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低声轻语的说着说着,轩辕荆突然一下直起身紧紧看着秦弘,一下抓住秦弘的双臂,眼中很是激动:“哥哥,我突然想到个事!”
“嗯?什么事?”秦弘被这一抓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也不知轩辕荆这突然一惊一乍的想到了什么。
只见轩辕荆猛地跑到桌边坐定,将那烛火点了一盏又一盏,直到室内一片通明,方才拉着秦弘坐到桌边。一面说着这灯光正显示自己之坚定,一面说如此也能盼着自己这事能有个好前景。
秦弘还在疑虑何事,却见轩辕荆已然拿了纸笔在其上随手画了个简略的图,正是如今他大音所属之地的地图。轩辕荆画毕拿着笔杆一比:“哥哥你看这商路,此前诸多事宜总有重臣拦我个一二,可如今不同…太尉这一走少了位老臣,可朝中与我说反话的也少了许多,武官那边基本是郑乾渊在说话,自可安心。而此番东南商路已然开了个八九,正是富足可观之时了!”
秦弘点点头,这些时日了他看的见,东南本自古繁华,进来商路一通往来便利,他也听底下的人说起百姓见了许多异域的玩意儿,那穿着用度也换了番流行的样式!异邦人喜爱他们的器具,大笔银钱富足了很多地域百姓,由此国中自然也富了很多。
看着秦弘肯定的点头,轩辕荆眼中更是精神:“这便是我想到的了!哥哥可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寒门平常人家未尝不会出人才啊!而今朝中多世族,可世家子弟也有许多不成的,有显青黄不接之态…那寒门选士岂非势在必行!”
这话听得秦弘好一阵拍案叫好,连连称道:“陛下圣明!此举可必然是个传千秋的好办法!”
而今世族大家虽说有着极高的地位去受着好教育,可愈发如此便会愈发庸惰,家里总归是有着钱财地位,就像那柴绝冠,他就是玩一辈子玩两辈子家里也可供着玩,说入仕不过是心中一份志向罢了。世家如此,可平民寒门不乏寒窗十载却因是寒门只得做个小官的书生,他们若能入朝,想来尽是大好!
可此举也确是难行,必然阻了大家世族之利益,他们联合一反对,轩辕荆刚刚站稳的脚跟怕又要被砍下五成,若把握不好倾覆也有可能。秦弘虽是一字一句鼓励赞扬着轩辕荆,可个中坎坷他们哪里不知?
一番激昂陈词后,秦弘定了定神,凝视着轩辕荆慢慢道:“若当初我非如此,凭此之业我定会在前朝给你万分支持!可如今我这位子毕竟微妙,几番坎坷也只得靠陶陶你自己了…”
轩辕荆笑道:“飞云哥哥这番话,即便无人支持也足够支撑我坚持下去了,你放心,我有分寸,定会给你、给一众个交待!哥哥还记得我们的约定?近在眼前了!”
秦弘攥紧了轩辕荆的十指,心中有如沧海壮阔,月华星耀。他信轩辕荆十分,一如老太傅临走时的那份眼神,便是告诉了所有人这小皇帝早已丰满羽翼,此刻便在山巅高峰,等疾风电闪一刻迎着惊雷霹雳一跃而下,与峭壁旁振翅腾空,扶摇九万里之上!
既然得了支持,轩辕荆自此日开始便再未踏入后宫脂粉之中,一心扑在了此事。从乾极殿下了早朝便是在翰墨斋一坐一整日,有时甚至是伏案想着写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可旁人见了心疼,他却不知疲累,这是他前行的一大步,定不可出差错!而秦弘那边因着位子尴尬不便多说什么,也知轩辕荆这事重大且亟不可待,若自己前去只怕扰了互相心神而耽误时日。此刻不打扰便是最好的陪伴。由那夜后两人便不约而同的再不相见,然虽是不见却无那番相思难忍,皆知其故,皆了其心,无需耳边多语。
可这份心别人猜不出一二,双儿只见皇上那天之后再也不来,也不叫秦弘去;而秦弘对轩辕荆就此也只字不提,每日除了处理些日常也就看看书摆摆棋,偶尔兴致来了也去耍耍他口中那“不太好”的剑,就像最初秦弘刚刚进宫那日…
双儿也是担心,只怕是那天俩人吵了架,终于寻了个时候问出了口:“主子?您和陛下是不好了?怎么最近都…不相见了?”
“自然没有。”秦弘瞅着双儿一笑,瞧着这丫头这番担心,觉得有了这关心的忠仆很是安慰,仔细道:“我和他没事,只是这一段时间都不会见了。不是因为我们,是有着天大的事等着他呢!双儿,我们得了个好皇帝啊!”
双儿瞪着双眼,听不懂秦弘在说些什么,但他那副样子、那个眼神中透露的定不是伤心而是相信,而且双儿也知道,她主子的陛下是个好皇帝的!
这番话让她这小女孩儿放下了心,只是看不出秦弘眼中的流露的那份信任是信任什么,也不知道那天这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大事…出门瞧着太阳正暖和,双儿耸了耸肩:“总归好就好了!我也听不懂管那么多干什么!”
与筠茗宫一派“祥和”不同,轩辕荆这一月忙下来前脚不贴后脚,不多时便已然近至冬月。这月余下来,轩辕荆召了太学的诸位大儒前来商讨,一论便是一日不觉;文臣一出武臣又进,好在先帝尚武,这方面来讲于平民还有些许机会努力得个将领当当…只是武官为首的郑乾渊如今也说的上几分话,对轩辕荆最后奋力一推有着极大帮助。
可即便这番努力,劝得了几人十几人可劝不住那许多世族。一族愈强便愈会反对,轩辕荆这时日是几番恳切、几番论道、对着这许多家族官员更是于翰墨斋滔滔不绝,其笔若刀锋长剑挥舞,泼墨四海山河!口中天经地纬、长河皓月,至八荒大川、落日长安,皆在此举。
那许多臣子,尽数数来几乎无一不出身世家,对这些自然无法接受。这也无非宣示着自家子弟日后为官便更会艰难,本有些子弟便是整日里游手好闲就罩着祖上蒙阴,如此岂非失了许多好处?可终有些明知之士听这皇帝此番言辞,终还是得了认可,其中最重一员便是季丞相。他自听后不言一语,只深深一拜:“陛下圣明,臣定紧随陛下。”
由是一月余后,朝堂之上此举一言尽起哗然,可小皇帝此刻已然下定决心任之谁人也无法改变其决定。广袖一挥如飞龙跃天穿过朝殿,此举非行不可!力排众议终还是一纸御书发出。
秦弘于后宫之中终于听得此番消息,激动至于频频拍案!这三十几个日夜他看似无事清闲,可心中无时无刻为着轩辕荆捏着一把汗,当真想一个步子迈出宫去飞奔到翰墨斋,只看看他给他句鼓励也好…
可他不能。他不可在这时候误了轩辕荆,误了这大好决定。门口并未有侍卫阻拦他一步,可却似千万尖刀城墙拦的他死死的,无法行动一步。终于今日前朝传来消息:陛下力排众议下了决定,今日始广建学堂,即便非是世族之子弟只要通过一定考试均可入太学受教;此外,每年举行各级考试,其中优异者也可入仕。而丞相与辅国大将军等一列官员更是力倡此法,无一反对!
而对于世家子弟也未一下否决,而是迂回而行:受蒙阴者自此传一代而减一级,实为优秀者通过考察可直接继承地位。
秦弘听着那圣旨所言,死死攥着衣袖,直至下头的人报完终于一步冲出了筠茗宫,疾跑向轩辕荆的翰墨斋。沿途寒风已起,可丝毫拦不住他的热烈,多少担忧、多少夙夜忧叹,就等着今日这一刻,是他轩辕荆振翅腾飞的一刻,也是秦弘自己心中壮志得报的一刻!他当日既提出这提议,便就期待着这一日得以实现。
二人远远见到,相视一笑,月余思念,终是紧紧拥在了一起。
皇城之外传出了皇榜玉言,那御书上盖玉玺昭昭,铺向了帝京大街小巷,飞入了山河大川每处角落。自此消息一出,各地魁星阁香火鼎盛,那魁星像之“独占鳌头”,那许多读书学子无一不念着自己也可才高八斗而一举夺魁自此入了仕途为君为国、不负十年苦读,赢得金笔题名。
诗言之“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得了许多人心中所念所愿。一时间读书声此起彼伏而不绝,大街小巷城中阡陌,随处可见那小儿捧着书读的正酣…
寒门之中人才一入朝,或仍存有不卑不亢之道,“舍车而徒,义弗乘也”,也将这朝中带来了许多新鲜气息,这是所有人都未从想到…既是这般好处,曾经反对之人瞧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轩辕荆这边,也渐渐噤了声,抑或一转而到了他这边。
终在次年之春,这命令站稳了脚跟,各地都有了许多新人,感念轩辕荆与那秦贤妃之德必是忠心耿耿辅佐;而于此轩辕荆因秦弘当日一语,由此在这龙椅之上更稳了几分根基,真切犹如秦弘而言那雄鹰飞向了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