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在飘荡,场子中间的姑娘和小伙子在翩翩起舞。蓝天上白云朵朵,冬布拉弹拨阳光。我贴近了我的紫罗兰女子,我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在为歌声中的美好爱情而激动,而浮想联翩。我用我的手在我们俩的腿与腿之间找寻她的手。我找到了她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它。但是那只手很快挣脱了。可是,很快地,那只手又给送回到了我手里。我握住了。就这样,我们的手相互追逐着,最后终于相互紧紧地捏在一起了。这时候,我望了她一眼,我发现这一刻她的脸上潮出了红晕,那粒生动的耳垂也变成了一种嫩红的玫瑰色。我把身子又向她靠了靠,她没有动,但我感到了她的身上温热。
紫罗兰女子真是一个太美好的人儿,她是一朵烂漫热烈的玫瑰,她是一株清芳四溢的芙蓉,她是清晨的一抹温馨的阳光,她是一首轻韵柔婉的情诗。她像一片飘零的金色胡杨树叶一般飘进了我的生活,在这个夜晚,她又以热浪翻滚的火山一般的激情煮沸了我的生命。
在举办阿肯弹唱会的村子里,再往东南一点的地方,是村民们的阿吾勒,有十几户牧民建房定居。那些房子全是伊斯兰风格建筑,每一院房子的其中一间之上,都造有一顶半球形的圆顶,圆顶之上竖着一根大概是铁制的被漆成绿色的杆子,杆子的上半部缀有一同色的月牙形的饰物。黄昏的时候,夕阳照在那些建筑物上,让人觉得是看到了一千零一夜故事中的某一个场景。就是在那个阿吾勒的东畔,一个H国商人开办了一个度假村。在阿肯弹唱会场的情歌声中,我和我的紫罗兰女子激情似火。
我们从欢乐的人群中挤走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六点多钟。我们像一对青春似火的少男少女一般手拉着手儿跑着来到了度假村。度假村的草原温柔得像一头静卧着的母鹿。我们在度假村里随便进到一个小饭馆里草草吃了些面食在一个旅游用具出租店里押了八百元押金租了一顶一夜五十元的深圳产浪漫情人牌的微型小帐篷跑到度假村东面远离其他帐篷的一块草滩上撑架好便开始了我们如火如荼的爱情。
这时天已完全黑下来了,玫瑰色的夜晚笼罩了大地,草地上野花在盛开,一些意犹未尽的阿肯在回到家里后继续的弹唱从西面的阿吾勒的故事场景一般的建筑中飘出,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小帐篷内外飘荡着从草地深处洇出的浓郁的香气。我们进入了小帐篷,我们在黑暗中相互凝视,接着我们相互伸出了手,接着她倒了下去。我腑在了她的胸上,接着我们便搏斗一般相互狂吻起来。我在狂吻中摸索着解开了她的衣扣,随着一声像是压抑着的发哑的嘶叫,我们融为一体了。
我们如诗如火如洪流的爱情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最后,我们终于静了下来。这时候,夜是多么的静,世界没有一点声音。我的心脏也开始由剧烈狂跳慢慢平静下来。女子将她的汗热的头放在了我汗热的胸脯上。她的身子烫烫的。我亲她的头发,抚摸她的柔软的乳房,抚摸她的滑润的脸,抚摸她可爱的小耳垂,轻轻地说话。我赞美她的美好,她描述天上的星星。最后,我给她讲关于月支王古墓被盗的案子,讲月支王头颅的故事。令我无法理解的是,她也知道月支王头颅的故事,不过情节完全不一样,像是民间传说的另一个版本。
她讲的月支王头颅的故事是这样的:
月支人在敦煌、祁连一带被匈奴人击溃以后,除了一小部分翻过祁连山朝南去了羌地以外,其他的绝大部分便朝西迁徙。老王被匈奴单于杀害头被做了饮器之后,被立为新王的,是老王九岁的儿子。这九岁的新王带领着全民族的人,赶着羊群,拖着老少,呼喊着祖先中各代先王和英雄的名字一路西逃,一直走了九年时间,才到了今天的阿拉塔尔山下。
民族之王被异族所杀,头被割下做了饮器,对于月支人来说,是最最耻辱的事情。因而在西迁的途中,月支民族的各个部落头目便打制了一顶铜头盔让新王戴上,并且焊死在了他的头上。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新王永远记住老王被杀头被割的耻辱,记住对匈奴人的仇恨而发奋图强,带领全民族人闯出一条富强雪耻之路。当时的包括安喀拉拉在内的整个阿拉塔尔一带是个富饶美丽、牧草丰茂的地方。
来到阿拉塔尔的时候,新王已长成了一个十八岁的英雄,由全民族的各部落头目作主,娶了一个贵族的女儿作了王后,转年生了一个漂亮的小王子。看到阿拉塔尔的大好河山,新王号召,全民族的人在这里勤劳奋斗三年,重建王国后杀回敦煌、祁连,以报民族血仇。
月支人在阿拉塔尔广袤的原野上的新生活就这么开始了。可是,新王的生活在这时候出了麻烦。新王后是一个爱计较小事究里的女人,新王白天戴着头颅与她一起生活,晚上戴着头颅与她一起做爱,使她觉得很痛苦。这样,她便与部族中的另一个贵族的儿子做起了通奸的事。这事儿不久就被新王发现了。新王非常愤怒,召集了所有的权贵商量处理的办法。
讨论的第一个问题首先是新王头颅上的头盔是否需要摘去的问题。权贵们的答呈自然是否定的。结果自不待言,新王后被打入地牢,而那个引诱者,被四肢拴上绳子绷挂在了按四个方向分开立起的四个高高的杆子上,处以了被阳光曝晒、鹰鸟啄食一月致死的极刑。然而,受到了家庭事变刺激的新王并未因此振作起来,相反地更为忧郁了。为此,朝臣权贵们又事商议,新王最后只得独领百余随从朝西远行了。一队人马走过一片又一片沙漠,翻过一座又一座险山,最后来到了一片大海前。
新王下令造船,在三天之后开始了挂帆西行。不料,般行到了中途的时候遇上了风浪,百余随从连同船一起沉入了大海,幸好有一条大鱼游过来,救了新王的命。大鱼驮着新王出了海重又回到海里去了。新王在海边小寐,梦见那大鱼变成了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子坐在他身旁托付了一件大事。女子说,她本是这片大海西北方向的一个小王国的公主,名叫鄂博图,由于前几天发生了一场战争,她的父亲带着全王国的男子去战斗,结果全战死了,只有一个弓箭手逃出生还。
全王国的女人们远远看到只有那个弓箭手回来,便全部扑上去用别针将他扎死了。这事情发生的当天,她便得了一种谁也说不明白的病,没过三天便气息全无了。全国的女人们都以为她死了,便把她抬到了王城东南角的一个高达九层的危楼的最顶上,待九日后要将她埋葬。女子说,实际上她并没有死,仅是她的灵魂脱离了她的躯体。
她的灵魂飘飘荡荡地来到了这片海上附在了大鱼身上。新王是救她复活唯一一个神圣的生命的人,她要求他三天内赶到她的王国去,只要他对着她的躯体吹一口气,她就复活了,并且随着她的复活,她的王国内还会出现一系列灵验的奇迹。这样,就等于他救了她的整个王国,她将做他的妻子,她的王国也将属于他了。说完这些话,女子一闪不见了。
月支王梦醒后觉得非常奇怪。因为再也没有其他出路,便按照梦中公主游魂的嘱托往西北方向走去。月支王星夜兼程,在第三天的黄昏,真的来到了一座一如梦中公主所言的王城下,而且确有一立高高的九层危楼屹立在王城的东南角直插进被夕光照得火一般红的天空。月支王还看到,全王国的女人们都伫立在城门前迎接着他的到来,黑鸦鸦的一片。
看到月支王走近王城,女人们全都跪倒膜拜起来。月支王进入王城后由两位年长的女巫一般模样的女人陪着往九层危阁的最顶层攀登。攀登的过程中月支王才知道,这几天来,全王国的人每晚都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天神给她们说今天的黄昏,东南方会有一个头戴着太阳一般光芒的头盔的神人来救活他们的公主和她们的王国,并在这个神人救活她的公主的同时,她们王国的王城中会有一百个女人同时生出一百个男孩而使她们的王国有了未来。月支王上到了危阁的最高层,果见里面放着公主的尸体。
月支王上前对着尸体吹了一口气,公主果然活转过来。这时,危阁下的王城里响起了欢呼声。侍女报上消息说,在公主苏醒的那一刻,城内果然有一百个女人生出了一百个漂亮的男孩。月支王与美丽的金发公主在全王城的女人的欢呼声中举行了婚礼大典,掌上了王国大印。王国中的女人们和公主一样,都是金发碧眼,月支王在王宫里幸福地生活着。
半年多后,月支王想起了自己的月支民族,便待不下去了。他向美丽的公主讲了他的原委。公主听后非常通情达理,同意了他回月支的想法,并决定与他一道起程东归。月支王非常高兴,当夜召动全王国的女人选定了一百个婴儿中的一个婴儿作了新国王后,于第二天同公主鄂博图踏上了东归的路程。百余日后,到达了今安喀拉拉月支人的驻地。令月支王没想到的是,在他走后,月支内部发生了一场大变乱,被他处置了的王后的父亲和那个诱奸者的父亲纠合了几个部落攻占了王庭杀了小王子重立了新主,致使民族内部完全分裂。
月支王到来的消息传开后,月支分裂的各派中的反新主部落立即归集到了月支王的麾下。一场新的民族内部的战争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在阿拉塔尔草原上展开了。结果是月支王所属的部落联盟取得胜利,王后派的各部落头目全部被抄杀。但是,在交战中,月支王与新王后美丽的金发公主却双双战死了。重新统一的月支民族把二人的尸体埋葬在了二人战死的地方即今鄂博图一带。
但是,紧接着的一件大事却把整个民族的人难住了,那就是立谁为王的问题。就在全民族民众为民族的未来犯愁的时候,一个旧室王臣有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月支王的金发王后将怀抱的一个金发婴儿托付给了他。权贵们立刻明白了这梦的寓意,第二天便挖开了月支王和他的金发王后的墓。墓打开一看,人们发现,墓中的王与王后仍栩栩如生,一个金发婴儿正爬在金发王后的乳上吃奶。
权贵们知道,这是王的儿子,是王后死后生在墓中的,他就是他们未来的新王。人们抱出了金发婴儿,重新埋上了王与王后的墓,将金发婴儿立为老王死后的第二个新王,并于第二年开春开始了第二次西迁。因为全民族的人都认为,阿拉塔尔是他们又一次经历了不堪回首的痛苦的地方,他们必须去往更遥远的地方以忘却他们在这时经历的痛苦。就是这样,月支人又往西迁了。月支王戴着铜头盔的墓留在了今鄂博图地方,鄂博图地方也因公主的名字叫成了鄂博图。
这就是紫罗兰女子给我讲的月支王头颅的故事。她是以幽幽的神情讲完这个故事的,我在她的故事中渐渐睡去。
后来,叮叮!两声清脆的枪响把我从沉沉的睡眠中惊醒过来,我发现这已是天快亮的时分。我以为两声枪响是在做梦,但是在我从黑暗中坐起身来的时候枪声又叮地响了一声。我摸了摸身旁的女子,发现竟没了人。那地方的肉体的余温和肉香的遗味犹存。我想女子可能是出去小解了,便坐着等,可是等了半天仍不见女子回来。我只得爬出帐房到外面寻看,但是外面的草原上什么动静也没有,西面的帐篷群也是宁无声息。
我只能重新回到帐房里躺着吸烟。我没有把女子的失踪与枪声联系起来思考,我想那枪声可能是哪个夜兴充沛的年轻人在闹着玩,紫罗兰女子可能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她与一个陌路男子的浪漫夜事而趁着天黑偷偷地溜了。这么想的时候,我在黑暗中笑了。接着我就回味起女子的百般的好来,她的柔滑的肌肤,她的热言软语,她的生命秘处。后来我又回忆她给我讲的月支王头颅的故事。就这样我睁着眼睛静卧到了天大亮。
我只能一个人离开度假村。太阳照红了毡房群,照红了草原,照红了那片牧民们的伊斯兰风格的村居。但是,似乎什么也没有醒来,一切都在晨睡之中。我想,狂欢了一天的人们该有这么好的晨睡的。我想起了那个咖啡色衣肩的白颈项女子,既然昨天在阿肯弹唱会上碰上了她,那么也许她有可能也是住在这个可爱的度假村里了。那么,她是住在哪一顶毡房里呢?和什么人住在一起呢?
我开车驶离了乡政府,驶过了草原,驶过了草田区,驶过了阿拉塔尔古城。我在那座水泥大桥的桥头处停了一会儿。古城已开始有游人来,一些毡房商店已开始作开张的准备。一位中年哈萨克妇女从一顶毡房里出来蹲在一个草墩前刷牙。我朝昨天紫罗兰女子进去又出来的那顶毡房望去,可是那顶毡房的门帘没一点动静,看来她是在里面正缓歇她昨夜一夜风流之后的疲乏呢!那些栏杆中的骆驼有的站着,有的卧着,都在反刍,那个大白驼在站在他们之中。我朝紫罗兰女子的毡房的方向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心里说了句再见吧我的美人儿,便开车西走。
到了口岸小镇,阿布都热依木和那个宾馆年轻胖经理正在打台球消食。已是九点多钟,他们立即给我安排了早点。我吃他们陪着我说话。阿布都热依木说哈布.扎比拉昨天早晨我走后来过,听说我已到阿拉塔尔古城去了便匆匆办任务去了。今早镇上传着一个消息,说是公安人员昨夜在阿克塔木边境线一带破了一个案子,抓住了一伙文物走私分子,听说还死了一个警察。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打了一个激灵。我想到,哈布.扎比拉就是办那个案子的,我由此又想起了那个咖啡色衣肩的白颈项女子及其她的三个像保镖一样的同行者,我想他们大概不会是与“8.27”月支王墓被盗案有关的A集团或B集团的成员吧?阿布都最后说,这下好了,哈布.扎比拉这家伙这两天神神秘秘的,看来他就是来破这个案子的。案一破,他就闲了,我们能聚一聚了。
我听着心里想笑,他太不知道司法上的事儿了,案犯抓住,所有的案件侦察人员还有大量的事要做,调查啦,取证啦,审训啦,还不把哈布.扎比拉给忙个半死,哪来的闲功夫坐酒桌?草草吃过饭,我便作别要走。阿布都热依木和年轻胖经理马上拉住不行,说再急也得等哈布.扎比拉来了再走,我好说歹说他们才放了我。他们把我一直送到了汽车站,汽车开动时才惋惜地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