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坏到底是从社会底层打拼上来的,不仅生存意志超强,身体素质也胜过一般人,他握着钢筋,保持着均力匀速,不停地挖凿,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见张坏脚下的碎石越堆越多,秦晓月和夏炎依次上前,清理地面。眼看碎石足够打包,岳翔正想帮助二女往外拖,猛听得张坏的身前发出“铛”的清脆一声。
“怎么了,张导?”女主持举着手机,看不清状况。
“我靠!不是吧?”张坏骂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连续挥动了几下手臂,只见火花四溅,他忽然做出一个让其余人感到绝望的动作,扔掉钢筋,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一屁股坐在地上。
“碰到什么了?”女主持弯着腰,手臂掠过张坏的头顶,用手机仔细照着坑道尽头,声音颤抖,“好像是块水泥板。”
“我来看看!”岳翔赶紧挤过去,抢过手机,一面上下左右照了一圈,一面用手里的钢筋乱戳,所戳之处,感觉是一个坚硬而完整的平面。
“别看了,此路不通!”张坏发出有气无力的闷声,这是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刚好挡在坑道的正前方,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和工具,要穿透它,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难怪坚强如张坏也泄气了。
五个人一下子变得沉默,多日的努力付诸东流,一直支撑他们坚持到现在的信心正像烟一样消散。
“学长,下面怎么办?”夏炎望着岳翔,对他还有着盲目的信任。
“退回去,跟大家会合,再另想办法。”岳翔苦笑道,对自己却产生了怀疑,如果不是他让大伙儿挖这劳什子的坑道,他们一定能撑得更久,被救的几率也会变大。
岳翔话音刚落,脚下忽然摇晃起来,头顶的缝隙中尘土直落,又是余震,五个人都很有经验了,抱头蜷缩在角落。
这次余震感觉比前几次剧烈多了,蓦地一声轰响,坑道内粉尘弥漫,五个人不由咳嗽起来,半晌,粉尘才逐渐消散,他们才缓过气来,由于能见度极差,都打开了CNSS照明。
“不好,我们被堵住了。”处在最后的秦晓月,自进入坑道后第一次说话,就通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我靠!不是吧?”张坏又骂一声,抓起钢筋挤过去。
岳翔也赶紧跟上,跟退过来的秦晓月打个照面,看着她满脸灰尘中依旧清澈的眼睛,他没有说话,振作地冲她点点头。
秦晓月波澜不惊的表情难得有了回应,也鼓励地冲他点点头,嘴角露出无惧无悔的真诚一笑。
那一刻,原本灰色的世界在岳翔的眼里重新变得五彩缤纷,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因小魔头的轻轻一笑,就沦陷了。
“前有水泥板挡道,后面又发生坍塌,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张坏气得说着反话,强打起精神,去打通退路。
岳翔面带微笑,侧身拱背,和张坏站到一起,挥动钢筋,大干快上。
“痞子,你哪来的力气?”张坏不由诧异,求生的欲望加上不服输的脾气,使他跟岳翔比赛似地向前冲。
“这个世界,即便它越来越让我失望,但为了春天美丽的花朵,为了儿童无邪的笑脸,为了可望不可及的真爱……它总有些事物,值得我用生命去捍卫!”几番沉淀的心声在岳翔胸中激荡,他的声音很大,故意要身后的人听到。
“嘿,你发神经啦,现在还有心情念诗。”张坏自然理解不了岳翔的借词咏意。
“坏蛋,等等!”岳翔忽然有所感应地叫停,抬头看看上面,脸色大变,拉着张坏往后疾退,只听“哗啦啦”一声,一大堆石块倾泻而下,掩塞了两人刚挖的地方,若不是岳翔反应快,两兄弟此刻已被埋在其中。
“用钢筋顶住上面!”张坏顾不得后怕,将手中的钢筋沿斜角向上一撑。岳翔心有默契,在另一边也将钢筋斜支起来,两根钢筋刚好形成一个交叉。
“快退、快退!”女生们失声尖叫,显然又发现了险情。
两兄弟再向后退去,眼看着坍塌蔓延过来,心中只剩下了祈祷。万幸,在两根钢筋的阻挡下,坍塌缓慢地停下来,坑道内重回安静。
“死坏蛋!”夏炎一头扑进张坏的怀里,生怕失去他似地紧紧抱住他的腰,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在这生死关头,她才发现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已不可取代。
“别怕、别怕!”女友这一刻的真情流露,让张坏生出死了又何妨的感动,把嘴唇贴在她的眼角吻干她的泪水,嘴里还是不老实,“甘露,我喝到甘露了,再流多一点!”
“讨厌、讨厌!大坏蛋!”夏炎羞得捶着张坏的胸口,破涕为笑,小俩口的甜蜜一刻也暂时驱散了其余三人心头的阴霾。
岳翔下意识地瞥了小魔头一眼,多么希望她也可以扑在自己的怀里,在这样的环境中,早已远离了俗世中的恩恩怨怨,或许只有心灵的慰藉,才是延续生命的灵丹妙药。
“各位兄弟姐妹,看来这小小的空间,就是我们最后的人生舞台了。”女主持带着淡然生死的语气,面临真正的绝境,人反而看得开了,这是人性伟大的一面,还是渺小的一面?
岳翔左右看看,女主持说的没错,坑道内只剩三、四米的空间,五个人如同被封在沙丁鱼罐头里面,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看来只有等死的份了。
“对了,我们不是有CNSS吗?胖子他们能来救我们的。”夏炎想起岳翔所指的救命稻草。
“CNSS?”岳翔抬手看看自己左腕上的手环,又看看其余几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天意,真是天意!我分配CNSS的时候,就是怕两组失去联系,可以用它寻找对方。结果,哈哈,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太好笑了,哈哈,真他乖乖的太好笑了……”
见岳翔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其余几人还以为这个痞子失心疯了,可是仔细一想,也跟着笑起来,同样有一种宿命的自嘲。
原来,五个人中,女主持是没有CNSS的,而张坏和夏炎是一对,岳翔和秦晓月也是一对,也就是说,能联系的人都在一起了,怎么跟另一边的人取得联系。
“是我害了大家,是我的命不好。”岳翔从自嘲变成了自责,“从珠海电影节、重庆演唱会、再到《赢在明日》,每一次,我都是栽倒在成功的边缘,每一次,我都做不到圆满结束。今天,如果不是我在,说不定就没有那块水泥板挡住出口。再则,如果不是我出的馊主意,大家现在还有活命的机会,我他妈的就是一个失败的策划人!”
“兄弟,你说的对,你总是栽倒在成功的边缘!”张坏顺着岳翔的话说下去,忽然来个大喘气,“但是,你的命好,你的命太好了!每一次,老天爷都救了你!电影节,让你赚了一套房子!演唱会,让你拍了电影圆了梦!《赢在明日》,更是老天爷救了你,赞助合同上都写了,如果大赛因为战争、地震等不可抗力的因素而终止,我们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我们赚的钱,都是我们自己的。兄弟,老天爷这样对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他妈的都羡慕死你了!”
“学长,你不用自责的。即便两组有CNSS联系,胖子他们也救不了我们的,因为仅有的工具都在我们这里。”夏炎跟着宽解岳翔,“再说,如果不是你让大家有事做,展开自救,我不敢相信,十三个人,挤在那个小舞台上,没有吃没有喝,会发生什么事?”
“岳翔,我虽然一直挤兑你,但心里真的很佩服你!你这么年轻,就策划了这么多大活动,即便不是很完美,但对一个在校大学生来说,可以说是很成功的,你绝对是一个成功的策划人!”女主持也加入了安慰的行列。
“就算成功又怎么样?反正我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岳翔还是自怨自艾。
“嘿嘿,能和自己深爱的女人死在一起,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张坏笑起来,笑得真的很开心,不带任何的虚假。
“张坏,来生我还做你的女人!”夏炎心中感动,也顾不得害羞了,发出爱的告白。
“不过,有的人和自己憎恨的男人死在一起,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岳翔忿忿地含沙射影,刚刚惟独秦晓月没劝解自己,这个小魔头真够狠心的。
“翔哥哥,我不恨你!”秦晓月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打动了岳翔那颗少男的心扉,接着轻叹一声,“可是,你对我有误会!”
“你……”岳翔被那一声“翔哥哥”喊的心花怒放,勉强把持住心神,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直入主题,“误会?你是不是指阿妹、阿姐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这是坑道中的另外三人都关心的问题,顿时屏声静气,要听秦晓月怎么回答。
那一刹那,岳翔的脑海中滑过数个念头:“不是她干的最好!要是她干的自己该怎么办?要是她干的,只要认罪态度好,自己就可以原谅她?可是,要是她还无悔过之意,自己又该怎么办?要是她还无悔过之意,自己就应该以宽广的胸怀去感化她?可是,大家很快都要死了,自己还怎么感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