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阳宴上这一下来,轩辕荆左思右想还是朝着筠茗宫的方向去了。这些天他尽力不去打扰秦弘,让他一个人在筠茗宫好生休息着。可轩辕荆这心里也犯着合计,从前也不曾见到秦弘这般样子,要说老御史没了也有那么多年了,可怎么就这次突然提起来了突然就这样了?说是染了风寒不便见人,可说到底还是心里不畅快,秦弘那些心思他轩辕荆看了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还不理解了?
更何况还把那些杂事工作的给了和温玉,不说和温玉能不能担起来,单说原来郑宜处理过那些年的事务,交给秦弘之后,秦弘那么困难还是自己应付着。怎么这次就情愿交给别人了?
轩辕荆只怕去见了秦弘扰了他心烦,可这不见一日心里就担忧一日,只怕是他患了什么疾病,不愿让别人知道而难过,自己忍着不说呢!
左思右想好一番,恰巧今日太后说到了他,自己索性借着这个由头去看看他,长辈担心小一辈的身体,总也不会招惹秦弘生气、忧虑。
“娘娘,陛下来了。”
宫中的小宫人向秦弘通报了一声,将迷糊中的秦弘唤醒,好生揉了揉眼。这些天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一步。实在烦了就取些书来看,翻着翻着还是心烦,索性将书往地下一扔摆起了棋盘。可心中不静,摆着摆着也渐有失败之意,将手一扫,棋子落地。
宫人们看着秦弘这般,只怕他生气再惩罚了自己,便很少近前去伺候。更看一边双儿想着去整理时候被秦弘支了出去,便再不上前。一来二去,昔日清凉整洁的筠茗宫,满地狼藉,尽然罩上了一层秋风萧瑟。
轩辕荆才一进筠茗宫,瞧着翠竹已然泛黄,颇有枯萎之势,甚有竹叶凋零,遍地沧桑。移种来的许多白菊、墨菊也不似从前那般长势了,轩辕荆记得这瑶台玉凤方到之时,那般灿如白雪,灼灼盛放。而今花仍依旧,叶却凋敝,晚秋风过,黄花落地,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轩辕荆心中一阵悲哀,踏进屋中更是皱了皱眉,不知该所言何话。
这宫中原先可是灯火辉煌,自己送过来的许多琉璃盏都能被映的发光,可这日来,已至黄昏而屋中连个灯都不点,昏昏暗暗。遍地都是散落的书籍、纸张,每走几步都要踢开几本,一不小心还会踩到滚落的棋子,险些给轩辕荆滑了一跤。要知这秦弘可是最为干净利索的,家中哪怕旧书都码放的整整齐齐。
而卧榻上那秦弘,虽说瞧起来还是注意着仪表,衣服也还算整洁,可头发早已散乱。双眼迷离瞧着轩辕荆的影子,缓缓从被子中起了身,踱步到了小桌前替轩辕荆倒了壶清茶,小心递了过去。
“陶陶,抱歉啊,今天没有准备。这茶有些凉了,我叫他们再泡一壶来…哦对,还有茶点,我!”
“别去了。”轩辕荆一把拽住了秦弘的手腕,把他硬是拉拽回了小凳上。这有些日子没见,轩辕荆再看秦弘,表面是变化虽是不大,可能瞧得出来这精神都是强打起来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轩辕荆叹了口气,握住了秦弘手:“哥哥的手怎的这么凉…如今已至深秋,哥哥不说加件外衣,屋子里连个暖气儿都没有。你看这屋子里乱的,底下人不管事了?不好的话就换了,给哥哥些好的来。”
秦弘笑了笑,摇了摇头,只说是自己不让他们进来伺候的。这些宫人一向尽心,从不说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归根结底这狼藉一片、这清冷屋室还是因着自己弄的,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听了秦弘这话,轩辕荆心里更不是滋味。方才想了许多安慰的话此刻一句都说不出,努了努嘴又止了口,千言万语成了一声哀叹,只将秦弘的手又握紧了几番,想着用己身的热度多少温暖一下这冰冷的手。
秦弘看见了轩辕荆这样子,嘴角浅浅弯了弯,柔声道:“陶陶不必担心,我这里没什么事的。因着上次心情不太舒畅,连着秋日风起赶了风寒,身子总有些不舒服…加之看着秋叶萧瑟,心里更泛起阵阵悲戚,状态便不太好。想来等冬日里来了,瞧着梅花再绽也就好了。”
看着轩辕荆低头不语,秦弘反手握回了轩辕荆,笑了笑:“这些日子让陶陶担心了,等过些日子好了,飞云亲自去赔罪,可好?”
轩辕荆听了这话,脸上微微回了些颜色,看着秦弘这般心里虽满是担忧,可当真来看了眼,面色虽白些但还是能看出许多生气,想来身体也没什么。更加之秦弘曾经说过要和他白头偕老,轩辕荆相信秦弘,他不会违背诺言。
“如此,哥哥好好休息吧…”轩辕荆起了身,将身上大衣展下披在了秦弘身上,微微一笑:“等哥哥好了再来找我,想来哥哥这许久不召太医,定也是心里有分寸,我不便多管。哥哥只记得,我心里是急切惦记着哥哥的。”
说罢,轩辕荆低头吻了下秦弘的额头。临走时突然脚下踩到了个什么东西,借着外头黄昏的日光微微看了看,才看出是本乐谱。拿起拍了拍举起那乐谱看向秦弘:“等哥哥好了,给我吹奏一曲?”
看着那边秦弘点了点头,轩辕荆心中安了几分。出门召过了那些宫人,冷言吩咐道:“都给朕警醒着点,贤妃不管这屋子你们也一并不管了?给朕勤快着点,进去把那些东西收拾了,烛火点上,看着他有那些不舒服的找人来看看!怎的一个两个的都没个眼力见?如此当差,当真惫懒!”
轩辕荆甩了甩手出了筠茗宫,身后王卜唤过筠茗宫中的一列宫女,小声教训道:“看着没,都给杂家警醒点!娘娘说不必伺候还真就不伺候了?真要是有个什么事,等着陛下怪罪吧!”
说罢又叫来了一旁双儿,好生说着双儿姑娘是他们秦府带进来的,对贤妃定是了解更多,还是注意着些好。
双儿自然知晓其中缘由,却也只能装着应了话。一如那屋中秦弘,待轩辕荆出了门后,将身上他的大衣拿下,摸了又摸,心里又是一阵悲哀。谁知这样的日子自己还能撑多久,谁知他会不会知道内情,谁知自己什么时候就与他分开…
一切皆是未知,可一切都感觉就在眼前。
轩辕荆从筠茗宫中出来,心里乱的很。他对着秦弘说的那些话,少说有五分之多是安慰的话,看着秦弘如今强打起来的精神,实则憔悴的脸庞,心里多少难受自己都无法估量。
可就这样也连个太医都不叫,这脾气也真是倔!轩辕荆心里几分不爽,一股子气撇不出去,只想找人絮叨絮叨。原先都是去和秦弘说个一二,可如今事情就是从秦弘而出,便只有另一个人可以选择了——
观苍阁中倒是景色依旧,进了门,通过弯弯曲曲的长楼梯,便是阁中内室了。轻巧的门一推开,熟悉的一阵浓雾扑面而来。
轩辕荆每次进屋都要用衣袖捂着口鼻,好生扇个半天才能将这味道散去个三四,他也不知这观苍阁内室连着外面廊台,总也不关上那窗子,怎的这味道就是一直这么浓烈!陆子离到底一天天都在这屋子里做什么?
“你说你这天天把窗子大敞四开,还是那么大的窗子,怎么就是不见这烟少了一点!”轩辕荆拿起本书在整个屋子里溜达了一圈,边走边扇,可算是把屋中烟雾扇走了几分。
瞧着屋中渐渐明亮起来,轩辕荆将书往那一堆散乱的书丛里一扔,轻轻咳了几声:“你可小心着点,别哪天给这点着了,我还得再给你找地方!”
“陛下来这干嘛的?”陆瞻深深吸了口那烟气,又缓缓吐出,嗔怪道:“若是来这告诉臣要小心的,那陛下放心。臣下这一亩三分地照顾的可好呢!”
轩辕荆瞧陆瞻那样子,也不知将衣冠打理整齐,依旧是胡乱找了件便糊弄穿在身上,随便往外头加了件御寒的大衣,那么轻慢的应着话。斜眼一看,随口又是一句:“不知礼数!”
陆瞻听了轻声一应,转过头将怀中小罗盘放到了一边,凑近轩辕荆,细眼看了看他那愁眉苦脸,便猜的大概是个什么事了。
“陛下从不无故来这,既然来了就说什么事等着臣开导吧。想来…”那陆瞻又慢慢走去了躺椅之上,身子一斜倚了下去:“是秦贤妃有事了?”
轩辕荆对陆瞻这一点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看着天天放任无比,活的舒服的很!可瞧事情总是一语中的,一下子看出其中缘由,并将所听一切消化在自己心中,永不说出。故而轩辕荆在他面前也无需顾忌什么,该说什么都能放心说出。
将这些乱糟糟的事情讲了一番,又和陆瞻说了秦弘近来的表现,轩辕荆出了口气,静静看着陆瞻,等他分析出个所以然。
陆瞻听得认真,却权当个故事,从不放在心里。如此以个旁观者的身份,更能辨清事实。
“我看啊,秦贤妃定是心里有事!”陆瞻摆弄了一番罗盘,不在意的说道:“而且说不好这事,就和陛下有关呢?”说罢这话,看着轩辕荆那副表情,陆瞻又换了个笑模样:“不过说不定就是身体不适呢?你不是人家,人家心里的这些东西谁看的出来?想来陛下实在不放心,等哪天臣下有时间了,臣下去会会这秦贤妃,帮陛下解忧个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