
“因为现在的心情想要喝酒吧。”
“是……那样吗。”菲奥奈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
“呵呵,肯定是那样没错了。”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平常的霸气。
手下滥用了羽狩的职务,而且还是用来杀害羽化病人。她会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再怎么说,那也是相当于自己左膀右臂的副队长。
“抱歉啊……那么断定部下中没有背叛者,结果却落到这个下场。我也背叛了凯伊姆的信任。,真想像兰格那样,就此在这个世上消失。”菲奥奈低下头,揪住垂下的额发。
说实话,我没有任何的感慨。说到底,对她来说,最可疑的人应该就是我。硬要说起来,我最担心的是菲奥奈能否恢复精神。
“菲奥奈也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了吧,你们内部的问题。所以,才会这么拘泥于黑羽是怪物这一点。”
菲奥奈微微地点了点头:“我本想尽可能在内部解决这件事,兰格应该也不想做出那么难看的辩解。”
“那是没有准备好足够让他无法为自己开脱的证据的你的失败。”
“如果没有凯伊姆的话,说不定我就连让他坦白都做不到。”她无力地小声说道,“我们是必须秉持正义的组织。”正因为拥有如此之大的权力,所以就更不能容许过错。”
“这个想法并没有错。但是,你就算用同样的说法去教育看守所的那些队员,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次的事情已经让我将这点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点。”菲奥奈苦笑着,“兰格和我一样,对于端正纲纪相当积极,而他本人却成了叛徒。”
“被你当成同伴,兰格就可以很轻松地制定规则并钻其中的空子。身居高位的人类的犯罪,被发现肯定也是相当的晚。”
“啊啊……”
菲奥奈已经将杯中的酒喝干,我则为她再度倒满。
“你的理想并没有错。”我试着安慰她,“只是,为了接近理想而选择了错误的道路而已。对于每个人来说,自己与理想究竟有多远,又如何才能靠近理想半步……不去考虑这些事情,而单纯地去将理想付诸实际的结果,什么都不会改变——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
“……说得是啊……”
“下次继续努力吧。”
“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次了。”菲奥奈突然说道。
“你要受什么处罚吗?”
“斥责是当然的吧,但那之后的处置还不明朗。”她将杯中残留的烧酒喝干,随后再次满上,“即使受罚也无妨,担起责任也是队长的工作……我……我辜负了防疫局对我的信赖。因为我的实力不济,而让队伍的名誉受到了损伤。作为队长来说,是不应有的失态。”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用右手的手心怦怦地敲了敲菲奥奈的头。菲奥奈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我。
“想要道歉,还不如改善自己,你应该还有干劲吧?”
“……”从她那瞪大的双眼中,突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口中没有呜咽声,只是溢出大颗的泪珠。
右眼也好,左眼也罢。
化作两道溪流经过面颊,自形状姣好的下巴滴落。突然,我发现柜台那边的梅尔特正狠狠地瞪着我。“饶了我吧……”看着梅尔特的目光,我暗暗说道。
“啊……”突然,菲奥奈恢复了意识,慌忙抹着眼泪,“抱歉,让你受惊……”
“不,没关系。”我慌忙摆了摆手,“每个人都有这种时候。”
“谢谢。”菲奥奈尴尬地皱紧眉头。
回想起来,我已经好几次看见过菲奥奈露出这样苦涩的表情。或许,这才是她真心的表现。但是,越是外表坚强的人,内心往往就越是脆弱。
正如同那越坚固的树木,就越容易被强风折断一般。
“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但你皱眉头的那个习惯还是改掉吧。”
“……皱了吗。”
“啊啊。”我点点头,“娼妇们有着这样一句谚语。‘幸福只会聚集到看上去幸福的人身边’。终日纠结于不幸与痛苦之人,幸福是不会来眷顾的。虽然这只是个迷信,但却意外地很准。你觉得,被赎身而得以度过幸福余生的娼妇中,什么样的人比较多?”
“那个……当然是美人了吧。”
“错了。”我摇摇头,“是那些在做娼妇的时候……该怎么说呢,根的部分没有阴暗的人。”
“没有阴暗……吗……”
“啊啊,不曾憎恨他人,不曾被过去所囚禁,不认为自己是无用的人。”
“我现在看上去……不像是幸福的人呢。”
“你应该最清楚这一点吧。”我再次将烧酒倒入菲奥奈的杯中。
菲奥奈微微抿了一口。
“呼……呵呵,凯伊姆真不擅长安慰别人呢。”菲奥奈看着我露出苦笑,是心情很好的苦笑。
“我可没打算要安慰你。”凯伊姆,
“我想趁这个机会,再一次重整人心,端正队员的纲纪。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应该是个好机会。”
“加油吧。”
“我会让我的部队焕然一新。”
“兰格那件事要怎么处理?”我问道,“这件事早晚会传出去。”
菲奥奈抱起胳膊思考着。
“我会正式地将其公布,这应该会成为推进防疫局改革的动力。”
“原来如此,的确是。”
菲奥奈重拾了霸气……这是个好倾向。
“那个鲁基乌斯卿能理解咱们现在说的这些话吗?”
“他是个很实际的人,应该会同意我的做法。”菲奥奈微微点了点头,“说起来,突然感觉到他和你有些相似呢……”
“饶了我吧。”我微微耸肩。
“不过,虽然没有现在的凯伊姆那么老成就是了。”
“你直接说不像就好。”我有些做作地再次耸肩。
在菲奥奈稍微恢复了精神的如今,我们开始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