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雾气使这周围氤氲开来,过了许久这一吻才慢慢不舍的分开。轩辕荆垂了垂眉眼,仍抿了抿嘴唇,感受着秦弘这般温度。
“哥哥这番,倒弄的我不知该说什么了…”轩辕荆起身将衣袖掖了掖,去轻轻抚了抚秦弘吊着的手臂,眼中很是担心,若当初自己没让秦弘去,想来他不会如此,还是怪自己。
小凳上的秦弘轻拍这轩辕荆的黑发,那么柔软,自己思了这许久的人终于又见得了,还是那般,轻轻一瞧便把整个人都摄去了。
原本一个决定去教训对方好久,原本一个已然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却因着这难舍思念而尽数消散在空中,随着氤氲雾气更添了几分浓情。这一晚筠茗宫灯火再起,更加了几分欢声笑语。
秦弘自归来后次日与轩辕荆论了论那册子,便差人将其交给了宫中负责此事的人,那边也得了消息,一言他这小册确也解决了至于五六分的难事。秦弘得了这消息很是高兴,只是一旁轩辕荆看着他吊着胳膊还在那笑着听回复的样子很不开心,又想起来了他受伤的事实,差点将之前欠下的教训补了个一二!好在随着捷报的传来,轩辕荆看着战事将尽,难事将绝,不久宓煜一行便可凯旋,舒了舒心彻底结束了这教训一事,也让秦弘得了安静。
而随着捷报的另一好事传来,辅国将军府那边添了个小儿子!轩辕婵给郑家添了个孩子,那孩子好生可爱,一出生便是一声大哭,听得产婆连连贺喜,直说这小儿日后定也像将军一般,威武勇猛!
那边轩辕婵感受着初为人母的喜悦,这边轩辕荆当了舅舅也是那般兴奋。听着下人说那孩儿取名为“安”,称其实是好名,并赐金银长命锁及金手镯,以盼这小孩儿能健康成长,长命百岁。
这消息一路传到太后耳中,连好久未出宫、不理世事的秦琅,都好一番开心。轩辕婵虽不是秦琅亲女,可她母亲淑妃和秦琅如姐妹般,故而秦琅对着轩辕婵也如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如今这时候,便叫着底下人送了许多补品到了将军府,更派了自己亲选的月嫂跟着伺候,只怕轩辕婵在这时候落下什么病。
于是从轩辕婵诞下小儿的一日起,辅国将军府门的便再没阖上,当真门庭若市。今日娘家给的贺礼,明日朋友送的吉祥,都在贺喜这小将军终为人父,长公主得为人母,只愿他们的郑安能如名字般平安长大,也和他父亲一般护佑四海安定。
因着轩辕荆份份贺礼送过去,郑乾渊终觉不入宫谢恩实为不妥。念念不放心的和夫人道了别,好一番说无论什么事都等自己回来再干,定要好好休息…给轩辕婵说的好一阵笑终把他劝出了门。
而入宫这一路,郑乾渊也一直是那番提心吊胆,只想自己快去谢恩。完毕后就赶紧退出,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耽搁了自己…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宓煜传来书信说战事而今已然平定八九,只剩些许残余不值一提,不出些日子便可班师回朝。
一进昊祜殿,轩辕荆正和秦弘说着修水渠派人的事,瞧着郑乾渊来了好一阵恭喜。那轩辕荆更是直接上前拍了下郑乾渊的肩膀,笑道:“妹夫这是当爹了人了,以后也有小孩儿牵着心了。”
郑乾渊俯身一拜:“还多谢陛下如此惦记,臣夫妻二人感激不尽。此番便是来谢过陛下恩赏。”
“哈哈哈哈哈这说的哪里话!”轩辕荆大笑一通:“舅舅给外甥些个小礼物不是应该的?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两家话。”
这轩辕荆笑的开心,连身后的秦弘都跟着抿嘴笑了起来,方才讨论的严肃尽被着带着喜气的父亲消散了。也难怪,宫里好久没有心生了,轩辕婵这一个孩子是给自己家带来了喜气,也是为这整个皇宫添了喜气。
好一阵慰问,轩辕荆连孩子的模样、一天睡多久、可还闹人…甚至于都说到了等他长大找个什么样的夫人、找哪家的姑娘都念叨了一番,听得秦弘在那笑了好久:“他还那么小,连爹娘都不会叫呢,怎的就说道了以后的夫人了…”
“嗨!不还是早晚的事。”轩辕荆看向郑乾渊道:“日后朕着外甥长大了,朕先给瞧着合适的姑娘,定是门当户对!只还是得你们当爹娘的拍板,别嫌弃朕的眼光才好。”
郑乾渊赶紧施了礼,念着怎会怎会,可心早已飞回了家。他想着来谢个恩就走,可谁知轩辕荆今天这么高兴致拉着自己说了这么久…再等一会天都快黑了,家里还有夫人和孩儿等着照顾。
这些个表情和小动作都被秦弘看在眼里,瞧着轩辕荆还在那侃侃而谈,而郑乾渊早已坐不住的心不在焉,实在难受。索性自己慢慢走到轩辕荆一旁,小声说着天有些晚了,怕郑将军回家不便,有什么话以后可以慢慢说,来日方长。这下轩辕荆才意识到郑乾渊那般焦急,哈哈一笑:“既如此朕不留妹夫了,回去好好陪陪小婵和你大儿子吧。”
郑乾渊听此可算是舒了一口气,想着终于能回去心情都畅快的许多。告辞后正预备着往外走去,却见着军中信使满面悲伤急切的跑了进来,对着轩辕荆跪地就是一叩,带着哭腔禀道:“陛下不好了,宓将军不幸…殉职了。”!
轩辕荆连着秦弘,脸上依旧带着那番喜悦的神情未散,这消息晴天霹雳一般震了下来,并死死拉住了郑乾渊离开的脚步。他转身紧紧拽住那信使瞪着双眼,身体不住颤抖,完全忘却了还当着轩辕荆的面,一阵怒吼:“你说什么…谁殉职了…”
那信使颤抖的又禀了一遍,却还未说完名姓时郑乾渊便已然发狂一般,声音撕裂的嗓子:“怎么回事!”
信使颤颤巍巍,将头深埋进胳膊中哽咽着答道:“原本都要回来了,原本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贼匪也尽除了。可昨日在城中收战之时,谁也没料到纷乱里会突然跑出个孩子…那残余贼匪将箭簇瞄向那孩子,宓将军一时心急扑上去护住了那孩儿,谁知那箭簇那般迅速坚硬还涂着剧毒,旁人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便穿透了宓将军的铠甲…”
信使说着这番话的时候,郑乾渊已然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双眼遍布血丝,脖颈和手上遍布了青筋,满脸通红而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听着信使讲完,狠狠问道:“那放箭之人呢?”
“杀了…一刀砍死了…”
“砍死?呵!”郑乾渊发狠一吼:“该千刀万剐才是!怎么能如此放过!”
信使看着郑乾渊这般,连着悲伤和恐惧几近无法呼吸,直到轩辕荆长长叹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轻声一句劝他冷静,方将失了心智的郑乾渊拉回了现实。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当着轩辕荆的面便这般失了礼节,急忙跪了下来。
而此番轩辕荆根本无心在意他郑乾渊是不是失了礼节,满是不敢相信的是这宓煜一月多前自己还送着他去征战,就前些时候还发了信说敌军不成气候,自己不出半月便可班师回朝,怎的如今就突然!
这消息当头一棒一般震的他好久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自己分明还等着他回朝给他个更好的奖赏…
而他身后的秦弘,此刻眼眶更是已然发红,就在不久前他还说等宓煜回来,有好些事要和他嘱咐一般,还要向轩辕荆推举,说他是个良才,定要更好的培养。昔日他那般忠心之言犹在耳边,可如今就是天人相隔了?他家小女儿可还那么小,父母和夫人还在家等他回去!
殿中随着郑乾渊一阵嘶吼过后,便陷入了无尽的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只有不时信使的几番抽泣和轩辕荆轻轻的哀叹。郑乾渊跪在那里宛如尸体一般没了知觉,风暴后平静下来只不敢相信此事为真。
终于在寂静后,秦弘开了口,对着那信使说道:“你先起来吧…郑将军也去坐吧…宓小将的遗体呢?可回了家了?
“明日里就该到了…”信使应道:“宓将军家里那边也派人去说了,这时候想必都该…”
“宓小将一生忠诚而为国为民殉职,战死沙场,实为可敬。”轩辕荆扶额轻轻说道:“朕感其忠心悲壮,赐以征南将军之号,并赐谥号‘勇’,抚慰宓校尉一家金万两以慰其丧子哀思。”
“陛下圣明…”郑乾渊终从那番浑浑噩噩中抽出了些许魂魄,跪地一拜,乞求圣上可让他前去哀悼,将这些事告知一二,也算自己与宓煜弟兄交情一场,送他最后一程。
这一消息传入直到了夜晚,郑乾渊方才有些许气力从昊祜殿中走出。天阶夜色,从未像此刻般凄凉。郑乾渊说着自己去哀悼一番,可走近了宓家府邸的大门,听着里面传出的阵阵哀嚎,自己竟是连一步都不敢再迈出。就那般定定站在宓府大门对着的小巷中,这一片漆黑里便看不出这英勇于战场的辅国大将军,此刻在小巷中缩成一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