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半晌,猛听得邀月军阵中鼓角声大作,千军万马如波浪般向两侧分开,八面金黄色大旗迎风招展,八名骑士执着驰出阵来。八面黄旗之后,一队队长矛手、刀斧手、弓箭手、盾牌手疾奔而前,分列两旁,接着是十名锦袍铁甲的大将簇拥着管国千出阵。
邀月军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四野,山谷鸣响。
关上太昊军见到敌人如此军威,无不凛然。
管国千右手宝刀高高举起,邀月军立时肃静,除了偶有战马嘶鸣之外,更无半点声息。管国千放下宝刀,大声笑道:“宋大王,你说要引邀月军入关,怎么开门还不大开?”
此言一出,关上通译便传给镇守天佑城指挥使张将军听了。关上太昊军立时大噪,指着宋玄指手划脚的大骂。
宋玄知道管国千这话是行使反间计,要使太昊兵不敢开关放自己入内,心中微微一酸,当即跳下马来,走上几步,说道:“陛下,宋玄有负厚恩,重劳御驾亲临,死罪,死罪。”
刚说了这几句话,突然两个人影从旁掠过,当真如闪电一般,猛向管国千欺了过去,正是徐鲁达和岳建勇。他二人眼见情势不对,知道今日之事,唯有擒住邀月帝作为要胁,才能保持大伙周全,一打手势,便分从左右抢去。
管国千出阵之时,原已防到宋玄重施当年在阵上擒杀楚王父子的故技,早有戒备。亲军指挥使一声吆喝,三百名盾牌手立时聚拢,三百面盾牌犹如一堵城墙,挡在邀月帝面前。长矛手、刀斧手又密密层层的排在盾牌之前。
这时徐鲁达既得龙游婆婆的真传,又尽窥碧瑶宫石壁上武学的秘奥,武功之高,实已到了随心所欲、无往而不利的地步;而岳建勇在得到蒋云龙的毕生修为后,内力之强,亦是震古铄今,他那“龙游身法”施展开来,邀月军将士如何阻拦得住?
岳建勇东一幌、西一斜,便如游鱼一般,从长矛手、刀斧手相距不逾一尺的缝隙之中硬生生的挤将过去。众邀月兵挺长矛攒刺,非但伤不到岳建勇,反因相互挤得太近,兵刃多半招呼在自己人身上。
徐鲁达双手连伸,抓住邀月兵的胸口背心,不住掷出阵来,一面向管国千靠近。两员大将纵马冲上,双枪齐至,向徐鲁达胸腹刺来。徐鲁达忽然跃起,双足分落二交枪头。两员邀月将齐声大喝,拌动枪杆,要将徐鲁达身子身子震落。徐鲁达乘着双枪抖动之势,飞身跃起,半空中便向国千头顶扑落。
一如游鱼之滑,一如飞鸟之捷,两人双双攻到,管国千大惊,提起宝刀,疾向身在半空的徐鲁达砍去。
徐鲁达左手手掌一探,已搭住他宝刀刀背,乘势滑落,手掌翻处,抓住了他右腕。便在此时,岳建勇也从人丛中钻将出来,抓住了管国千左肩。两人齐声喝道:“走罢!”将管国千魁伟的身子从马背上提落,转身急奔。
四下里邀月将邀月兵眼见皇帝落入敌手,大惊狂呼,一时都没了主意。几十名亲兵奋不顾身的扑上来想救皇帝,都被徐鲁达、岳建勇飞足踢开。
二人擒住邀月帝,心中大喜,突见宋玄飞身赶来,齐声叫道:“大哥!”哪知宋玄双掌骤发,呼呼两声,分袭二人。二人都是大吃一惊,眼见掌力袭来,犹如排山倒海般,只得举掌挡架,砰砰两声,四掌相撞,掌风激荡,宋玄向前一冲,已乘势将管国千拉了过去。
这时邀月军和中土群豪分从南北涌上,一边想抢回皇帝,一边要作宋玄、徐鲁达、岳建勇三人的接应。
宋玄大声叫道:“谁都别动,我自有话向邀月皇帝说。”邀月军和群豪登时停了脚步,双手都怕伤到自己人,只远远呐喊,不敢冲杀上前,更不敢放箭。
徐鲁达和岳建勇也退开三分,分站管国千身后,防他逃回阵中,并阻邀月高手前来相救。
这时管国千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心想:“这宋玄的性子甚是刚烈,我将他囚于狮笼之中,折辱得他好生厉害。此刻既落在他手中,他定要尽情报复,再也涉及饶了性命了。”却听宋玄道:“陛下,这两位是我的结义兄弟,不会伤害于,你可放心。”管国千哼了一声,回头向徐鲁达看了一眼,又向岳建勇看了一眼。
岳建勇道:“K我这个二弟徐鲁达,乃碧瑶宫主人,三弟是渤海岳公子。臣向曾向陛下说起过。”管国千点了点头,说道:“果然了得。”
宋玄道:“我们立时便放陛下回阵,只是想求陛下赏赐。”
管国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啊,是了,宋玄已然回心转意,求我封他三人为官。”登时满面笑容,说道:“你们有何求恳,我自是无有不允。”他本来语音发颤,这两句话中却又有了皇帝的尊严。
宋玄道:“陛下已是我两个兄弟的俘虏,照咱们邀月人的规矩,陛下须得以彩物自赎才是。”管国千眉头微皱,问道:“要什么?”宋玄道:“微臣斗胆代两个兄弟开口,只是要陛下金口一诺。”国千哈哈一笑,说道:“普天之下,我当真拿不出的物事却也不多,你尽管狮子大开口便了。”
宋玄道:“是要陛下答允立即退步,终陛下一生,不许邀月军一兵一卒越过太昊邀月疆界。”
岳建勇一听,登时大喜,心想:“邀月军不逾太昊邀月边界,便不能插翅来犯我渤海了。”忙道:“正是,你答应了这句话,我们立即放你回去。”转念一想:“擒到邀月帝,二哥出力比我更多,却不知他有何求?”向徐鲁达道:“二哥,你要邀月皇帝什么东西赎身?”徐鲁达摇了摇头,道:“我也只要这一句话。”
管国千脸色甚是阴森,沉声道:“你们胆敢胁迫于我?我若不允呢?”
宋玄朗声道:“那么臣便和陛下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咱二人当年结义,也曾有过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管国千一凛,寻思:“这宋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向来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我若不答允,只怕要真的出手向我冒犯。死于这莽夫之手,那可大大的不值得。”当下哈哈一笑,朗声道:“以我管国千一命,换得太昊邀月两国数十年平安。好兄弟,你可把我的性命瞧得挺重哪!”
宋玄道:“陛下乃邀月之主。普天之下,岂有比陛下更贵重的?”
管国千又是一笑,道:“如此说来,当年女真人向我要黄金三十车、白银三百车、骏马三千匹,眼界忒也浅了?”宋玄略一躬身,不再答话。
管国千回过头来,只见手下将士最近的也在百步之外,无论如何不能救自己脱险,权衡轻重,世上更无比性命更贵重的事物,当即从箭壶中抽出一枝雕翎狼牙箭,双手一弯,拍的一声,折为两段,投在地下,说道:“答允你了。”
宋玄躬身道:“多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