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信使被摔碎的声音吓了一跳,跪着的身子又弯了弯,大气不敢出一下。轩辕荆从桌后走出,死命拍着桌上折子喊道:“说没事没事还是出事!他们是怎么照看的?一个人都照顾不好吗!你说,是被谁伤的?”
“不是不是!”小信使猛地磕着头,直磕的脑门泛了红,磕磕巴巴道:“陛下恕罪,这事和旁人没关系…是娘娘自己,爬到沟边勘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沟里去了…”
“自己摔到哪了?沟里?”轩辕荆瞪了瞪眼睛,这一句话把他直接噎住了。自己能把自己摔了,还是到沟里!这谁能赖着,就是他秦弘自己的毛病了…都说了不让他去怕他受伤,结果怎么没伤到敌人那倒自己先“倒下”了。
好一阵生气带着无奈,轩辕荆朝着那瑟瑟发抖的小信使冷冷一瞪:“那贤妃现在怎么样了?”
西南之地,营帐之中,一股药酒的味道刺鼻而出,随即“嘶——”的一声,秦弘挽着裤腿的手死死紧了紧,皱了皱眉。
他这一跤摔的可够狠,外皮破了还是小事,不过上药会疼些,过些天等愈合了便也好了…就是那内伤不好,如今揉着脚腕膝盖都在疼,胳膊也磕的不轻,怕就是没骨折也扭了筋。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眼瞧着就要到他回宫的日子,即便按时走路上也会慢许多,想来定是要耽误个几天了。
原本秦弘想着快走了再去好好看一番,在几个重要地方好生确认一番,可攀到两道沟中间高地时候,一个没站稳晃了一下,前脚跟踩到了后脚鞋尖。就这一个没反应过来,后腿往前一走,“咕咚”一声从高地掉了下去,直直摔到了沟底。
这一下可给一旁的侍从吓坏了,急忙命人派信使回去禀告,这边连连叫了旁人跳进沟底。看着秦弘坐在里边,一身泥土混着摔破皮的血迹,可当真是“灰头土脸”坐在沟底,疼得神情都有些恍惚。那些人赶紧连背带扶给秦弘从沟里弄了出来,背回了营帐。
“嘶——啊…”医生过来揭开秦弘因渗出的血迹黏在膝盖和小腿皮肤上的衣裤布料时,给秦弘疼得一个没忍住喊了出来。想来他自己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一个自小练剑的人腿脚该是轻盈无比,谁知这是没睡好还是不注意怎的,在这地方死死摔了一跤!
那一旁医生拿着药酒,仔细沾了许多倒在纱布上,小心涂在伤口处,一边说道:“娘娘你忍着,这一下比较疼,咬咬牙就过去了。”
秦弘自然知道咬咬牙就过去了,可谁知那沟底许多碎石,这磕的皮肉破了好多,从膝盖到小腿,连撑着的手臂都挫伤了许多,当真是出行不利。可自己一个大男人要因为这事还流泪那就真的丢人了。只得咬着牙,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膝盖,忍着那钻心般的疼痛。
一番清洗消毒,可算是上了纱布,秦弘刚刚想松口气的时候那医生却握着他脚踝、手臂轻轻捏了捏转了转,虽说只是轻轻但这一下突然的愣是逼出了秦弘的眼泪!
“还好骨头没事,只是筋挫伤了些…”那医生站起来笑了笑:“娘娘自有天人护佑,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地下又是碎石,不禁没磕了脸,骨头也没事。如此不过是扭伤筋和皮外伤,臣为娘娘包扎一番,多休息勤换药,不出两月便也好了。”
秦弘点了点头,收了收眼中泪水,强镇定的声音挤出个笑:“多谢。”
送军医走出后,站在门边的宓煜看着秦弘撇了撇嘴,眼中露出些许不屑。心道如此不小心的人还来这地方,本就不多的人结果这下还要照顾他!真是没那个金刚钻还揽这个瓷器活…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让他跟来。
秦弘瞧了那眼神,抱歉笑了笑,本想仔细道个歉可刚一开口,没注意动了下膝盖,这疼痛又把这话硬生生拽了回去。最后只得又笑了笑,看着宓煜那番不高兴的出了营帐。
一月时间将到,即便摔的伤筋动骨,回程的日子也不会因此耽搁些日子。秦弘倒也想多休息些时日,可想到自己这番轩辕荆在那边估计已经不知道气了多少遍了,要是再晚回去怕不是要闹个地覆天翻。秦弘忍了忍,叫那些侍从给自己准备了个小车马,按期回程。
可这回程之前,秦弘还有个事未做。坐在那小车之中,秦弘叫来了阿尔塔,从怀中掏出个册子,即是那水渠考察的另一副描摹的册子,仔细拍了拍放在了阿尔塔手中:“壮士收着这小册,其中所载这些日子本宫所绘之图。本宫不擅此方,只粗略描了描,若朝廷那边派来勘查修葺的人晚了,这边也可依着这册子先看看。”
阿尔塔翻了翻那密密麻麻满是文字和图片的小册,如获至宝般深深一拜:“娘娘这宝物,堪比万金,草民在这里叩谢娘娘!”
秦弘笑着摆了摆手:“阿尔塔如此心意,本宫回去定会向陛下提起给阿尔塔的职位。如此便告辞了,还望早日凯旋,本宫等着你和宓小将的好消息!”
远方宓煜看着秦弘车马渐远,咂了好一番嘴。他不知秦弘来此具体是做什么,什么考察勘查他弄不明白,只是看他天天出去还摔了自己想来就是来找麻烦的。可今日阿尔塔那番表现,宓煜想那秦弘必然也是做了许多有益之事,如此一想这人也衬得起他的地位。
因着来程走了些许弯路,回程便知道了哪里好走而哪里是弯路。虽是带着腿脚不好的秦弘的小车,可因着少走了那些弯路,对沟壑路也有了经验,时间并没有秦弘所想的那般长。匆匆赶回也只比原先所定的三十日之期晚了半日时间,进了那熟悉的朱雀城门。
离开时还在七月,回程已然将近进了三秋。秦弘这些许单衣即便在车中也感到有些寒冷,而比身上冷更在意的,是想着不多时自己便会见到轩辕荆…
“也不知会怎样…”秦弘扶额叹了好长一口气,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挨顿骂了。
“您可慢点,怎么出去一趟就这样了!”
还没进筠茗宫的大门,双儿就带着一堆宫人接了出去,看着秦弘还吊着扭伤的胳膊,走路一瘸一拐,手上还被划伤了些许口子。小女孩心里一急,这话就一下子脱缰而出,听得秦弘一阵头晕,连着快走了几步坐到了院里的小石凳上。朝着双儿笑了笑:“害你担心了,没事的…对了,陛下来过了吗?”
双儿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睛转了好一番,秦弘还一阵疑惑又问了一句,却听得身后响亮一声:“你还记得朕呐!”!这可死了…秦弘将头默默低了几分,回都不敢回。本想他回来先组织组织语言怎么和轩辕荆解释,但这人怎么来的这么早!不给自己分毫机会去准备…没办法,只能硬头皮上了。
轩辕荆在门口倚靠着,双臂一叉,也不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就那么一站,直直盯着秦弘的背影。这盯得秦弘背后一阵发麻,终于慢慢伸出手摆了摆,让那许多宫人先退下,这轩辕荆还不知道要说什么,自己本来就理亏,旁人听了自己真的没脸了。
看着宫人依次退到了宫外,小院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这秋风一过吹得秦弘一个冷颤。那西南深林总归要比这里暖和些,这一个月自己都好似忘了已然进了三秋。
他这一哆嗦,倒是给轩辕荆看的心里一揪。本来心里不是很痛快,因着秦弘说自己定然没事却这般瘸着归来,还吊起了手臂,轩辕荆心里尽是担心。自那天信使报了这消息,到听得秦弘马上就要回来的消息,轩辕荆心里经历了几番变迁——
开始尽是担忧,生怕他伤了分毫,那自己怕真是要伤心欲绝了。后听说他没什么大事,这着急又生了许多愤怒与怪罪,怪他没好好看护好自己,怪他非得出去忙活一趟,也怪底下那些人连个人都照顾不好
而今天本想给他大说一通并且日后再不许他冒险,只留在自己身边就好的轩辕荆,等着秦弘回来时又瞬间转化为激动与期待…可秦弘当真带着伤慢慢进来,坐在那小凳子上被风吹的一个冷颤,轩辕荆心里突然一疼,连忙进屋拿了件披风快步给他披了上去。
这?!秦弘被这一举动惊了,他还以为轩辕荆会给他骂好一阵,并且给自己下死命令以后再也不许出去,没想到他竟然一句没说。但这也不是个好事…秦弘心里一番苦笑,这就是等着自己开这个难言之口了。
待着轩辕荆给秦弘披好披风,坐在秦弘一旁拄着脸盯着他看,秦弘深吸了口气,从腰后抽出了那原本的小册,对着轩辕荆好一番笑笑,双手奉上,尽力平静说道:“这是这一月所察地形,飞云将能记的都仔细记下画下了,烦请陶陶一阅。”
看着轩辕荆没有回答,秦弘又笑了番,继续道:“还有宓小将和飞云提到的阿尔塔他们,想来不出一月也能凯旋,将那贼匪打尽恢复曾经美好。”
又是一番沉默…秦弘搓了搓桌子底下的手,终于仔细看着轩辕荆眼睛,郑重说:“是飞云不小心,让陶陶担心了,抱歉…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哼!还挺有自知之明。”轩辕荆终于出了声,也一般看向秦弘。表情虽说还是看不出个笑模样,说话也不好听,但秦弘看得出他的眼神,分明满是担忧与重逢的激动。
而秦弘虽然很是担心轩辕荆说自己,但他这一路从出发到回程,却无一刻不想赶紧回到这里,即便被说也想赶紧回到轩辕荆身边,几番思念不可消,分别许久之后,再见便更添十分柔情激动。而当他真正见到轩辕荆这一刻,好像心里什么都没了,尽然全是一个他!
“这次飞云不仅带来了这册子,还给陶陶带了个别的礼物。”秦弘低头笑了笑,拿起那册子一展挡在了自己面前,将脸一下贴近了轩辕荆——
这一个无比温柔的吻,当唇瓣贴近的那一瞬,这一月的思念、心底的担忧,尽然化作飞蝶旋舞于空,一如千里落花之风袭袭吹动心头最柔软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