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能够接受女人的好意。这是很难得的。”
“你的意思是...”
她把手臂反转过来,让我看一道长长的疤痕。“你知道这是怎么弄的吗?”
我摇头。
“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我为男朋友收拾书桌,结果被他弄断了手臂。”
“什么?”
“那时候我才刚搬进他的房间。我真的看不过眼他书桌上那堆乱摊子,便私自替他收拾了。我只是把那些纸张叠得整齐一点而已。怎知道他回来看到了后,却骂我把他的东西弄得一团糟。
后来,他在医院对我说,他是根据那些纸张所摆放在桌上的”角度“,来将它们分门别类的。如果你是我,听到这句话后会有什么感想?”
“这个...但是...我想他也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他只是紧抓着我的手腕不放而已,但却使了用来制服美国女人的劲。”她说,“那时候他还不晓得,日本女人是很纤细的。”
“这道疤痕还真是可怕。”
“你真该看看,当时我的手臂是怎么屈曲的。”她说,“要把铁片镶进去驳骨啊。”
“但是...你总算原谅他了吧?”
“算是吧。以后我会先叫他自己收拾好,劝告无效时我才会动手。而他在动手时也尽量放轻了力道,有时他什至乾脆打墙壁,或自己的胸口算了。”
“这...也算是一种平衡的相处方式吧。”
“我倒认为这种相处方式无可救药。”千秋说,“正如他只懂得以暴力来让女人了解自己的想法,我也只懂得用这种方法向男人表达好意而已。
如果一个男人无法理解和接受女人表示好意的方式,那这段感情就注定完了。”
“美国人性格普遍比较独立,不习惯被人照顾吧。”我说。
“才没有关系呢。我在之前交往过的那个日本男人,什至还更不懂温柔呢。”她说,“所以我才说你特别嘛。”
“我想...我只是习惯了而已。”我补充道,“如果一个男人曾经跟女朋友同居六年,他早就学会不为无法改变的事情而动气了。”
“听听这话,”千秋说,“还说自己没有秘密。你从来没有提起过女朋友的事。”
“只是你一直都没有问而已。”我说。
她噘了噘嘴唇。“你现在还跟她一起住?”
“我想你也知道的,我现在正跟你一起住。”我这么说。她笑了。
“我谈到她的事,你会不高兴吗?”
“我想不会,如果是你的话。”
“我让你想起她了吗?因为刚才为你做的那些事情...”
“嗯。”
“我和她的性格是不是很相似?”
“这...要看是从哪一方面说吧。”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和刚才一样自然。
“她经常看不顺眼你的书桌吧?还强逼你每晚睡觉前都要先刮胡子?”
“她在书桌方面倒是比较宽容,可能是因为我不太使用那张桌子吧。”我说,“相比起刮胡子,她更在意要我在接吻前刷牙。”
“这是基本的卫生常识吧。”
“是吗?我还一直以为,这是一种洁癖呢。”我说。
“还有呢?”
“她非常喜欢探究我的过去,老是在翻我的东西看...”
我开始回想,小夕从发掘我的过去中,所产生过的无数小风波。我想起有一次,她把我在中学时期的一篇作文找了出来。
虽然那是一篇关于我弟弟如何死去的故事,我却把它写得像个笑话。
我花了点时间回想起来,然后向千秋说了。一如所料她也觉得这个故事有点幽默...
她就是这样打开了我的心。
自此以后的每个晚上,千秋都静静地坐在榻榻米上,倾听我为了她,为了自己,为了死去和仍然活着的人所说的故事。
我们都知道,在这个故事被说完之前,我们是无法前往任何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