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上折子,秦弘怎么想都觉得憋闷:倒不是因着选秀又要繁忙起来,主要是这选秀…选出个新子良人、佳人妃嫔的,他倒是相信轩辕荆对自己的一片心,可毕竟这对一个人认真了时候,便不想让旁人再分出其他心思。
一想起来之后又那许多人会来,还要自己负责!秦弘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可也是个私心颇重的人。这一小摞折子,各家族适龄的女子,其上名姓画像,想着这里每人都有可能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秦弘这一阵醋意愣是散不出去了!
“啪!”一声,秦弘把那小折子往桌上一摔,别过头好一番咂嘴。本来想着一回来,等轩辕荆来了之后把那小灯笼仔细着给他看,让他有个惊喜。可这番既要选妃选秀女,秦弘突然犯了个小家子脾气:为什么要把灯笼给他?反正选妃最后也是要他拍板,他说不知道那可能吗?真是的!
可随即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这选妃是历来惯例,而且后宫不充实于朝堂也有不利,这是众人皆知。自己怎么能因为这个怨怪轩辕荆?那岂非委屈了他!选进来是为了安定,又不是真的要喜欢…
这两个声音吵得火热,秦弘这时候是坐立不安,怎么着都是难受。背着手从屋里转到院里,再从院里转了回来,好一阵溜达。在丫鬟们满是惊异不解的眼神中,秦弘终于还是慢慢踱步回了房,拿起榻上小灯笼往里屋大柜子里一撇,重重坐回了榻上。
“哼…”秦弘低哼了一声,拿起那小折子:“陛下和太后说什么时候让这些个良家子进宫了吗?还是说采选他们礼部另有安排?”
一旁的小内监躬身回应道:“回娘娘的话,太后说自己年老了不想掺和了,这些个年轻人的事一切看娘娘的,由娘娘做主。”
秦弘又去那些个女子的介绍里看了看,心里也算有个底:“如此,我算着五日后是个吉日,吩咐礼部、尚宫局他们安排下去吧。五日后于显春阁处举行,到时我自会挑选。”
那小内监领了指令便退下了。瞧着天还不晚,又感这日里日头出来了倒暖和起来,秦弘在屋里待着左右也是憋闷,唤了双儿去那御花园的小池塘坐坐。
早春不觉,春至偏知。秦弘坐在那小池旁一大块石头上,看着波纹涟漪,想着再过些日子这里该又是枝繁叶茂,飞燕归来;小荷尖尖,蜻蜓立上头了。一时景牵动情,心念着日子当真不禁过,更何况与心上人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不觉虚度,更觉时光飞逝。
去年这时候,秦弘想自己还在为保家族平安于圣意刀刃上寸步行走,生怕一个字一个举动就将家族送入深渊;可而今不过一年时间,便已觉即便长相厮守也恐尽头,只想时光停留在这朝暮之中,便得永恒。
罢了,选妃又能怎样呢?秦弘望着天空笑了声,终归是自己小心眼了,这份感情怎会因此撼动呢?
一旁双儿瞧着秦弘可算得了笑,又听得一旁跑来的宫女附在耳边说了几句,顿时喜笑颜开的为秦弘锦上添个花。一边为秦弘轻扇着团扇,一边欢语晏晏说道:“娘娘,陛下身边的小宫人来说,陛下得了个好东西晚饭时候带给娘娘一同欣赏!”
“嗯。”秦弘应了句:“如今国家清明,国泰民安。这一无战事也无天灾,百姓生活安乐,陛下倒也清闲了些。如今渐渐东风来也愈发热了,他清净些也好,省的到了盛夏染了暑热再害病。”说着将手中小食碎屑撒进小塘,数条锦鲤游来争食物,好不惬意。
边闲逸地看着塘鱼,秦弘边想到了个事:也不知轩辕婵一家子怎样了。这些日子自己回家倒是一直没听得他们的消息了…转头便问了刚刚来这的小丫头,得的回答尽是好事。说是郑乾渊的手下,那何澹前日里还得了胜,报归了京陛下很是高兴,大赏了一番。
秦弘点点头,将剩下鱼饵一把撒入,湖中因鱼游动又泛起一阵水花:“饮水思源。若不是她的启发,即便陛下再如何念旧情,我若不主动出现陛下想来也不会如此快的注意。她总言是我成就了她,殊不知若非她成就了我,我又何德何能去成就她?”
突然一阵寒风,秦弘微微闭眼起了身:“回去吧,陛下过会自也该去了。”
果不其然,秦弘刚刚回筠茗宫没多久,夕阳还未沉下时候这“常住人”轩辕荆便到了。随他来的,还跟着个捧着透亮盒子的小内监。这盒子中装着个精致玩意儿——
一棵小玉兰树正在盛放。
这玉兰不稀奇,可这盒子里的却真是稀奇!原是将盛放的玉兰采撷下来,留住了她最美的时刻。上边包围了些许透明琉璃正巧将这玉兰包裹的完完整整!可却丝毫没有破坏那玉兰之美,好像依旧在枝丫上散出芬芳一般…几只玉兰固在一枝小枝丫上,植在花盆中十载不腐,即便深秋也可欣赏其美艳。
轩辕荆捧起那“玉兰树”细细放在秦弘屋中的小柜子上,好生欣赏了一番。回到秦弘面前说道:“这玉兰今年开的好,花房里的点着开的好的摘了些,谁知做了个这东西出来,倒是有心了。”
“是啊,当真是好…”秦弘笑笑,嘴上不住夸赞,心里却被一阵愧疚填满:轩辕荆如此对自己,自己还因着选妃的事吃了那好一番醋,当真不该不该。
秦弘哪里知道,轩辕荆此番带着这等好物件来也是为了选妃一事:这东西本还应熏香一段,等到了秦弘的生辰再给他。谁知这些日子前边那些个老头子们天天说起选妃的事,连太后也插手说了这事,自己便不得不下了这命令。瞒了这些个日子可秦弘最后还是得知道,毕竟他管理后宫诸事这些须是得他负责…
矛盾就在这出来了,一面不得不说一面又怕他生气…于是轩辕荆也不顾有无熏香了,连日取了这“小树”送给了秦弘,择日不如撞日,就当迎接他的礼物了!
过了晚饭,两人在小桌前那么一坐,正巧一同看到了那选妃的折子。
“这…辛苦,辛苦了哈…”轩辕荆四处瞟了瞟眼睛,哈哈一笑,笑中满是尴尬。
心里全然愧疚的秦弘这时倒表现的自然了很多,也是不得不自然些掩盖心里的惭愧。一把拢了拢那些个折子放到了一旁书桌里,秦弘笑了笑:“这些个事情就交给飞云吧。虽说从前也没弄过这些个东西,不过读了那许多礼节的,尚宫局和礼部还会帮忙,想来不会太难,陶陶放心。”
轩辕荆搔了搔头,那表情不知是歉意还是不好意思,或许还掺杂着方才的尴尬,除了一个劲儿的“嗯”了几声也没回答什么。他不太擅长这种抒情的场面,更何况是对着秦弘…平日里说话都会紧张,再遇上选妃,算是什么事?!好在秦弘是个识大体分轻重的,倒也让轩辕荆放心了许多。
“飞云会按照合适的人来选的。于朝堂有用之家族的女子,飞云会好好看的。”秦弘慢慢走到了里屋的柜子旁,左思右想还是将里边那小灯笼拿了出来,仔细着在手里鼓弄了,又看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抱着那灯笼去了外厅。双手一伸,放在了轩辕荆眼前。
轩辕荆瞧着这灯笼愣了个神,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哥哥这是…这是做什么?这给我的?”
瞧着轩辕荆接过那灯笼,瞪着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秦弘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答道:“这次回家,路上遇见这个看着还挺好玩…想着宫里没有这些民间的手艺就买来送你,估计你会喜欢…”
秦弘这声音是越来越小,轩辕荆这嘴却是越咧越开,听了这话更是紧紧抱着那小纸灯笼看了半天不舍得放下,好像那不是个市井的小灯笼,倒像个传世宝物一般!看了那许久,轩辕荆笑出了声:“这灯笼和我们小时候放的纸鸢好像!”
一时间秦弘的心思尽被猜透,一切因着什么选妃的醋意、惭愧皆被一扫而空。不过儿时几日里的事情,两人都记到现在不曾忘却,不过选新人入宫这等小事在这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他二人也算是共同经历了沧海横流之事,这小事便像个生活的调剂,将其心意更紧的粘合在一起。
由此这四五日里,秦弘即便还怀着一点点的不情愿,也将那些个折子看了又看,翻了又翻。选妃为了充实后宫不错,可选重臣家的女子更为重要,故而须是得几番斟酌几番考虑。不能失了皇家颜面,又要考虑到家族出身,着实难选,而这些又都放在了秦弘身上。时间不多事情可繁杂,几天来秦弘几乎没得几个安稳觉,从早到晚都在这些个折子中周转费神…
可算是掐着开始的时辰,秦弘在经历了五天的“磨难”之后终于选出了几位合适家的姑娘,长得不错家里也算有用。宣了适龄的女子进宫,经过尚宫层层筛选之后,这日里春光不错,暖意融融,显春阁前一派春光正好,红袖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