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弘拉着轩辕荆一溜跑到了高坡上的一处空地上,那里能吹到风,正好是放纸鸢的好风向。拉着那鱼线往前一跑身后的纸鸢就能飞起好高。
秦弘伸出手想拿过那纸鸢替轩辕荆放起来,却不想这小孩阴这个脸既不说话也不动,就死死抓着纸鸢不放手,一点没有要好好相处的意思。秦弘想着该是他不认识自己,索性放开了心怀,微微一笑:“我叫秦飞云,你叫什么?”
那轩辕荆听见这皱了皱眉却还是不答话,可让秦弘好一阵着急:这人怎么不说话?看起来不高兴,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很友好…小小年纪哪有整日里阴着脸的?还皇子呢!想着想着,秦弘拉过轩辕荆怀中纸鸢说道:“你不让他飞上去带出来干什么?这纸鸢这么好看不放出去岂非可惜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秦弘本以为那小子会生气的赶走自己,没想到说了这么一句!自己能干什么,瞧着你一脸愁苦想逗你笑笑呗!秦弘如此想的,也如是相告了,一再表达了自己没什么坏心,自己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他是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会有坏心?
那轩辕荆思忖了片刻,别过脸将纸鸢递给秦弘,闷闷说了句:“陶陶,我叫陶陶。”
“嗯!”秦弘见他说话,虽尴尬了一刻但知道了也不是太讨厌自己,笑容再回到脸上,一般的明媚闪亮。拉扯着那纸鸢向前跑去,越跑越远,瞧着已经兜起了风,双手一送,纸鸢就像书里写的鹏鸟一般扶摇而上,只是小了许多而已。
几片绿叶飞过两个少年的鬓边,轩辕荆呆呆望着跑远的秦弘,笑的那般开心爽朗,连着发丝衣袂都一同被春风拂起,这时候阳光正好,暖日和风,正是好年岁。
“哈哈哈哈哈哈…”秦弘跑了一圈回来,伸手挡着阳光瞧着天上的纸鸢,对轩辕荆说着那纸鸢这般才美丽,如此才是春假里该有的快乐,摇了摇空中的鱼线让纸鸢飞的更高一些,他这笑容终于感染了轩辕荆一些。瞧着纸鸢在空中飞舞,轩辕荆最终抿着嘴轻轻笑出了声。
“这就对了嘛!”秦弘喜悦一言,心里高兴的很,他们这般大的孩子就该这般,瞧着他方才那苦闷的脸想来也没什么朋友,今日就算自己做好事了。就是这名字有点尴尬,“飞云不觉醉陶陶”,方才秦弘一听得他的名字便知那个皱眉为了什么…
不过,就当是缘分了吧!秦弘向来乐天派,什么事都能往好了想。
快乐的时间过得快,转眼里太阳西下,秦弘瞧着远远的树丛后边柴绝冠带着几个小公子紧紧盯着他给他使眼色,只得赶紧收了那纸鸢,拍了拍轩辕荆的肩膀告诉他自己该回去房间了。
轩辕荆听了有些失望,支支吾吾问了句:“那你…你明天还…”
“明天还在今天小桥那等我吧!”秦弘边跑远边挥挥手:“那小河里养着许多鱼呢!我明天带网子来!”
秦弘不知道,他跑远之后很长时间,轩辕荆还站在那里,紧紧抱着收好的纸鸢看向秦弘跑远的方向,呆呆看了很久…
过后的十几天,秦弘每天都能在那小桥边看见等着自己的“陶陶”,无论天气好不好,他都在那等着秦弘。虽是每次瞧着都是很高傲很不耐烦的样子,可秦弘看的出来,他非常期待第二天的见面,那高傲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那份期待罢了。
终于,秦弘在接受柴绝冠等一系列小兄弟无尽的劝告、“威胁”、失望、放弃、再劝告之后,和轩辕荆越走越近,甚至从一天一此对话的秦弘独角戏式交谈变成了能畅谈一段时间的朋友。而且随着关系的不断加深,二人发现对待很多事情,无论大小,其二人的看法、志向与性格,竟有着出奇一致的默契!知己不过如此,关系便随之更上一层楼。
“明天飞云哥哥就要走了,我也要回去了…”分别前一日,轩辕荆躺在那片草地上,拉着鱼线,看着空中飞舞的纸鸢。
秦弘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轩辕荆说道他可以随时来找自己玩,可瞧着轩辕荆失落的摇了摇头,便也不在开口了。他偶尔也听这“陶陶”讲了些自己的事,一个小孩子,比自己还小几个月,努力装作老成,没一个人接近他,活的也是辛苦…这最后一天的相处,秦弘只知他是小皇子,轩辕荆也只知他是尚书公子,皆不知真的名字,亦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好好珍惜着时辰吧。
轩辕荆就那般静静躺在草地之上,手里攥着一团丝线,线的那端,五彩纸鸢正于空中飞舞盘旋。突然,他指着天空的纸鸢,似是问着秦弘,也好像自言自语般念道:“你看天上那纸鸢,我日后会不会像那般飞在天际?”
“什么纸鸢!”秦弘一下坐起,朝着轩辕荆说起:“你是九天的雄鹰翱翔,你要扶摇而上九万里的!”
轩辕荆听了这话顿时睁大了双眼,他从未料到会有人和自己说这般话,这个人连正经的名姓都不曾得知却和自己说出这般话,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对自己这般好过这般鼓励过…
轩辕荆一时愣了神,没注意那纸鸢的鱼线偏了好多,差点勾上一旁的杨柳。被秦弘赶紧拽了拽绳方才清醒过来,低声问了句:“那你呢?”
“我?”秦弘思虑了片刻:“我想做个君子。有为的君子,行大道立世。到时候,可以辅佐圣上,开太平盛世。先人说的好:为万世开太平!”
听了这话,看着秦弘如此朝气的面庞和那青云壮志,轩辕荆却有些低落:“可以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呢?我未与你说过,我有个堂弟,是个很好很聪明的人…但便是因为聪慧而被我母亲所恨,送到了很远的地方,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秦弘拍了拍轩辕荆肩膀,笑了笑:“你放心,我日后若能帮得到你,就一定会倾尽全力绝不保留!”
秦弘的笑很明媚,很漂亮,轩辕荆每每见了都很高兴。听了这话,他心神明朗了许多,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纸鸢依旧在空中飞舞,草地上的两个少年,心里念着各自的志向、各自的道路。十几日的相处,知己于心,不敢忘怀。
春假结束,一回到家秦萧便紧拉着秦弘问来有无麻烦,可有什么难答对的人,秦弘本想将这“陶陶”说出,可转念想到了他身上的龙形玉佩,父亲又该说许多话担心许多事…反正也没出什么事,索性瞒了,只道自己和礼部家的柴绝冠玩的很好。
瞧着秦弘摇了摇头,秦萧长长舒了口气,一面嘀咕着无事就好,一面说着那柴小子和他爹一般,淘气的很!出去了就疯玩一通从不好读书,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秦萧负手回了屋,秦弘这里也长长舒了口气,还好没被父亲发现,自己几乎从不说谎,方才这一下可吓死自己了。
在屋子里收拾了几时,秦弘突然想起:自己回家路上,瞧着外边街上许多个孩子穿的不好,扒着墙角去蹭别家私塾先生的课,看了着实可怜。想着自己虽没有那些老先生的学问,可毕竟如今也是受着太学里大儒的教育,不说太好也不至于一窍不通一塌糊涂!寻思了许久,索性从箱子里翻出好些启蒙的书捆了又捆,装进了小布袋,次日里一早便往外跑。
秦夫人起得早,看着儿子背着几个布袋子就往外头跑,生怕他惹什么事赶紧叫住了他:“飞云,这么早你出去干什么?可别和那柴小子学的整日里出去玩!”
“不是不是。”秦弘摆摆手,拉开那布袋子,满满都是些他小时候看的书:“儿子瞧着外边有好些流浪的、没钱的念不起书去人家私塾蹭着听实在可怜。我每天反正先生也是来家里,没课的时候出去教教他们,一面让他们知了礼仪一面自己温故而知新,儿子觉得很好。”
秦夫人听这话露出了笑,秦弘这份心无论如何都是好心,且以他的能力教授那些孩子绰绰有余。如此积善积德的事怎么能拦了他?只是嘱咐他注意安全后,秦夫人又进屋拿了些许吃食让他分出去才送他出门。
善良人家里教出的孩子,也该是那般善良。太尉都曾夸赞秦弘好好培养定是能成大事的人,秦弘也归着没有辜负众望,太学考试一举得名,名列前三甲。
这“秦先生”就这般,只要无事时便在这条街里教起孩子们念书,一下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他变化了很多,从那孩童也成了谦谦公子。并听得皇城里换了新皇帝,小皇帝年少登基,实为仁孝,直到过了先帝丧期方改年号,想来日后若能辅佐他也定能实现自己当年的豪言壮志,自己的青云之志。
只是那日的小孩自己再没见过,秦弘每每想起都会轻轻一笑。他是叫“陶陶”?应该是这个名的,也不知过的怎么样…不过如今陛下仁孝,他即便做个闲散王爷想必也能安稳一生了。只是不知道…
秦弘瞧了瞧天空,还是那般湛蓝透彻,心里喃喃道: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像雄鹰那般翱翔九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