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人果然还是个豪爽的性子,自那日两方见面之后,阿尔塔与宓煜处的便是不错,即便是在营帐中也能称兄道个弟。宓煜的性子也是那爽朗的样子,性格相近,自然处的来,无需多加磨合便得以配合的很好。
秦弘本也想着宓煜是个敢冲敢打的人,可却不擅兵法,若是那大漠之中冲冲撞撞也能斩敌数千,可如今这沟壑之中他不解地形,若那般冲撞怕会出事。原想着自己过来提醒个一二,若有甚列阵兵法的时候自己从书上看得的一二也能出些主意,谁知那阿尔塔当真尽心,不仅事事领带着,那些阵法也告知了宓煜如何排列。
若说这里的形式,阿尔塔和他那些个兄弟在此生活了那许多年,自然比秦弘他们了解的更多。秦弘瞧了他们三四日,看来阿尔塔确是真心实意,便也放下了心去专心自己的事。本想着阿尔塔在这里好生配合着宓煜,却不料阿尔塔竟抽了时间寻得了秦弘,愣是要带他去那些个适合建造的地方去瞧瞧。
“草民本想着朝廷不会这么快派人,却没想到朝廷不仅如此快来了宓将军,竟连娘娘都来了!”阿尔塔带着秦弘走过那许多农田阡陌,感激道:“想来大音的娘娘比我曾经那草原上的女子更加勇猛英姿!”
“公子谬赞。”秦弘笑了笑,谦谦一答。这阿尔塔对此很是熟悉,有了他的帮忙也省却了秦弘不少事,哪里适合建造、哪里有瘴气该避开、哪里山石不便挖掘…此番一一考察过来,本以为一月时间还不够用,结果因着阿尔塔的帮忙那手中的小册子不出七八日便满了八九,种种地区地形能看的都看了番,秦弘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的想法。
如此回去告知那些工程,也算没白来。秦弘心道,这样一来想来到时也可省却诸多勘查时间,水渠也能尽快建成。而今瞧着前面势头不错,那些贼匪不过占了个对地形了解且占了个好位置的优势,可毕竟人数在那,寡不敌众。
秦弘算计着如今形势,估计按照这般下去再不出两月便可功成回京,如此加以财粮重造不出半年这里便可恢复原貌。这般想着,提笔一书,一是报喜让轩辕荆得以放心;二是提到了那阿尔塔,等事情结束后定是要封官加爵才可的。
这军中书报向来是行伍中专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而轩辕荆因着惦记秦弘便特派了几人跟随他,往来书信便由这些人专门承担,一有消息便及时赶回禀告。故而虽千里之遥,秦弘与轩辕荆书信却可自如往来,不必等军报一同回京。
“念陛下圣安,飞云于此一切正常,万般安好。军情稳定,贼匪终究不成气候,兵马一至便溃散了三四,只剩那凶恶之徒还占城妄图阻了宓小将他们,但如此残云想来不禁大风,宓小将一行不久便可凯旋;水渠一事随信及此前绘图所呈,待所归时再仔细解说一二;另阿尔塔确实英才,可用之。”
秦弘这番刚刚将那新一封书信与图纸装入信封,交由那随着来的使者手中。却在信使一出门之时听得帐篷外一声轻轻扣门,一瞧竟是宓煜定定站在那,仔细看着他。
秦弘心道奇怪,宓煜这会子不去前面研究研究作战,到自己这干什么。还未来得及一问,却不料宓煜先开了口:“娘娘在这里住的可还好?这些日子听说也完成了不少,想来不久便要回去了吧。”
听宓煜这话,秦弘点了点头,看着宓煜退了屋中侍从那番仔细走了进来,脸上很是严肃。正还疑惑,那宓煜盯着自己,定定说了句:“你是秦维祯吧。”
这一句话,不过少少六个字,秦弘却一时定住了神,头上一片汗水润湿了发丝。本想装作自己不知他宓煜所言一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这宫中他一直小心行事,至于说话都是掐着嗓子不敢暴露分毫,除了自家人、轩辕荆和死了的郑乾安外还无一人看出端倪,宓煜这是如何看出的!他都看了出来,是不是旁人也…
瞳孔紧缩,呼吸一时急促,声音阻塞,这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是心中有鬼。秦弘本以为宓煜岁数不大,平日又大大咧咧主意不出什么,可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你…你…你如何!”秦弘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此前在轩辕荆面前都没有如此紧张的说不出话。那时候自己想着无非死就死了,可现在宓煜一人知道还好,若是说出去人尽皆知,结局将更是可怕。
却不想宓煜舒了口气:“我就知道是你,正好不用那般小心,省的整日觉得这里有个女子还诸多不便,这下好了。”回头看着秦弘那紧张的样子,宓煜哈哈一笑:“你不用担心,这事就我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别人。你这般陛下定然知道,陛下都不在意我在意个什么劲!再说我宓煜做到今天这位置上想来不仅感激陛下知遇之恩,也有很大是维祯兄的功劳吧。”
秦弘心里那般紧张还未消散,小心盯着宓煜一举一动。此刻这人在他看来如同黑暗一般,若非他是为朝堂效力的将军,而他为人秦弘也算了解…若非如此,若换了别人,今天秦弘想来便能抽出长剑直接刺了过去。而这时秦弘深深吸了口气:“你如何看出?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我能干什么?”宓煜走过了拍了拍秦弘的肩膀:“你忘了我们小时候见过,虽然你大我几岁吧…不过那时候我习武你还夸赞我一番,我宓煜对这都记在心里的!而且我之前听说过户部尚书家大公子贤德有谋,小姐才是可爱小女,你这又出主意又跟着来勘查的怎么看也不像你妹妹啊。”
宓煜说着看了看架子上挂着的长剑,那般精致闪着银光,又言:“旁人不知道,可我记得你之前夸我的话,后来也从别地听得你向陛下推荐我,那肯定确定了几分啊…这次你又跟来,带着长剑一身戎装,我更是确定了,你就是维祯兄!”
秦弘闭了闭眼,提起的心沉了半颗,想来宓煜该不是自己想的那种人,将自己的身份扒出来对他也没有好处。毕竟自己得了轩辕荆的信任,若真出了事最后害得也是他宓煜。想是宓煜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如今瞧出了这秘密便也是要说一番吧。
想着如此,秦弘定了定神,冷静道:“宓小将也是好眼力,只是这事陛下都不曾提起,想来也是给宓小将提个醒。若是任何旁人知道了,伤的必不是我而是宓将军你。所以真相你知道了,便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知道我知道!”宓煜咧了咧嘴:“我就是想求个真相,谁能说出去怎么的?而且你也为陛下做了许多不是!只是…”宓煜将手放在腰间佩剑之上摩挲了两下,微微抽出半分,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言语也不似方才那般戏笑,竟透出一股阴冷。
“你若有半分伤害陛下的心,我宓煜才不会管你曾经夸赞过什么做过什么,也不会管你到陛下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定不会给你留一分生路!”
秦弘这才知了宓煜的心思,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朝他淡淡一笑:“宓将军放心,我与何人比起来对陛下都更加用心、更希望他好百倍,又怎会伤他?将军安心便是。”
宓煜听了这话,将那闪着冰霜气的长剑送回剑鞘中,冷哼一声出了营帐。留下秦弘阴下脸,死死盯着宓煜离开的方向久久不发一语。
他从没想过宓煜会是先发现的人,也没想过宓煜这烦心思。只今日这事情到他这里便为止了,不可告诉任何人,甚至于轩辕荆。不然君臣间必起嫌隙,哪怕宓煜是担忧轩辕荆的安危,哪怕他一片好心…可轩辕荆若真的多了心,想他是个什么心思,到了那都可能不会再是好心思。
伴君如伴虎,为了不生这份嫌隙,只要宓煜对轩辕荆还是一份忠心,今日他就算对自己拔刀相向,秦弘想来自己也会压制下去不吐露分毫。只是这是对自己,若换了别人,若人家当真多想,怕是如何都要生事。
秦弘这番思忖许久,缓缓坐了下来,寻思着等回去之后自己怎么都要寻个时间再见见宓煜,与他说说今日这话对自己说出来就罢了;可有些话即便是再怎么好心、就算对面的人自己再如何相信,却是不该说的时候便就看破不说破,把他带到棺材里为止才好。
秦弘轻轻舒了口气,呢喃道:“一代良才万不可因着这些事,损了他这片心,害了他这前路啊…”
这番谈话后不久,当时与轩辕荆定的三十日之限也快到了时候,想着临走之前再去看看此前勘的地方,也好最后定个一二。可就这一趟却出了个事,令谁都始料不及!
那信使看了几番着急,生怕禀告慢了回去皇帝必定怪罪,可怕到时自己都得掉脑袋!快马加鞭一口气都不敢多喘地回了京,向轩辕荆紧紧一拜,神色很是紧张禀告道:“陛下不好了,贤妃娘娘受伤了!”
“什么!”这一下轩辕荆急了头,甚至从座位上猛地站起碰掉了桌上满壶清茶,瓷片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