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名字
“1999年7月,为使安哥鲁莫亚王复活,
恐怖大王将从天而降...”
这是从预言师nostRadamus诺查丹玛斯的着作《诸世纪》中摘录下来的。
在2003年7月20日,即是昨天,我在横滨某咖啡厅内,跟一位偶然相识的矮个子男人,为这段预言的诠释问题,严肃地讨论了好几个小时。
好吧,老实告诉你,我们是在吵架。因为我们的论点存在着分歧。
我坚持以为,这个恐怖大王的预言,只是又一个被揭破了的惊世大胡扯。
这位东京大学英语系的三年级学生,立即脸红耳热地驳斥了我的否定。我将他的论点撮要如下:
-在那个预言里,只是叙述了“恐怖大王将从天而降”这件事实。这句话并没有明示或暗示,1999年7月就是世界末日。
预言也没有提及到,那位恐怖大王在7月降临后,便会立即把世界变得恐怖起来。
所以,即使在那个月里,地球除了本身正经历着的不幸之外,并没有增添什么特别显眼的灾难,也是不值得惊讶的。
-他提出了一项假设:“恐怖大王从天而降”极有可能是比喻着一位希特勒之类的人类,在99年7月正式受精或诞生于世。
“如果新希特勒真的在1999年7月出生了的话,那他现在才不过四岁而已。他起码要长到二十几岁,才会有毁灭地球的力量吧...”他说。
“我曾在报章中读过一位通灵女孩所说的预言,”千秋插话进来说,“她说1999年7月只是末世的序幕,2026年8月才是地球真正的末日。”
“那时候恐怖大王应该会是...二十七岁吧,”他得意地说,“他也许已经成为一国元首了。”
“那位女孩更言之凿凿地预言,恐怖大王是个日本人呢。”千秋说。
提起恐怖大王的事,只是我个人认为,大家会对预言的话题有点兴趣。
为了不让你们认为我离题得过了火,我必需思索出上述有关恐怖大王的对话,跟本故事到底有何关联。哈,我刚刚就想到了。
1999年7月,并不是世界末日,什至不是任何事情的开端或终结。
它仅仅是一个通过点。
1999年7月时,我廿一岁零五或六个月大。在这个月里,很多故事的剧情都还在发展的途中。
例如说,那时我正就读大学二年级。这是其中一个故事。
在当时,我跟小夕已同居了差不多两年,而且看来还会继续同居下去,直到永远。
5月,楚宁归来。加西亚在这三个月前死去,享年二十六岁,跟现在的我一样年纪。
楚宁于8月份再度离家,启程前往柬埔寨吴哥窟。自此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
6月,雷朋开始在街头卖艺,向途人乞讨一毛钱硬币。
同年10月,雷朋把一万个一毛钱丢进水里,然后前往上海展开留学生涯。而我在写着这句话的四个月前,曾在葬礼上踢破了此人的睾丸。
1999年7月仅仅是一个通过点。故事们通过了这个点后,却一律变得糟糕。
我想集中讲述,于99年7月前后,发生在我身上的三件事情。
-继加西亚之后,我终于嚐到父亲右直拳的滋味(5月)。
-我跟楚宁发生了一次非常亲密的行为(8月)。
-我说了一些话,把小夕弄哭了(12月)。
-继加西亚之后,我终于嚐到父亲右直拳的滋味。
年轻时的父亲,曾参与过地下拳击比赛。
在我们两兄弟的成长过程中,也曾被父亲的左刺拳“制裁”过好几次。“制裁”是父亲常常使用的字眼。
“刺拳”是一种主要用作试探或窜扰对手的基本拳击技术。它的使用方式非常简单,只需将握拳放松,然后用最快速度伸出和收回。
然而这种试探性质的拳,如果打中了我或加西亚的眼睛,便会出现肿胀和瘀黑。当然,还会觉得非常痛。
十四岁时的我,就曾因“过度沉迷电玩而无视父亲”的罪名,而被他以这种拳头制裁过。这个故事在之前已经说过了。
为了破解父亲的左刺拳,我断断续续地阅读过二百本左右的日本拳击漫画。
所以在四年前,当我发现加西亚所受的伤是在左眼,而并非在惯常的右眼时,我便知道这不是一次寻常的“制裁”。
以右撇子的拳击手来说,利用左刺拳作出窜扰和试探,待对方露出破绽时便以右拳作出重击,这是现代拳击最基本的战术之一。
加西亚曾对我解释过当晚发生的事,这证实了我的猜测:他果然躲过了父亲的左刺拳。
所以,他才会被父亲以破坏为目的严格锻练过的右直拳打倒。
我明明知道,即使自己真能封锁着父亲的左刺拳,也只会换来更大的创伤。但在1999年5月,加西亚因为楚宁而被揍的四年后,我仍然选择了跟父亲硬拼这条路。
如果我当时真能击倒父亲的话,我想我接下来要痛殴的目标,将会是刚刚回到家里,手里还提着行李箱的楚宁。
那时候我真的怒不可遏。
他们回到家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般,开朗又愉快。父亲还对楚宁说笑话,而楚宁也有笑。
我在房间里听到他们的笑声时,还不晓得那把女声是楚宁的。我走进客厅,发现父亲就直直站在我的跟前。他正在放声爆笑中。
看到我之后,父亲拍着我的肩膊说:
“儿子,快来跟父亲的新女朋友打个招呼。”
一身古铜色皮肤的楚宁,偏过头来微笑着对我说:“hi!auntie回来看你了。”
然后他们又为这五年前的老笑话爆笑了。
大约二十秒后,我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放在父亲的肩膊上。我使劲拉着父亲,待他转过头来时,我朝准了他的下颚挥出右勾拳。
但他把头一偏就闪过了我的攻击。他摆好防御架势,然后连续使出左刺拳。
我没有企图闪躲,硬生生地吃了他三记,最后我终于用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就是我破解左刺拳的策略。
父亲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盯着我看。他的木无表情让我无法忍受。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鬼意思?”我对他说,仍然拼命抓住他的手腕,“我问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瞧不起我吗?”
他没有做声。
“你有什么资格替加西亚送终?你这个狗娘养的,”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想要开棺戳屍吗?”
“加西亚?”他问。显然地,他什至不知道哥哥的洋名叫加西亚。
然后,我用更粗俗的形容词去咒骂他的母亲,即是我的祖母。其实我的矛头是父亲本人,只是当时的情绪太过激动,也不知自己在骂什么。
父亲大约忍受了十秒钟,然后便使出了右直拳。完全命中。
“别用脏话侮辱你的奶奶。”他对我说,一边亲吻手中那枚圣母坠饰。
我还没有倒下来。我扑倒在他的身上,扯着他的衣服对他咆哮道:
“你这个狗娘养的,你想要把我也赶走吗?像当年把加西亚赶走一般把我赶走吗?”
“我说,别用脏话侮辱你奶奶。”他说。
“我才不会像加西亚那么笨!你这个狗娘养的!”我说,“我才不怕你的拳头!”
“我再说一次--”
“闭嘴!你这个狗娘养的,”我打断了他的话,“你很想把我甩掉吧?才没有那么容易!你越想要甩掉我,我就偏要赖着不走。
我会像条寄生虫一样,在你的肚子里钻来钻去,直至把你完全吸乾为止。你休想把我甩掉!你这个狗娘养的--”
然后我就昏倒了。醒来之后,我发觉自己的睾丸,正在隐隐作痛。
“你不该出手打你爸。”坐在床边的楚宁这么对我说。
“你要搞清楚,是他打了我!”我说,“我根本没有打中过那个狗娘养的。”
“我从未见过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小夕说。我到现在才晓得她的存在。
“你那时候的表情是多么可怕!我们俩都被你吓坏了...”楚宁说。
“我没有发脾气。”我强忍着不在楚宁面前,按摩自己疼痛的睾丸。
“你不要责怪你爸爸,他对加西亚的死并没有责任。”楚宁说。
“我没有责怪任何人。”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打他?”楚宁问。
“...他的笑声让我呕心,”我说,“还有那个无聊笑话...”
“这眼神我晓得,他在嫉妒,”小夕说,“因为你们没有邀请他出席葬礼,却邀了他爸爸,所以他不高兴。”
“闭嘴!”我指着小夕叫骂道,“这是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不要误会,这是加西亚的遗言,”楚宁连忙说,“他不要任何人出席他的葬体。”
“那么那个狗娘养的呢?”我说,“因为他是个狗娘养的,根本不是人类,所以就有资格送终了吗?”
“你说你爸爸?不是的,他在两个星期前才到那边来,”楚宁说,“你想清楚,当时你哥哥已经下葬两个月了。”
“那个狗娘养--”
“先听我把话说完,”她说,“这次是你爸爸自己要过来的,我们都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他知道我们在那里,是因为叔叔曾经跟他通过电话,告知他加西亚的死讯,和不欢迎任何人参加葬礼的事。”
“我听不懂...”我说,“那个叔叔到底是什么人?他懂中文的吗?”
“你在说什么?他是你爸爸的亲弟弟,”她说,“他在那边经营甘蔗园。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叔叔吗?”
“那个狗娘养的告诉过我,他唯一的弟弟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死掉了...”
“他没有死。”她说,“要不是他的话,我们又怎可能在印度洋的南端活那么久?”
在开始叙述第二个事件之前,我想花少许篇幅,跟进本人睾丸的伤势。
自从被父亲的膝盖击中之后,我发现自己左边的睾丸,出现下垂和发胀的症状。我静待了六天,情况完全没有好转,而疼痛仍然持续。
于是,我决定求诊西医。那位看来还不到三十岁的香港大学内外全科医学士,在经过详细的询问和触诊后,带着笑意地向我报告他的诊断:
“疼痛的原因,是纵慾过度所致,”他说,“建议你在未来两个星期内,跟女朋友分开房间睡觉。”
当医生询问我的婚姻状况时,我坦白地告诉了他,现正跟女朋友同居。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男人怀着一份亲切感,可能因为我让他摸过自己的睾丸。
“可是,左边的下垂和发胀,又怎么解释呢?”我始终认为,这种异常是跟我父亲那一记膝撞有关,但他乾脆地否定了我的假设。
“发胀也是因为纵慾过度,而下垂则是正常现象。所有男人都是一边高一边低的,只是你一直都没有注意而已,”他还作势要解开皮带,一脸认真地对我说,“你不信的话,可以让你看看我的。”
结果,他给了我一星期份量的消炎药丸,和按摩用的药膏。我没有服药丸,那支药膏因为气味难闻,只涂过两次便被我丢掉了。
四天之后,胀痛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虽然如此,我对那位医生所说的每句话,都抱着怀疑态度。我真的觉得,自己左边的睾丸比以前下垂得还要低。
算了,反正它们现在都运作得好好的。
我没有跟女朋友分开房间睡觉。当我对小夕说出“纵慾过度”四个字时,她扑倒在床上,滚来滚去地爆笑了五分钟左右。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无论我如何起誓说自己已经完全康复,小夕也坚守着她为我设下的“戒严令”。
她拒绝跟我分开房间睡觉,为的是要禁绝我背着她偷偷手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