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呼延公芒从一场奇怪的梦中醒来想了想便是觉得睡不住了,侧了头看到妻子还睡得熟,就嘴唇张合着数着数在又眯了七秒钟后起身下了床,踏拉着拖鞋,光着身子到了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这般坐下,直着身,他又大大地张嘴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又双手从上到下将脸捋了一把,接着,就双臂担在膝上两手半展开掌心朝下悬着,脸朝下眼看着地面,将身子定着了。
地板砖上茶色的淡隐的花纹还未脱出倦怠的眠意,客厅里却全是寂单直白的光线。
用眼睛的余光往窗外看,发现已是九点多光景了。
太阳的光线显然已早如是老旧的纸变得干白。
呼延公芒觉得脑际给一种空空的白鼓着。
这是这个北中国时代小区3号楼的二楼,整个的白木头城里所有的住宅楼基本上都是这般的6+1式。
然而如此的基本上就是由这般的宅楼构成的这座白木头城并不没有因此失了自己的神奇。
以前呼延公芒曾无数次地按着想像假设自己是一只鹰鹫从一个遥远山巅的高空中斜着腑瞰这座城市:从几十公里外的嵬巍苍茫的祁连山由南逶迤绵延而北,灰色的黑色的褐色的参差递连的磅礴浩渺的大漠空漠地铺展向极远,蓝天穹窿缥缥窈窈冥冥阔阔,天日昭昭耀耀淫淫曜曜,三野寥寥廓廓忽忽荒荒;正是此情景中,莽莽澹澹处,便是忽然地,一片城屋在空旷中升起。
这就是这白木头城,在一片隆起的丘包之上,许多的方形的立物如梦堆踀突凸,周边是丛丛影影朦胧的绿洲,如神话,如诗。
这一切的西面,有一条河,如亮亮的带子,缥绕北东去。
从其尽头再延逸向西,便是白骨的神话浮逸于海市蜃楼肩头腋下,失于空渺处。
而此刻,自是一切都看不到,只几棵柳树的半截树冠和透过它可望到的2号楼楼壁,切着窗棂静默。
呼延公芒判断,此刻概是除了一些锻炼的老人或是双休日还须劳作的人,城市是还没有完全醒来。
呼延公芒开始试着回忆刚才的梦。
好长时间以来呼延公芒发现自己是已早很难做出哪怕是一个跳跃性能大一些的梦了,更别提色彩斑斓神话般天上地下那种;梦中的情景往往都如是现实中的生活,平白而寡淡。
今天竟是特别,做得了这样一个奇异的梦。
梦中情景是十分地神奇迷蒙而又淡远飘忽,全如是一段咖啡色的单色电影!画面有些模糊,开始时似是在一个昏黄广袤的原野里,人物有自己和父亲母亲妻子女儿以及其他一些面目不清晰的人,特别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是那种洪荒漠漠中朦胧的咖啡色红柳根的模样,却又飘忽不定。
呼延公芒觉得想不明白一切是怎么回事,他明明知道女儿是在南方的一所大学里读影视表演,可梦中却是出现在现场,父母本也本都是在牛家乡马莲井的乡下,梦中也是都生动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近前,且都是变回了四十多岁的模样。
而实际上二位老人早都是七十多高龄了。
这样梦境中,呼延公芒茫然四顾。
他看到自己和父亲母亲妻子女儿以及那些面目不清晰的人都是一模样儿地如咖啡色的不断变形波动的红柳根一般衣饰给轻风撩着无声地浮来飘去。
是都做着什么,在哪儿,都是无法看得明白。
就这般地,呼延公芒感觉着自己在洪荒中浮移。
而一会儿的时候却似是有个如古画中的人儿般的女子诗意地嘎然浮移到了自己的身边来。
她唐诗一般的脸儿唐诗一般的手儿向他示出某种画意的抒情姿式,衣履缓带飘绕。
然而这般的情景并没有待续多长时间,一会儿的时候,画面变了,变到了另一种场面里:人们与他似乎忽都是一起处于了一个立交桥下。
但仍是无声。
那立交桥好像是他去了西安的泾渭新区时在下面待过的那座。
十几天前他和妻子去西安旅游曾在那桥下休息过。
呼延公芒觉得自己在木然望着。
浮动的人影错动,似像是又多出了许多人。
那古画中的人儿一般的女子却是不见了。
父亲和母亲仍都是无声无语。
呼延公芒四向巴望。
他看到女儿在远处的什么地方向他招手,却是奇怪地变成了男孩子的模样,嘴唇张合着,像是在呼喊,但也是无声。
一会儿之后他忽然竟是就在天空中飞着了。
身体直着,天空很净亮,但也是咖啡色。
他似是飞了很远很远,哪儿?不知道。
有一群鸟儿在他的身下卟卟啦啦地打着翅膀。
就是在这时候,他从梦中醒了。
呼延公芒回忆着坐着,试着对全部的梦作出解读。
有几粒鸟儿的欢叫从阳台窗户飘浮进来。
呼延公芒觉得生了这般的梦真是既该觉着欣慰又需仔细思索。
首先是终于觉得有了安慰,他觉得从今天起他终于是可以暂时再没过多必要太对自己四十九岁以及将后的人生作悲观的估价了。
做这样的梦虽真是很难让自己理解,但毕竟是做得了一个这样的可归入有些离奇的梦。
能有这样的离奇的梦,说明自己生命力还未衰败,还有救,还可以许任时任意地腑视世界微笑的神秘。
他忘了是谁曾说过,人如果连做的梦都平淡了,那便是说明这个人的生命力已衰微了。
今天终于是做得了一个至少说是不平淡的梦,真该觉出一种庆幸!过往的时间是曾堆为了废墟,自己是在不少的日子里许多次拣起自己现在生活着的这个城市里太多岁月的空壳,并曾以画笔沉吟白骨变成圣歌,慨叹岁月在渐渐漂白城市的记忆和旧街的风俗;然而从今天起,却是尽可以改用成功的花朵装点挣扎的梦想了。
如此,那就任生活抛撒灰烬吧,只让自己心中的鸟儿飞翔,让变成木头的面庞在七月的欢愉中露出笑容。
电视机寂单地颓坐在对面的墙下的电视柜上,上面落了一层不细看看不出来的浮土。
柜面下的四个隔档里胡乱地放着三台过时不用的DVD机VCD机和一个黑色的麦克风,还有一团给绞得乱七八糟的连接线。
女儿曾经用它们看过好多的超女节目唱过好多的周杰伦陈惠妹等等的歌曲,但现在,早是被丢忘了。
右手的不远处的墙角,淡咖啡色的花盆里那棵橡皮树长得也不甚旺。
妻子是中学老师,总是顾不上擦一擦那些叶片。
他也是懒。
蓝天不会枯竭。
呼延公芒继续想下去。
老去的只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