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上楼肩的风情万种的红尘正对着更加抽象的只有一轮红日的往事的辽阔。
折叠一个秘密引诱灵魂毁灭但确应努力地够着使自己置于传说的高度。
保持旷野的姿态只能回忆古典事物,是该有这样一种状态!用心去命定老了的城市的边缘,以双手刨开往事的寂静任生命葡萄藤一般燃烧。
已是多长时间觉得失却了生活的激情了?一会儿之后呼延公芒一边从坐着的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右手四步外另一个横向放着的沙发前从那沙发背上取衣服穿一边思忖。
他打算出去在小区里走了一会儿步然后买些面回来做中午饭。
他上学早,十六岁马莲井家乡高中毕业在家干了一年农活以后于恢复高考的第二年考上了这里当时算是很远了的白木头师范学校,学美术。
毕业后回到本县马莲井当了两年多农村中学老师,不久就给调到了县文化馆当半专业画师,几年后又给调到了这里的白木头地区群艺馆,最终定居在了这白木头市。
当时的马莲井县现在的马莲井市属白木头市下辖,距白木头市370多公里。
上师范前,他是唱着歌儿上学唱着歌儿劳动,上师范和师范毕业工作以后更是在《祝酒歌》《年轻的朋友们》激扬歌声中跳着青年集体舞畅放自己的理想,还崇拜了好几年《红与黑》中的青年于连?索黑尔,偶尔还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像索黑尔一样与某位领导的美丽夫人激情相与并实现一场一个农家子弟对上层社会的风流的报复。
他举臂从头上套下KAPPASPORT圆领白色套头衫,接着开始跳着脚将腿伸进裤筒里蹬穿牛仔裤。
参加工作以后的许些年,他都是坚韧地保持理想乐观向上,教学,作画,组织文艺活动,一切任劳任怨。
但是,去年以来,他终于觉得他是完全垮了。
他将脚慢慢往裤筒深处蹬。
套头衫牛仔裤都是侄子上了大学个子长高大了穿不了了二弟从马莲井乡下给代了来的。
二弟个子比他低,穿着撑不起来,他穿着还算不长得过分。
都是五成新,但他奔五十的老男人了挂这样的东西在身上,无论式样和图案,都显颇不伦类。
多亏了多年来他的行止给人们都看作是弄艺术的,穿什么在身上别人都以艺术家的别致追求之说予以原谅,算是说了过去。
也是没办法啊!女儿上了那么一所影视学院,简直就是架吸钱机器,一年学费生活费加起来得八万过,而他夫妻两个全年的工资全部加一起只也就八万,弄得两人顿顿饭食都差不多是面糊糊泡馒头。
报这样学校他和妻子原来也都是坚决不同意,但一是因了女儿中学学习很不怎么样,高考成绩才三百多分,二也是女儿一直很叫嚷着要学表演艺术,梦想着将来当明星。
现在这样社会就这么一个孩子,就是她想上天父母也得想法儿让上啊。
而女儿在上了大学怕后竟仍是不好好学,一天到晚描眉画唇穿得像个长腿裸鸡跟校内校外的男孩子疯颠,就差不多被哪个大款包养了。
去年为了坐飞机从所在城市到深圳参加一个国内什么明星的吊丝捧场活动求一个签名她竟是打电话来一下子就要五千元,差点儿还没把他夫妻俩逼死!现在的孩子,都是极不懂事啊!没办法啊!好在前些年买房换房时原来的旧房子没往掉卖,两人的生活就靠那小旧房子的租金过活,但遇机关上和妻子单位以及其他方方面面的熟人婚丧嫁娶方面的邀请,他和妻子便多都是要将指头捋个痛红,还老担心父母岳父母两头老人忽然得病住院。
牛仔裤终于穿好,觉得裆部膀胱部位有点小勒得难受,便左右扭动裤带将裤子往下松了松。
城市被淋在阳光之中。
小区门外直南的小街两边的几栋楼房的豁口处隐约看得到城市南面很远处的祁连山遥遥的雪影。
遥远的那里那条距这座城市三五十公里的祁连山中,有九百多处几千年前古苗戎人古月氏人甚至后来的匈奴人留下的古岩画。
呼延公芒从家里出来下了楼来到了小区里的车行道上。
确实难以解得出梦中一个一个飘忽的人形所显示的意义。
他继续试着对他的梦进行解读。
梦中的场景怎么就是在一片原野上?那些不认识的人怎么就出现在了梦里?是曾在这许多年来工作生活中的某个场合见过他们?甚至与他们有过交往?老父母的出现又说明了什么?父亲年轻时是生产队里的马车夫,他少时父亲每年冬天都要整个冬天赶着马车三天一个来回地在马莲井远地的荒漠戈壁上一车一车往回拉红柳和红柳根。
当时那是生产队分给各家各户烧锅用的最基本的柴禾。
红柳根是咖啡色。
但在梦中出场的人竟也是全都成了那种褐咖啡根形状,是那种给凝固了的流动的咖啡色的样子。
后来梦景怎么就又转换到了西安的那座立交桥下?呼延公芒摇荡地走着。
阳光落在了他的鼻尖上,眼睫毛上行人和楼影跳荡。
这个他住的这个给命名作北中国时代花园的小区,是全白木头城最大的一个小区,南门走人,北门走车,车道围绕小区中心小广场及其小广场东面的八栋6+1型楼房和西面的一座人造绿丘转了一个大圈子。
住户都是市区机关的人,早晚喜欢锻炼的人们都是绕着这条车道走圈子锻炼身体。
车道两边停满了各色的车。
这会儿差不多十点过了吧,只剩了不多的几个老太太还在走大概是最后的几圈。
还有一些是进出小区的人。
呼延公芒是走在直通南北门的车道上。
祁连山里的古岩画最早是一缕风里的飘忽传说,九年前他坐车到了那里的山下又自费雇了一峰骆驼骑着进了山。
他在山里走了一个多月,临摹了四五百页那些岩画的稿样回来,不久根据稿样做出了三百多幅临画搞了一次展览。
展览给来旅游的一个北京网站的好事小记碰巧撞到,报道了出去,不久竟是在全国引起了轰动,时间不长就见有许多外地人来到白木头市然后转道去往那山里参观古岩画。
其时已地改市了,市上当即就从机关几个部门和群艺室三抽两拨地凑来了五个人成立了一个古岩画管理局,定性参考公务员管理事业单位。
因是新设局,一穷二白,又是弄古文化的,又没配车,便是没人愿意干这个局长。
最后,副处级副局长的帽子就落他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