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一条弯弯曲曲的路,我估摸是丝绸之路,自上而下摇向看不见。
画面的上下左右四个角,分别是西域商队、持节使臣、边塞士卒、苦行佛佗之类,四五峰骆驼形象格外地温和和生动。
第一幅第三幅中间的第二幅,即是白帝城创始故事画,一眼泉水居于画幅正中,画幅的右下部是刀枪如林的军阵,左上角是士卒和马队,一位将军,我想肯定是霍去病,身佩长剑威立泉右不远;泉上方三几个士卒正举一酒坛往泉中倒,酒液从斜倒的坛口极有动感和诗意地落人泉中;画幅的左下部,几个士卒是半蹲状,脸向着泉。
这幅画的意境使我心中生出了对现代人的悲观。
古代人是多么地悲壮卓绝,他们为保卫疆土远征千里而仍显英雄主义的壮歌情怀是多么的可歌可泣。
一千多年过去,人类的物质文明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可是,人类在自身精神的提高上又有哪些变化呢?是提升了?还是堕落了?我为我的这些想法感动,但即而我就自笑起来。
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感叹这样的问题未免有点太可笑。
三个女子在前面的一个布料摊前又停了下来,从摊上拿起一块料子的角相帮着放在其中的一个身上前胸一下后背一下地比试起来。
我也停住了前进的步履,装着满街乱看,用眼睛偷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身后有几个男人的谈话声落进了我的耳朵里来。
“真窝囊,一个男人就那样让自己的女人给杀了,还给肢解成了一块一块!”
我听到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说。
“倒也不一定窝囊。”
一个方言口音接住了话。“妻子杀丈夫,谁能想得到?他肯定是不知道妻子有奸情。”
“据说他是一个企业工人?”
一个鸟儿腔的声音问道。
又是在说那桩案子。我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几个说话的人。是四五个穿着人时的家伙,都是和我差不多的三十多的男人,都抽着烟。一个背着身站着的我觉得有点眼熟,便赶紧转回了身子。谈话声继续传来。
“这几年企业都不景气。”
那个方言口音继续道,“对于男的,都是不好受,在家里自然没了威望。据说就是因了这样那个女的和那个小经理勾上了。”
“倒也是。”
那个吵哑口音接上了话,“听说现在一些女工都干上了卖淫的事。”
我觉得这个吵哑口音很耳熟。
“多亏了那个男的的母亲有恒心。”
方言口音继续说下去。“一直往公安局跑。可是公安局当时也没办法,光凭她一方的感觉和怀疑还抓不得那女的。恰好,不久公安局发现了那女护士有吸毒行为,便抓了她。这实际上是个敲山震虎之计。公安局将女护士关了几天就放了,让一个侦察员跟踪侦察。他们真上了当,女护士放了的第二天,便约了那小经理一同坐车去嘉峪关。谈话内容自然是公安局想知道的。然而女护士和那小经理哪里能想得到,他们俩悄声说话的时候便衣警察正坐在他们身后录音呢,结果两人的谈话全部给录下了。当夜,女护士和那个小经理就被收审了。”
“咦。”其他的声音都是一阵啼嘘。
我还想听下去,但我看到那三女子已开始准备离开布料摊开走了,便准备提步往前走。可就在这时,那个我听着有点熟的吵哑的声音喊住了我。我转身一看,那个我从背身看着有点熟的人我竟真的认识。他叫丁宝平,也算得上是白帝小城的一位文化名人。他根底上讲只能算是一个文盲,八岁小学五年级即被选入白帝城辖下的一个县的工商所市场摊位收费一直跑到二十九岁。
然而他父亲却是那个县的税务局局长,改革开放几年也就暴富起来。丁宝平二十九岁这一年省城办了一所联合大学,他的父亲就给工商所里给了万把元的关照费让所里将他送到了省城里的这所联合大学逛了两年作家班捞了一张大专文凭,回来后又大花了一笔调进了市人行《金融》杂志买了一个编辑室主任干起来,一下子变成个文化人。成了文化人,他便要做文化人的事,老勾引一些金融系统的女作者金鱼戏水。有一次他正和一个女作者干得痛快,不巧被回家的女作者的丈夫撞了个正着,便给割掉了半个阳物又私给了两万元才了事。我对这样的假文化人向来嗤之以鼻,仅是面子上应付应付而已。此刻他枯乎乎地嬉皮笑脸朝我走过来倒使我有点惶然不知所措。
“哈,哈,我们的大诗人,大记者。”
他用他那有点吵哑的声音与我打着招呼上前来握住了我的手。
“又在找感觉呐!听说那案子了吗?你该去采访采访,可是写一篇小说的好材料。”
他大声地说,并四顾周围的人是不是在看他和我说话。
他话音确实很奏效,不少的人都转过身朝我们看,原和他一起说话的那几个楚楚衣冠也都朝我笑了笑。这使我浑身一阵燥热。我心里叫苦不迭。我想看那三个女子的去向但我又怕被这家伙发现又成为人们新的谈资,便只能噢噢嗯嗯啊啊脸堆微笑任他抓着我的手摇啊摇地说大篇的废话。好在这家伙还算识相,看出了我的应付态度只吐了三分钟的唾沫星子便松开手放了我。这割掉了半个阳物的家伙!我骂了一句赶紧忙向西找寻三个女子的倩影。
可是,三个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快步往前走,我心里充满了埋怨和呼喊。阳光如雨。整个大街除了人流还是人流,除了车流还是车流,除了阳光还是阳光。走了约一刻钟的时间,我终于泄了气。我想我是再也见不到三个美丽的女子了,一阵伤感涌上了心头。不觉间我进人了一个朝南的小街。小街两旁都是商店,花花绿绿的招贴和发廊门外挂着如梦黑发的女人头像惹人注目。我有点麻木地走着,脑际又浮现出了我这些日子里那咋也摆不脱的不断重复的噩梦。这使我的目光恍忽起来,我觉得我仿佛是在梦中走着。终于,我走到了一个小十字路口。小十字路口有不少摇来摇去的人,东北角有一个卦摊,算卦先生正坐在桌子后面被美丽的阳光照耀着打噎睡。鬼使神差一般,我走到了算卦摊上在卦桌前坐了下来。
算卦先生显然是对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看我。“先生,要打卦?”
他问道。我终于看清这是一个一脸土色的老人。
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