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注意着,别再抻着才是…”太医院的老太医带着手下的女医替秦弘洗清了伤口又好生包扎了一番,好生告诫道:“臣替娘娘开好了方子,娘娘记得按时服用和换药。这下子伤的不轻,失血太多,想来得需要好些时候才能好起来了。”
太医收拾好了药盒,看着秦弘又问道:“臣虽是医治好了这伤口,只是这刀伤如此深,不知娘娘怎么伤的?”
“太医不必知道。”秦弘虚弱的哼了声,摆了摆手:“有些事太医不知道自然比知道的好,否则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了…这自己的事,自然自己有理由解决。太医要做的,只是看好这伤口,另外…万不可漏出去一个字,特别是对陛下。”
最后这句话,秦弘说的很是有力,很是冷静。太医院的这些人在宫中待了这么久,如此明面的话若都听不出个一二还要执意违反,想来定是不要命了。老太医心里明镜似的,这事要自己说都不会说出去…回去将那出诊记录改成个什么开了副安神的药,随便对付过去就得。
瞧着秦弘闭上了眼睛,太医颤颤巍巍的起了身,胡子抖了又抖,慢慢鞠了一礼:“娘娘好生歇息,臣告退了。”
秦弘没做什么答复,这时候谁的话、什么话,于他而言都如虚空了。今日自己是下了狠手,想来宸宁宫的那位太后今日之后便不会再做什么手段了。即便要做什么,也得思虑片刻…
至少是保住了他啊,秦弘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那手也不自觉的碰了碰身上的伤口。那么疼痛,疼痛的近乎将他扯向了死亡,就好像那日梦中的一般。可毕竟看来,比那日梦中要好得多,如此一来,这一刀也不算是个事了。
想到这秦弘甚至笑了声,给一旁着急的双儿吓了一跳,心里怨道怎的现在都如此了这人还能笑出来,怕不是真的痴了。可是瞧着秦弘眼中那份坚定与安心,又好像很是清醒…
双儿不解秦弘的心中。他那淡淡一笑下,心里满是安慰。至少伤的是自己,至少旁人还都留了条命,至少现在一切都暂时平了下来。若是千好万好能将这事瞒过去,他一面阻了太后那边的计划,一面又瞒了轩辕荆这边,以后依旧照常,兴许哪天还能看着自己小妹出嫁,自己还能当个娘舅呢!
可有时候,命运便就是如此弄人,越不想看到什么,什么就越会发生;而越想瞒住什么,便越瞒不住什么…
若说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当真是对的无比,自秦琅一开始说出这秘密的时候,却没料得她宫里的一个叫桂子的小丫头恰好在门边听到了一切,这一听不要紧,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
一二来去,她借着自己是秦琅宫中宫人的得天独厚,顺道着断断续续听完了整件事,且这心里已然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另一份心态:想来她不聪明,若是就让这事死在了心里,也能保得她一世平安。可就因着有次秦琅生气,不明分说给了她一巴掌,因着这不明不白的一巴掌,桂子倒是记了起来。好容易得了这机会,她便急着总算是可以报复一下!
她也是算计过了,将这事拿来要挟秦琅,自己不仅什么也得不到,更会因此秦琅给她封了嘴而失了性命…而若是把这事禀告给了轩辕荆,先说可能不会有事而更甚得了封赏…就即便是死了,那秦琅也定不会好过。一个太后能给一个小宫人陪葬,说出去也算是个“光荣”!
于是也不知着了什么魔,这桂子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从宸宁宫偷出了秦弘仍在那里的黑漆鞘和匕首,仔细藏在了怀中,狠命奔去了昊祜殿。
“陛下,太后宫的一个小宫人,说是有要事禀告。”
这边轩辕荆正因着秦弘又走了,还是因着太后走的而自己却不得见而生闷气,听着是秦琅宫里的人来了,便宣了进来。
瞧着那桂子不过十七八,轩辕荆连正眼都没瞧,只边瞧着折子边让她有什么事赶紧说。却不料那桂子深深一叩,从怀中掏出了仍带着血迹的匕首呈了上去,并将自己所听种种一一禀了上去!
什么秦弘本是先帝皇长子,什么秦琅和她秦氏一家的计划,什么这些年所计划的一切都是为了扳倒轩辕荆而报复他们母子…至于连秦弘少时遇见轩辕荆都是所谓计划中的一环,皆是添油加醋的禀了过去。
她这一番话可好,不过是一巴掌的事,却活生生将那边几番努力的秦弘推向了悬崖边缘,将秦弘这些年的努力在轩辕荆这全部一扫而空、付诸东流。以至于轩辕荆听完这些事,再看着那匕首,久久不敢置信。双目怒瞪而浑身气的发抖,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人,自己连如此不堪的身世都能相交付的人,竟是个这样的身份!
“陛下若是不信,自可去筠茗宫看看,想来刀伤可不会这么快的好…”这边桂子还在为自己的行为而得意,却不见那头轩辕荆已然死死攥起了拳头,狠狠砸向了桌子。
“混账!”轩辕荆一声怒骂,震的一旁茶杯洒了满桌。恶狠狠骂道:“想来朕防了这么久,竟没注意身边就是匹狼!”
气到了头,轩辕荆已然近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在他看来,虽也不愿相信,可秦弘已然成了个不忠之臣,所做一切都是有计划的将自己从高位上赶下来,将自己推向地狱而自己坐去那个位子,实为居心叵测,自己竟还那么相信他!
然轩辕荆却没想到,秦弘若真的是一片计策,又怎会自己伤了自己,抛了条命都要和阻了太后的话…
那头桂子瞧着轩辕荆颤颤的起了身,急忙接了句让轩辕荆息怒,却不料这句话引来了轩辕荆的注意。这等丑事自然不能流出去,轩辕荆瞧着那桂子冷冷一眼:“你可还与旁人说了?”
“没有!”桂子连忙摇头:“奴婢知道此事重大,只赶紧过来禀了陛下…”
“这就好。”轩辕荆点了点头,随即命道:“来人,把这宫人拉出去处理了,就去和太后说她顶撞了朕。”
一听这话桂子着了急,怎么也想不到轩辕荆会是这个反应,连连叩首念着“陛下饶命!”,可却也无济于事。如此之事,又怎么会留得她这张嘴呢?
而这事,却因着她这张嘴,彻底将一切揭露了开来。这将近黄昏,轩辕荆带着那把匕首,气冲冲跑到了残阳黄花的筠茗宫。
这一刻,天气突然阴了下来,竟起了一阵秋雨。风雨潇潇、雨打黄花…
秦弘方才舒了心卧在榻上看书,耳边便响起了他曾经最希望听得而今却不得躲避的声音,冷冷道:“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若是以往,秦弘哪怕扎了个手,轩辕荆都要好好看看。可如今轩辕荆看着他,眼中没了担心,却没了温柔。
瞧着轩辕荆的眼神,秦弘心里霎时如坠冰窟!不想一切都发生的这么快,甚至不到一日!秦弘心中一疼,搁下书欠了欠身:“不小心摔了一跤,无碍。”
“摔的?”轩辕荆阴里阴气的哼了句,将手中的匕首往地下一扔:“摔能把匕首摔进身子?这般不小心可如何承大统呢?”
“这!”
秦弘听此,心中一凉,他还曾幻想轩辕荆能问他个一二,却不料竟是如此…也是,旁人二十几年的计划,还作什么代替小妹入宫,自己还做了那么多是拢了如此多人,任谁都会觉得自己居心叵测,定是处心积虑夺走他地位的佞臣了。秦弘不禁悲哀,猛地起身忍着伤痛跪地叩首:“陛下,飞云绝无此心,请陛下相信。”
那鲜血又溢了出来,可轩辕荆只当视而不见,负手走了几步,冷笑道:“朕还想着为何你如此尽心出谋划策呢?多么嘲讽!想来朕也真是不配,怎的一个私生子,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还配叫先帝的嫡长子一声‘飞云哥哥’了?”
此言一出,不仅跪地的秦弘,即便是轩辕荆自己也心如刀割。这字字句句皆是忍泪道出,他何曾不伤心,自己交心赋情之人,而今成了抢夺自己地位的对手;自己防了那么多人怎么就在这跌了?
可轩辕荆近乎被愤怒冲失了心智,不想念着丝毫感情。即便方才他不愿相信此事为真,可瞧着秦弘这样子,不信也得信了…种种猜测怀疑使他不想听秦弘分辨一句,也即便他看见虚弱的秦弘跪在自己脚下依旧心疼不已,再不愿将其扶起了。
看着轩辕荆如此,秦弘双眼再滚出泪水,心中的伤痛那么深刻,以至于身上的伤口都抵不过一二。他已然不愿去思虑到底是谁将这事告诉了轩辕荆,他此刻只想借着哪怕一丝机会,挽回轩辕荆。
因着如此,秦弘跪在地上低泣道:“陛下一代明君,我怎会取代?曾经种种飞云从不敢忘却,陛下难道就如此猜疑飞云的一片真心?飞云自敢对天发誓,若是有一分取代陛下之心,天打雷轰!”
见轩辕荆未言语,秦弘叹了口气,“陛下不信,飞云愿已死明志,以报忠心。”说罢,拾起那地上的匕首便要刺去!见此,轩辕荆一把拦住,将那匕首踢了好远。
“你不必如此。”轩辕荆冷冷道:“你既要留清白就活着,若是一死便更说不清了。你可知若日后欲加之罪无人会替死了的你辩驳,到时候太后、尚书都会受你所累。留着这条命吧秦红,你不是当日里那般好运才从乱葬岗被收养的吗?”
“只是朕不知道的是…”轩辕荆弯身一把拽起秦弘的衣领,怒瞪道:“当初你听得了朕的这许多秘密,心里该是怎么嘲笑朕的呢?好一个侍卫私生,好一个无名无分?想来真是讽刺,若是先帝知道一个与他轩辕家毫无关系的人站在这里穿着黄袍,脚底下跪着的才是他的亲儿子,会不会无法安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