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搬迁的日子钉在五天后,说是这个月最好的一天,宜嫁娶搬迁。其实说是搬迁,倒不如说是入住来的贴切。
听到这消息,时乐反应很平淡,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当日世子府会设个小宴,宴请一些相熟的朋友去府邸,说是暖屋,算是个俗习。
想来也是可笑,回到自己的府邸,竟是弄得像入住新房一般,真是够讽刺的。
童宝接到时乐的邀请,整个人欢喜的不行,当即伸手拍着时乐的肩膀说到时候一定到,并且会给他准备一份大礼。毕竟两人的关系,算是特别要好。
“对了,你请四皇子,傅大哥没有?”童宝问道。
傅云深,自从那日三人聚过之后,就没有再见面。倒是年后对方有派人上门找过,只是那个时候时乐随着荣铖去了庙宇,错过了。等回来之后,傅云深又不在临安城,如今也不知回来没有。
至于四皇子,想着那个面上温和亲近,内里满腹算谋的人,时乐有些不怎愿意与他打交道。偏生这人知道得多,且身份摆在那里,不打交道那是说不过去。
时乐揉揉脑袋:“还没有,到目前也就只告诉了你一人而已。不过后面应该会请他们。”
童宝点点头:“那正好,先前四皇子请我去他宫里喝酒,让我叫上你一起。”
“诶,今儿咱们是有口福了。”童宝手肘捅了捅时乐的肩膀:“你是不知道他藏的那些美酒,大多都是好几十年的。”
时乐兴趣淡淡,对于酒她并不是特别热衷。
“你怎么了?”见时乐并未曾表现出自己预料之中的高兴,甚至有些低迷,童宝顿时就迷惑了。
“没什么,只是我现在身体不适合饮酒,至多只能浅尝。”时乐叹口气:“你知道的,我现在每天都吃着药膳调理身子,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
童宝顿时想起了那满桌的药膳,虽说也不算难吃,一次两次还好,尝个新鲜,但要是每天吃,顿顿吃,那就有些受不住了。
“没事儿,他哪儿有药酒…或者,你就尝尝就是。”童宝伸手搭在时乐的肩膀上,同情的说道:“等你身体养好了,咱们再一醉方休,痛痛快快喝一场。”
时乐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
等两人从太府出来,就看见四皇子身边的太监站在外头,见着二人便赶忙迎上前来说道四皇子已经在殿中等候,特意派他前来迎接二位。
小太监领着二人往四皇子的宫殿走去,刚行至门外,便问道里边儿传来一阵香味儿,引得人忍不住咽口水。
童宝擦了擦嘴巴,等不及旁边小太监通报就直接急哄哄的走进去,一边走一边大声问:“什么啊这么香,可是馋得我肚子直响。”
四皇子正在一侧椅子上,宫女正一样一样的布施着饭菜。
“算着你们应该快到了,便让他们把饭菜给端上来,看样子是正好合适呢!”瞥见后面慢慢悠悠进来的时乐,四皇子浅笑着站起身坐到坐子旁边招呼着他们坐下。
童宝丝毫不客气的坐下,时乐也不忸怩,脱下披风递给一侧宫女便跟着坐下。
等都坐下了,四皇子让宫女拿来一坛子酒,酒封一解开,一股醇香醉人夹杂着淡淡药味从坛口弥漫开来,将菜香味儿都给遮盖住,满屋子只闻得那酒香。
闻上一闻只觉整个人似乎都精神了些。
“真香啊!”这一次童宝是真的要留口水了:“在你这里喝了那么多酒,这还是第一次一开封就满屋香的。”说完童宝顿时幽怨的看着四皇子:“果然好酒都被你给藏起来来,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将你那些酒都给喝完。”
四皇子好气的一笑:“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现在还敢指责我。”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童宝顿时被说得有些心虚了。
四皇子恍若未觉继续说道:“以前你喝的那些拿出去,哪一坛不是好酒?现在竟然这般说,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以后别到我这殿里来了。”
童宝挠挠头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说着玩儿吗?”
四皇子喜好珍藏美酒,要是真的不能来喝酒了,损失最大只会是童宝。要知道那些美酒,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够买到,喝到的。
四皇子冷哼一声,没有搭理童宝,将酒倒进酒壶里为三人斟满。
“知道表弟身体不适,特意让人将这药酒给取了出来。”四皇子坐回原位,端起面前的酒杯:“这酒乃是用雪水,雪莲,百年人参等多味名贵药材所酿,很是稀缺,我宫里也就这么一坛子。喝完了,也就没有了。若非是为表弟,这酒我还舍不得开了给某些人糟蹋。”
语毕还不咸不淡的瞥了某些人。
童宝轻咳两声,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里却透露着垂涎欲滴的目光。
四皇子收回目光,端着酒杯对时乐说道:“这第一杯,我敬你。”
时乐拿起酒杯:“多谢。”
一旁童宝不甘心了,跟着端起酒杯凑热闹。
药酒有别于其他的酒,尤其是这坛子里的都是用的上等药材,尤其是主味的天山雪莲,那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药材,没有一定底蕴,不一定就能够有的。听四皇子的意思,这坛子酒估计用了恐怕没一朵,也有半多的样子。
童宝细细回味着那入口的清冽香味,看着那还不如人小臂大的坛子,默默感叹真是暴殄天物啊!
酒确实是好酒,虽带了股子药味儿却不是苦味儿,反倒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甘甜味道。时乐尝了一口,顿时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自己的奇经八脉蔓延很是舒服,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过了会儿,觉得手脚都开始暖了起来。
这药酒大补,后劲也足,时乐不敢贪杯,喝了两杯便止了,开始吃菜。
大概也是知道时乐在吃药膳,每日不断。是以这一桌子菜里有那么几道药膳,其他的才大多也是以清淡为主,只要少数几道味重的。
一顿饭下来,吃得最多的当属时乐,而喝得最多,则是童宝。一杯接一杯,就没停过,等到第六杯的时候酒劲儿上来,整个人晕乎乎咚的一声栽倒在桌子上醉死了。
两人顿时哭笑不得,最后只得让人将他给扶到旁边儿侧殿休息。
“告诉了他后劲大,偏生不放在心上。”想到童宝那蠢样子,四皇子很是无奈。
时乐想到童宝那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美酒太过美味,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拒绝。”就是她也忍不住贪杯了。如果不是抑制力强,估计就是童宝现在的模样了。
“说得倒也是。”四皇子饮了一口:“越是美味的东西,越是醉人。”
“确实呢!”时乐回答道。
“表弟,可想清楚了吗?”四皇子忽的问道。
时乐很快的就反应过来四皇子的意思,下意识看了下周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已退下,整个宫殿只有他们二人。
“表弟且放心,门口有人守着,不会有人偷听,你我之间的对话也不会被第三人知晓。所以…”四皇子搁下手中的酒杯,拿起酒壶为时乐斟满:“表弟大可直言无妨。”
时乐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四皇子,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不失礼的微笑:“说什么?”
“表弟,那信你看了吧!”
“看了,那又如何。”
四皇子目光笃定看着时乐:“金家是一棵大树,仅凭表弟,想要撼动金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有禹王支持出手,或许会做到,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沉重的。在禹王之上,还有皇上。”
时乐自然知道,在金家这件事上,王叔只能背地里帮自己,但也不能插手太多。盯着时乐的人不少,盯着荣铖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皇帝。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眠。
荣铖权势滔天,渐渐的已经不再是皇帝能够随意指使拿捏的棋子。即便知道荣铖没有反叛之心,但猜忌顾虑一旦有了,就会如一颗小小的树苗慢慢的茁壮成长,最终成为参天大树,只想伐之而后快。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时乐端着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真是香啊:“我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世子而已,唯一能够让我想到的,便只有王叔了。但若是想要借我,让王叔战队,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禹王府一边都不会站,只忠于皇上。”最后半句是时乐自己加的。
禹王府不支持谁,也不忠于谁,他只属于北燕,整个北燕。
四皇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一声:“我想表弟你是想错了,禹王自然是其一,但更多的,还是看重你这个人而已。”
“嗯?这倒是稀奇了。”时乐顿时觉得有意思了,她觉得自己表现中庸,不上不下,四皇子竟然会看上她这样的人,真是奇了。
“不瞒你说,想要扳倒金家的不只是表弟你。”四皇子嘴角浅淡的笑容慢慢变了味道,带着一股隐含的冷意以及怒意。
怒意?
时乐脑子里回想这关于查到的四皇子的信息,记忆之中似乎并没有四皇子和金家有交恶的,有意思了。
“我知表弟在疑惑着什么。”四皇子敛去笑容:“表弟大约是不知道金家背后的人是谁把!”
“四皇子难倒知道?”差了那么些时日,对于金家背后的人是谁,时乐还真不曾查到。金家尚且藏得这么深,那背后人就更是别说了。如果查到了,当年王府的惨案的主谋大概也就明路了。
“知道,也不知道。表弟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站到我这边,我们可以联手一起对付。”这个时候四皇子开始卖起了关子,吊胃口。
时乐眼神闪了闪,低头喝了口酒不在意的说道:“四皇子怕也是不确定了,即是如此,我为什么要答应。为了一个不准确的消息,平白当了利剑,等到回转头却发现走错了路,找错了人,岂不是太过冤枉了。”
她不傻,怎么可能甘心做别人手下的棋子,跟着人走。
四皇子想了想:“这样,为了彰显诚意,下月红楼会有一场三月一换的花魁选,表弟若是有兴趣,便一同前往,如何。”
时乐没有立刻答应,想了想利弊这才端起酒杯。
四皇子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与时乐轻轻碰了碰,两人目光对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童宝六杯倒下,时乐酒量不比童宝,四杯下去,整个人都开始晕了。
见人醉了,四皇子便邀人住下,左右这里侧殿也多。
时乐差点儿就给应下了,只是在话要出口一刹那,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荣铖那黑沉的脸,顿时打了个激灵拒绝了。
劝说无奈,四皇子也只得命人将时乐给送回去。
酒后劲大,脑袋是越来越昏沉,好几次时乐都快抵不住晕过去,指甲使劲儿掐着掌心不让自己晕过去,不过最后还是没能城主,在半途醉死过去。
听到时乐醉死被人给扶着进府的,荣铖的脸顿时乌云密布,阴沉得可安排。前来禀报人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缩着身子尽可能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心中是有苦说不出。着实后悔自己今儿运气不好,若不是赌输了,来的也不该是他。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恍若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过了好久,上头的人才慢慢开口问道:“世子现在在哪儿。”
下人战战兢兢的回答说已经被人给扶回院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是王爷那话说得格外的重。吓得他回答都结巴了。
荣铖重重冷哼一声,起身出了屋子。
人一走,屋里凝重迫人的气氛顿时消散,被遗忘的下人瘫软在地上,抬手心有余悸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王爷发怒真是太可怕了,下次要在又这样的事儿,他一定赌大不赌小。
荣铖一踏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儿,不过味道很淡很淡。
时乐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因为酒上脸,还是什么原因,脸颊绯红一片,不止如此,就是眼角也泛着淡淡的粉色,看上去像是涂抹了胭脂的少女格外丽人。
看着浑身上下飘着味儿,睡得不省人事的人,荣铖的眉头狠狠拧成一团。
红泠端着盆热水走进来,瞧见站在床前浑身低气压的荣铖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盆差点儿没掉到地上去。
“王爷。”红泠赶紧低下头,心中忐忑不安。
“世子和谁喝酒?”沉冽的声音如夜里的寒风,冷冽割人脸颊。
“四…四皇子还有童公子。”
“喝了多少。”身上的酒味儿浓郁的就像从酒坛子里爬出来的一样,再看这喝醉的样子,估摸着没少喝。想到这儿,荣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时乐若是清醒着的,肯定会大呼冤枉。
她通共也就只喝了四杯而已。酒香浓郁,后劲儿大,她就是想要贪杯也是没法的。
可惜的是,她人现在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
而被问到话的红泠则背上冷汗直冒,支吾着答不上来。开始她是在旁伺候着的,后来时乐和四皇子两人单独说话时被四皇子身边的小太监给带了下去,时乐后边儿到底喝了多少,红泠也不清楚。
“这个问题要想那么久吗?”荣铖转过头冷冷看着红泠。
红泠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顾不得盆里洒出的水打湿了衣裳,脸色煞白的磕头求罪:“奴婢失职,请王爷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