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因着还要上朝,轩辕荆按部就班被伺候着穿好了衮服,临走好生拉着秦弘的手磨了一阵。可劲留着他不让走,好不容易从那筠茗宫出来了,可得多陪陪自己。
秦弘知道自己所剩不多,若是不赶着去和秦琅彻底了结,以秦琅上次那番话的意思,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然轩辕荆这里又这么说着…秦弘这下子左右为难,瞧着轩辕荆那期待的样子,也怕误了早朝正事,便也先答应着他的话,连声道:“陛下放心,快去上朝吧,别误了时辰!”
看着轩辕荆出了门,秦弘是一路远望,眼中欲望尽那天涯之路般送走了轩辕荆。再也看不到他后,秦弘跑到角落里,深深吸了口气,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那匕首是他昨日里藏在身上带出来的,方才趁着轩辕荆更衣的时候悄悄放回了怀中,这下子轩辕荆走了,他也得了机会。
轻轻摸了摸手中匕首,秦弘微微拔出了一寸,刀刃锋利无比,闪着寒光,将他眼中都映出了那渗人的寒意。想来这匕首磨的削铁如泥,若是一举刺过人身,定是一霎见血,一丝生气都不会留得。
而秦弘修习过医术,对人身很是了解,加之自幼习武,用着这匕首起来更是可以堪称游刃有余。怀中备了个危险的它,旁人不得见,个中缘由只有秦弘心里得知
秦琅那边时辰一到之时,便是这匕首寒刃出鞘之刻。死死攥紧了那短匕首,秦弘紧紧闭了眼睛,心中杂乱无比。
若是今日从这门中走出,日后我便再也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再踏进这屋中了。秦弘心道着:陶陶,切勿要怨怪于我啊…此番种种,是你我命途使然,是天意如此,终究我也无法左右。日后我若做了什么,望请也要记住我…
秦弘心里难过了一遍又一遍,昨日良辰一一在目,轩辕荆那般的眼神,那么的柔情。自己将他们二人的感情,也算多饶了一个多月,这三十几天是赐给他的幸福,他还奢求什么呢?
罢了,既然决定了,便也不可再犹豫!秦弘方想下定决心,却不料外头宫人突然进了屋中,给他惊得急忙将匕首藏在了身后,瞪大了眼睛盯着来人。
来人是秦琅宫中的掌事嬷嬷,瞧见了秦弘微微一拜,神情很是严肃的唤道:“娘娘,太后有请。”
听到这话,秦弘那一份紧张与不安再次提到心头。可不能让别人看出什么,只得装作无事一般对着那嬷嬷笑了笑,披了个斗篷便跟着去了宸宁宫。这一次,便是终了了!秦弘轻轻苦笑了一下,只是这秦琅竟如此迫不及待,只是他还没有和轩辕荆好好道个别。
入了宸宁宫,秦琅唤着秦弘到他身边坐下,那脸上之表情是那么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待宫人出门后将大门一带急忙拉过秦弘的袖子,死死盯着秦弘。质问一般的语气催道;“哀家听说你昨天又去找那小子了?真是痴心不改啊!怎么,考虑的怎么样了?哀家可告诉你,哀家只给你三日时间,你已然用掉了一日。今天你自然可以就这么出去,只是不知道两日后你的那小子又会如何呢?”
看着秦弘低了低眼眉,秦琅扶了扶额,又唤作了那种安慰劝告的语气,轻轻摸了摸秦弘的头发,道:“哀家知道,你也不好过…不过弘儿不能不听劝啊,哀家也和你交个底,事成之后哀家不会对那小子怎么样。你给他随便安置到哪做个闲人不成?有钱有地的颐养天年,不比最后闹出血了好?你们也不至于真的撕破了脸不是。”
真是想的周到…秦弘心里一阵无奈,想来他这太后,方才还这般训斥,下一刻就能好言好语…前日里不也是,前一刻还是母子情深,后头转手就能给他个巴掌。想来这深宫之中待得久了,连性子都能这么快的转变。让人如沐春风后一刻便跌入无间。
看着秦弘嘴角扬了扬,秦琅连忙追问可是有什么想法,这下子她可算是终于听得了秦弘说出句话。
“太后此前的痛苦,飞云自然理解…”秦弘叹了口气:“只是这事,心里还是…他毕竟还是皇上,还是!还是不该”
“皇儿!”秦琅拍响了桌子,怒目道;“怎的事到如今还是思虑那么多?母亲为了这一刻等了几十年,受了这般委屈你就为了一个庶子便犹豫着弃了皇位?!”
这话听来,真是母亲为了孩子字字动情动礼,而其中却是字字相逼。秦弘这些日子听这些话听得太多,竟依然按能为此不为所动。他实在不愿伤害轩辕荆,且就抛却了感情而言,轩辕荆作为一代有为明君。就算是为天下所虑也不该做此打算…
想来若是以天下相劝,可会成功?秦弘思虑了片刻,继续道:“飞云即便不夺了他的位子,一如之前所言的,您还是太后。您知道此事一生定会引发大乱,您有为何强求使天下不安呢?如今诸侯虽平静但不确定此事一出会怎样,若天下大乱您这太后也不安生!”
“你!”秦琅气愤地摔了杯子,一地碎片,用手指使劲点着秦弘的肩膀骂道:“你怎么就不理解为娘的心!自己儿子和别人儿子岂能一般看?”
“您先别急着骂…”秦弘头次阻了秦琅的话,脱下身上的斗篷,起身再拜而后跪在秦琅之下,摇了摇头:“飞云知道太后的心无法改变,这些日子也想了很多。想来您着急催促了这么久,做小辈的若还不做些什么回应,不说您这长辈该说飞云不孝,便连飞云自己也觉不妥了。”
秦琅不知秦弘所言为何,却瞧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黑漆鞘的匕首,仔细着拔开后,寒光映在眼中,冷冷一笑,无比冷峻。
那一时候,秦琅心中似是得了许多安慰一般!她还以为方才秦弘是想拒绝着她,没想到这小子还和自己来迂回这一出,还怕以后别人留话柄说他不忠君?想来真是多虑…他都是君,还怕什么呢,还不是想让旁人写什么就是什么了?
秦琅这笑可算是回到了脸上,一面面露喜色与期待的看着秦弘仔细瞧着手中出鞘的匕首,底下双手一面攥紧了衣摆,至于态度瞬间来了百八十的转换,连忙挥了挥手劝秦弘起来,还紧接着连语气都唤作了那副温柔,好像方才责骂秦弘的不是她一般。
“皇儿方才说的什么话!”秦琅笑了声:“当娘的还能说你怎么的?快起来快起来,想来哀家的皇儿不愧是流着秦家大族之血脉的,和那个小子就是不一样!做事不到最后最后出手,竟连为娘的都猜不出你的想法。快和娘说说,什么时候准备开始?”
秦弘再一冷笑,那笑中满是杀气,语气也带了几分杀意,阴森道:“太后您别急啊,这不就在眼前了吗?”说时迟那时快,秦弘将那黑漆的短鞘随手一扔,将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利刃一把扎在自己左腹之上,未等秦琅反应过来,身上的鲜血便随着匕首的刺进和拔出而瞬间染红了衣衫,自刀柄流淌下来。
“皇儿!你这是干什么!太医!叫太医!”秦琅见此急了心,一下子跑了过去,至于脚步踉跄而不住呼喊,急忙用手堵住伤口。眼中一下子充满了泪水,瞬时决堤而汩汩流出。她怎么也没料得,本以为会刺向轩辕荆的匕首,却被秦弘用在了自己身上。
一面用手绢堵着那伤口,秦琅一面抽泣不止道:“皇儿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啊!你不愿便不愿了,为何要伤自己啊…”
却不想秦弘摆摆手,轻轻推开了秦琅,被伤口引得疼痛,至于嘴角发白,缓了半天才颤声道:“这下…哈…这下太后…太后满意了…呃啊…嘶…”每一句话,伤口都被拉扯的疼痛无比,鲜血也再一次渗出,至于整件衣服,都被染得发了红,而秦弘的头也因此及愈发犯晕。
这话越是说出,秦琅便更是添十分难过,而已泣不成声。突然想起来而急忙撕了衣袖,颤抖着包缠在了秦弘伤口之上,哭号不止:“儿啊!娘错了,娘错了,娘再不逼你,你想做何都好,不可自伤啊儿!”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秦弘毕竟为秦琅亲生,纵然不曾抚养却血浓于水。此前秦琅那般逼迫秦弘,说了许多狠话,可如今见了这场面只让秦琅深觉捶心之痛,知道自己逼得太紧,知道自己错了太多,以至于一次又一次伤了儿子,后悔莫及。
秦弘这下却无法再推开秦琅,他一下子失了太多血脑子有些不清楚。缓了好久后才颤颤巍巍站起,一下靠在柱子上,强迫着身子支撑起自己,取过斗篷而撑着一口气,缓缓走到门口坚定道:“太后,万不可伤了陛下…”
抄了条无人的小路回了宫,秦弘已然面色惨白。门口的双儿瞧着底下的血印子,瞧着秦弘方一进门便一头栽下,才发现斗篷下尽然全是鲜血!连忙命人叫了个太医来。
“不可…不可声张…”秦弘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吩咐道:“告诉陛下,今日我去寻太后,与他失了约…叫他不必来找我…”说完便彻底跌了下去,伤口流了太多血,于他而言走回宫中已是勉强,撑着的一口气终于耗尽,双眼一闭,陷入了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