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新盖的辅国将军府连着浩元公主府,占了整条街大半个地方,很是奢华。这七月十五里郑乾渊按说也该去河边为母亲燃盏灯,去母亲坟上扫扫,除除草,寄托一份哀思。可今年却不行了,因着自己妻子——那心爱的轩辕婵,已然有了身孕。
妻子有孕做这些事毕竟不太吉利,郑乾渊只派了府中个侍从去自己亲娘的坟上扫了扫,心里念叨着因为轩辕婵如今有孕自己不便出去上坟云云,想来母亲也该理解。
侍从出去不久,这宓煜登门了。原是自己出去瞧瞧河中莲灯,也替那些战死的弟兄送上些寄托,结果从河边溜达了一圈看着时间还早,想来郑乾渊一定在家,便一时登门造访了番。
瞧着天色全黑,郑乾渊在府中小轩里置了个酒桌,和宓煜对饮了番。第一杯酒洒入泥土,算是为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送上一程,以祭奠一份哀思与敬重,为国而战死,实为英雄壮士。
二三杯酒,身体也热了许多,便点了盏小灯细细攀谈起来。两人这番对话将那轩辕婵引了来,朝着宓煜笑了笑:“宓小将来了。”
宓煜一看是轩辕婵,连忙起身想一拜,却被轩辕婵拦了拦,笑道:“你我家也算至交不必如此。小将家里夫人可还好?我听得他们底下人说宓小将的孩儿是个很可爱的女儿呢!可惜如今我也不能去看…等我这孩儿出生后定去好好看望一番。”
“殿下如此我怎受得起?”宓煜笑了笑:“家中小女能得殿下这般夸奖是家里的荣誉了。”
轩辕婵听后笑了笑,瞧着夜色渐黑自己有着身孕,这日子里出来不是很好,只让他们好好喝酒后便回了屋。回屋前那郑乾渊又是好一阵问有无不适,这才安了心扶着轩辕婵进屋,又铺好了被榻方才慢慢回到了桌上。
这郑乾渊自打轩辕婵有孕之后除了上朝后近乎大门不出,整日里陪在他夫人一旁嘘寒问暖,生怕下人伺候的不到位,从起居到饮食、事无大小巨细他几乎包揽了一切,瞧着轩辕婵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更是万般小心生怕她磕碰,就盼着她诞下小儿的一天。这日若非宓煜前来,这时候怕是早就进了屋陪着他夫人,端茶送水去了。
瞧着郑乾渊从屋中退出,小心着关了房门,宓煜喝了一大口酒,羡慕着他们夫妻恩爱如此。当时轩辕婵那般爱慕着郑乾渊,郑乾渊说是不答什么,可宓煜瞧见了好几次,郑乾渊每夜在灯下,将轩辕婵送给自己的平安符掏出来几番摩挲,又小心揣到怀里,带着几分笑意。如今见他们夫妻如此,实在佳话。
郑乾渊再坐下,本想举杯再饮些时候,谁知这时大门外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仆人紧着去开了门,见着是宫里的内监急忙迎了进来。那内监疾行到了郑乾渊与宓煜面前一拜:“两位将军,陛下有急事召见!还请和杂家去一趟吧!”
夜半,昊祜殿灯火通明。郑乾渊二人马不停蹄入了宫,直奔昊祜殿而去。
郑乾渊一路上心里便知不好,因着轩辕荆向来照顾轩辕婵,听着她有身孕后除了那些补品和派出许多御医常去诊疗外,对郑乾渊管的更是送了许多,甚至于他都提过若有不便郑乾渊无大事可不必早朝。如今夜半将二人急急宣进宫,想来定是大事,且万分紧急!
经人通报进了昊祜殿,二人看着轩辕荆坐在桌前,眉目紧蹙;一旁秦弘拿着个折子仔细一遍一遍看着,也是一般焦急。
郑乾渊和宓煜跪地一拜:“陛下,宣臣等前来可是急事?”
轩辕荆抬了抬手叫他们过来,一旁秦弘将那折子一递,便听得轩辕荆道:“可还记得之前上报西南水渠一事?当时说什么收成甚好无需担心,还需养精蓄锐云云,而今瞧瞧这写的!”
两位将军一面瞧着那折子,一面听轩辕荆说着:“因着天灾旱涝,没有那许多水利水渠可导,致而这一两年庄稼死了个八九,显然一片荒野!又出了个什么‘巅壑王’?带着一堆山匪烧杀凶狠宛如当时戎族一般!许多人受其苦而无处诉,朕在那的官员府邸都被消了个八九!想来那许多书信也是加工了好多才传来,听说这使者去了都是有去无回…”
轩辕荆不提到的,那折子里更甚几分。郑乾渊读着那字字句句,说什么人们丧命路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至于无比惨状!终于一行人再无法忍受揭竿而起,凭着一份死心冲出了城门,过了瘴气闯到了这里,方才递了折子。
“这…”宓煜看了这般以至于双手颤抖不能自已,心中一份烈火燃起,看着许多字句宛如其悲惨于前,当真“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此番悲痛攻心,宓煜跪地一拜:“臣请攻战!还个太平安定。”
秦弘慢慢走过去揉了揉轩辕荆的头,替这轩辕荆应了话:“叫二位前来正是因此,陛下知道二位将军勇猛。只是有个事想说个一二…”
秦弘顿了顿,继续道:“宓将军猛如虎狼定能胜任,只是郑将军可愿将手下精兵拨些去?”
郑乾渊一听这话脑子一懵:这话是什么意思?怎的不需自己出征了?陛下这番却是难解!一旁秦弘看出了郑乾渊之疑惑,急忙解释道并非不信这辅国将军,而是因着长公主生产在即,实在不便…
可他一将军怎可如此因着家事挡了前路?郑乾渊刚想拒绝却被轩辕荆拦下:“郑将军就算了,帝京还需得你守城,且也算给宓将军个当主将的机会!如今也选了些新将上来,宓小将带带他们也算好事。”
郑乾渊听了这话,也无从推辞了,只转头看了看宓煜,对着轩辕荆深深一拜令了命,自言自己愿将手下精兵分出五成给宓煜将军以援其出征。郑乾渊手下精兵皆是自己亲自训练出来,无一不是训练有素凶猛如虎般的良才!虽说只是五成却堪比其十倍兵力,如此一番是下定决心一次铲除那山匪的。
“这般,辛苦宓将军了。”轩辕荆叹了口气:“当真一波将平一波又起,宓将军家中妻女朕会派人好生照料,将军不必有后顾,两日后将军出征,朕等着将军凯旋。”
宓煜拜了又拜,谢恩保证自己定不会负了圣上所望。一番商讨,终于在天亮之前两人从昊祜殿中退出,预备着征战一事了。
因着此事,轩辕荆上朝迟了一个时辰。朝堂之上一阵厉喝,此事极为严重,万不可辜负许多百姓,万不可让那地失了风采!此举决绝,不可阻拦,甚至于那水利水渠也是必修不可,什么寸国力不战,什么养精蓄锐,轩辕荆死命拍了拍桌子:“都这般了还存什么!定要一举消灭!”
朝廷一声令下,曾经那些说着存力官员即便如此也不敢言语。一是朝中现在也多是轩辕荆新选上来的一批,二是这事出的实在令人忧心难受,若这番还再忍耐就当真是对不起那些子民、那曾太平之地了。
这命令一下,宓煜已然整装待发。而郑乾渊轻叹着气,到了宓煜练兵之处几番揣度,还是走了进去。
瞧着宓煜练兵打气的间歇时候,郑乾渊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重重几个点头当做鼓励。几刻过后,轻轻摇了摇头:“此番不能和你并肩作战,辛苦了…抱歉。”
“哈哈哈哈说什么呢!”宓煜这人还是从前一般,即便成了亲当了父亲也不改那般爽朗朝气,他小郑乾渊几次,视郑乾渊如崇拜对象,也和个兄弟一般。看着郑乾渊这番踟蹰难受,自己临出征前也给他几分鼓励,连连拍打着郑乾渊的胳膊道:“我们行伍中人征战哪有辛苦一词?此番也是我宓煜大展身手的时候了,郑兄就看好吧!定让他们插翅难逃!等我回来好生去看看我那大侄子,你们夫妻和睦,我也该恭贺你一番!”
两人对看着笑了笑,他二人互相这心意当真兄弟知己一般。当日宓煜还因着郑乾渊几句话闹了不痛快,可再并肩上战场时却已如亲兄弟般默契,无需多言也无需什么祝福云云,一切尽在笑声之中。
可听着宓煜最后一句,郑乾渊心里总是难受:宓煜的妻子姜氏潺采,家中和宓煜父辈世交,两人自小就定了娃娃亲。宓煜此前没见过他这夫人,感情也不是很浓。虽说有了个可爱的小女,可毕竟两人是父母之命,总隔着层什么似的,感情不浓不淡,隔着些距离,有时候看来陌生人一般。
那宓煜也曾说过自己几番羡慕郑乾渊和轩辕婵的感情,可说道自家夫人便不再不多说什么…只言她也是个好女子,是自己疏远她对不起她,下辈子还希望她有个好人家…
想到这里,郑乾渊心里一沉,深呼了口气,重重拱了拱手:“宓弟自可放心去,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次日里朱雀门外,接受了轩辕荆好一阵祝福与期盼后,这一大队连着将士几万正待出征,宓煜却瞧见了同行一人。一时不禁大惊呼了声:
“秦贤妃?!您怎么!”
却看那秦弘亦是一身戎装,束发的发带迎风飘飘,骑在马上微微一笑:“宓小将,可介意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