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最大的愿望,是把大儿子送到茱莉亚音乐学院进修,然后在彼邦开展其灿烂的职业生涯。
但当时学院却两次拒绝了加西亚的入学申请。
在第二次遭拒之后,母亲就封印了我们的小提琴,而她自己也不再弹钢琴了。
她也禁止我们聆听古典音乐。“连KennyG和enya都不行。”她对我们这么说。
她像春天过后的杜鹃花般迅速凋谢,以往那股惊人的执着和毅力完全消失了。
第二次自杀失败后,她被送回娘家,自此我们就永别了。
我在二十三岁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母亲葬在何处。连葬在哪个国家的哪个城市都不知道。
因为这一点我才晓得,母亲娘家所憎恨的对象,并不只是我们的父亲而已。
“那时候,她经常说整个音乐界合谋封杀她们两母子。”叔叔说,“在你母亲年轻的时候,茱莉亚同样两次拒绝了她的入学申请。而她不被取录的理由,就跟你哥哥的一模一样。”
“但那到底是怎么样的理由呢?”我问他。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同样的理由而已。”他说,“她在过世前的两个星期里,总是在电话中不断跟我说着同样的话,”为什么会一模一样?为什么总是这样?“”
母亲死后,再没有人禁止我们拉小提琴了。再没有任何人禁止我们做任何事情。
在几位“叔叔”的热心推荐下,我迷上了电玩,并在几年后代表这个城市,前赴日本角逐世界锦标赛。我是说真的!
其实,只要加西亚愿意的话,他可以投考其他城市的音乐学院。叔叔也说过,当年加西亚在本地音乐界,可以得到很多着名人物的保荐。
只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似乎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演化理论。
“长个肺出来,并学会用它呼吸。”
加西亚开始广泛地涉猎摇滚乐和流行乐。他像母亲当年蒐集古典唱片般,根据厚厚的摇滚乐名盘大全,搜罗近二十年来美国和英国的经典专辑和现场录音盘。
他也曾拼命背诵林夕为王菲填写的所有歌词,什至曾为了学会唱ZaRd的歌,而学习过几个月的日语。
除了古典乐之外,加西亚什么都会听,而且似乎对什么都会疯狂地入迷。对takethis(假名)的一时热爱,什至为他带来了一段短暂的缘份。
不知是否巧合,当他们分手时,takethis正式拆夥的消息,才公布了不到两个星期。
“就像takethis的歌一样嘛。”最初他只用这么一句话来应付过去。但楚宁才不肯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呢,纠缠了一会儿后,她就让他认输了。
加西亚这么形容自己的初恋:
“初次接触时真的觉得十分顺耳,听着时什至常常会不自觉的微笑起来。但是,多听几次之后,便觉得有点娘娘腔,最后什至觉得很蠢。我想他们也是意识到自己有多蠢,所以才会拆夥的吧。”
受了加西亚的影响,有一段时间“很蠢”成为了我的口头禅。
加西亚在大学时期,曾经把一篇关于nineinchnails的乐评,发表于校报上。那篇文章到现在还保存在该报网站的资料库中。
我徵求了该报的同意,将该文节录如下:
“...nineinchnails的《bRoken》是我经常播放的唱片之一。他将重结他音场所能表现出的,一个人类所能对现实世界作出的抗拒和隔阂,表现到极限。
如果说他的音乐确实存在着魔法的话,那么这种神秘力量就是显现于,他被困在音墙后绝望无力地挣扎,跟他为了反叛世界而自我放逐的任性,这两极矛盾中所拉出的张力之中。
但有时候,nineinchnails又会表现得十分内歛。在《bRoken》中,他在bonustRack前刻意留有漫长的空白。他收录了九十首以”沉默“作旋律的歌曲在其中。那沉默表现得很好,说不定还是整张唱片最悦耳动人的部分。”
读完这篇文章后,我什至连他究竟喜不喜欢nineinchnails的音乐,都搞不清楚。
在这几年来的努力适应下,加西亚结交了一些朋友,渐渐有了一点社交生活,什至还跟女孩交往过(我们也不必考究,他到底有否爱过那位女孩了)。
后来,他也跟这个城市所有憧憬进入大学的年轻人一样,把所有精力都投入进那个名为“公开考试”的人间炼狱之中。
经过十七岁和十九岁这两次撒旦之火的洗礼之后,加西亚浴火重生,跨过了成为社会精英的第一道门槛。
接着,是他跟楚宁的邂逅。最后王子抱着公主回到城堡,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母亲当年真的死得太好了。”加西亚曾经这么说过。
“我不想听到任何人侮辱自己的妈妈。”楚宁说。
“可是我们连她是怎么自杀的,都不知道呀。”我说。
“我是说她选择死亡的时机。确实一流,不是吗?”他说,“要是她再多活一、两年的话,一切便会太迟。我们都无法回头,我不会考上大学--”
楚宁走出了房间,使劲地把门关上。坐在床边的我都感觉到那震动。
“--如果我考不上大学的话,就无法跟楚宁相遇了。”他把这句话说完后,便冲出房间安抚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