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喝过药后,时乐果真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到天亮。
今天是时乐搬家的日子,皇帝特意准允时乐不必去上早朝,甚至还特意批了两天的假,以免人累着了,让她慢慢的搬。
不知内情的人听到这口谕妒忌着时乐,知道当年些许内情的人则是琢磨不透皇帝的意思,拿不准是真的想要补偿时家,还是说捧杀,端是看不透,看时乐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
对此时乐充耳不闻,欢欢喜喜的接了口谕,带着些人手搬家。
世子府修葺好了之后,时乐去过两次。因着屋子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葺,与记忆中的府邸并无太大的变化。
世子府的下人是新招的,大多数是在外边儿招的。只有少部分是王府过去的,以及皇帝那边儿给派来的。当然了这些人里头不乏有些细作,不过这也是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来了半个多月,这些人却是主子的一面也没见着,长什么模样也不清楚,纷纷猜测自家主子到底是个什么相貌,毕竟对于时乐的传闻,只要细细一打听,那边是一大堆。
那些见过知道的人不开口混在其中,装模作样。
时乐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规规矩矩站立在府门两侧的下人有些恍惚。眼前浮现出曾经父亲戎马归来,府中下人皆出来欢迎的场景。曾经与现在在这一刻似乎重叠了在了一起,同样的位置,却已是不同的人。
听见下人的欢呼迎声,时乐回过神,目光淡淡扫了一圈儿,大多都是生面孔,偶有几个面熟的,知道是王府皇宫那边儿的人。
管家是王叔给安排的,听说原来是在酒楼当掌柜,为人处世圆滑,会来事儿。被他管理的酒楼那生意可以说是蒸蒸日上,红红火火。
倒是有些可惜了,如此个人才现如今竟然委屈做了自己府邸的管家。
管家姓秦,叫秦江,是个中年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的模样,人看着倒是显年轻。
秦江上前一步,恭敬的对着时乐行礼,率先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在下秦江,是府邸管家。屋舍已是打扫干净,欢迎世子爷回府。”
时乐抬头看着取而代之的匾额,掩去心中的悲哀涩然沉静的点点头,迈步进了世子府。
秦江手一挥,门口迎立的下人悄悄散去,只留下来两个侍卫伫立门口,守护着府邸的安慰。
时乐熟门熟路的去了前厅,知晓世子身体不是很好,怯冷。府中下人先一步将炭盆断进前厅,等到时乐走进去迎面而来的便是暖洋洋的气息,那一刻时乐有些触动,眼中流溢出看不懂的情绪。
“将我那些东西都搬进春园,放在屋里便好。”
“是。”秦江应了一声,最后转头吩咐一侧的小厮,那小厮听了接连点点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时乐坐到椅子上,一侧守着的下人立刻机灵的奉上热茶。
伸手接过尝了一口,时乐眼中浮现出诧异之色:“参茶?”
“闻世子您身体有些不适,便询问了安大夫让人备了参茶。”秦江在旁解释道。
“费心了。”时乐又喝了一口,这才放到旁边,问起了府中的事情。
秦江据实而说,细致细心。时乐不懂的地方,还会耐着性子为其解惑。让时乐再次在心中感叹,这人在自己这儿真是委屈了。
玩笑着将这话给说出来,不想秦江听了反倒笑呵呵说他是自请命而来,并非荣铖吩咐。
“为什么?”时乐惊异的看着秦江,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看自己这个世子府都比不过红火的大酒楼当掌柜来得好。
秦江摇摇头说当初之所以会去当酒楼的掌柜,也仅仅是因为那间酒楼生意做不下去,快要关门了,这才会去接手。而今那酒楼生意红火,已经没有太多的地方施展他的才华,展现他的能力。
当知道世子府挑选管家时,他便毫不犹豫的辞了掌柜之职,自动请命来做管家。
至于原因,不过是知道一些消息。越是危险,困难的,他越是喜欢,所以他来了。
时乐闻言沉默片刻,随后扯嘴一笑说既然如此,那她便给秦江最大的权利,让他放开手去做,只要别太多,怎样折腾都可以。当然了,她索要的结果就很高的,至少,得比酒楼高。
“属下定不负世子所望,必定将世子府管理得井井有条。”秦江面容严肃的许下承诺。
时乐恩了一声,随后又问了些别的事情,得知府中账目亏负,时乐一顿沉默。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穷?
在王府的时候,时乐所用皆有人安排,所有时候被荣铖恐吓一下有了点儿危机意识开始敛财,但是没想到,还是不够,到如今可能下月下人的工钱都拿不出,时乐忍不住反思了。
为什么同样的俸禄,别人就可以养那么多下人,到她这里就成了负的了?
秦江给出的回答是,王府空置多年,许多东西都得更换新的,为时乐添置衣服被褥等。这些东西尽是在毓秀坊采购,毓秀坊的东西本就贵得离谱,在这方面花费了不少的银钱,其次便是府中下人,侍卫的工钱。一般的下人工钱不高,但有的却不是。
尤其是为从王府重金挖过来给时乐专门做药膳的厨子,还有几个贴身保护时乐的侍卫,这些人的工钱就高一般下人十几倍不止。
时乐给的千两黄金转瞬间只剩下些许,仅够这个月的花销。那千两黄金还是皇帝赏赐的,可惜现在都还没见到些什么已经快没了,惆怅不已。
此时此刻时乐很想说,那个几个厨子其实并不需要跟着过来。她很穷,养不起这些人。
“这事儿我会想办法。”时乐沉重的叹口气,自觉肩上担子重了许多。
府客人便来了。
在临安,认识的人很多,认识她的人也很多,但是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却是没几个。
帖子,时乐只送出去了几张。其他的人,她一个也没给。
虽是没给,但知道的官员都纷纷派人送了礼物上门表示祝贺。从到世子府开始,那些送礼物的就没停过。秦江虽是第一次做管家,但他心思缜密,做了无数准备,这送礼自然是在其中,谁让时乐现在正得圣宠。
“真是羡慕你,收这么多的礼物。”童宝和傅云深一走进来,就憋不住酸溜溜的对着的时乐这么说:“如果搬一次就可以收一次,真想天天搬,最好搬空那群老不死的。”
当然了这话也就是能在几人面前说。
“你要天天搬,指不定一个也收不到。”时乐站起身为两人倒了两杯茶轻轻放到两人面前。
童宝撇撇嘴:“爷还不稀罕呢!”不过这句话在时乐打开一个盒子时,瞬间就被抛诸脑后。
童宝两眼发红的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我的天,这谁送的,这么大手笔。”
盒子里装着的是两株人参,看模样应该有个三百来年的模样。这要搁在外边儿,没个几万两银子那是买不下来的。
打开另外一个盒子,里头装着则是一株天山雪莲,其价几十万银子。再开一盒,刺眼的金色差点儿闪瞎了三人的双眼。
只见那巷子里齐齐码着一块块黄金,耀眼的金光刺得童宝眼睛越发的红,忍不住低骂一句:“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嫉妒你,我非常嫉妒你。又是人参,又是雪莲,又是一箱子黄金。我,我,阿乐你要不分我一点儿。”
童宝赖皮的伸手一把抱住箱子说以前都没见那些人这么大方过,不管是他老爹过寿,还是他过生辰,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大概就是块玉石。从来没说到这么俗气,却让人爱不释手的东西。
“别闹。”时乐抢回箱子,她现在可穷着,这一箱子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童宝红着眼看着时乐将箱子转递给旁边儿的男子,目光跟随着那男子一动。一箱的金子啊,一箱的金子啊,这到底谁这么大方。
不够很显然,这只是个开始。
等亲眼看到时乐挨个打开那些盒子,箱子后,童宝整个人都麻木了,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时乐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有了这些东西,至少段时间内不用愁银子的事儿了。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回头她还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钱生钱,不然总有一天会坐吃山空的。
看完后,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时乐便让人将那些东西全部给清理去库房放着,然后命人传膳。
“就我们三个人?”童宝看了一眼,到现在,大厅里就他,时乐还有傅云深,没了。
时乐摇摇头说还有两个人没到,估摸着在路上。
“禹王,四皇兄?”童宝出口问道。
时乐点点头说是。
“…”还以为今天很是热闹,少不得也有个好几桌的童宝被这个事实给打击到了,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么的冷清。
时乐却是不觉得,相反如果可以,她希望一个人都不请。回自家,竟然弄得像个外人一样,这种感觉并不好。
饭菜刚摆上桌,那两人方才姗姗来迟。只是令时乐有些意外的是,来的人还挺多,之中除了王叔和四皇子,竟然还有大皇子,最近圣宠不断的完颜倾,依旧隐隐有失宠的萧贵妃。还有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曹公公。
时乐急忙起身相迎。
曹公公是奉了皇上的命前来恭贺,并且送了些礼物。时乐连连客气的谢恩收下,然后偷偷的给曹公公塞了点儿东西。
曹公公不动声色的手下,笑眯眯的祝贺时乐,随后便告辞了。
时乐留人吃饭,曹公公摆手说不必了,他还得赶回去复命就不留了,多谢了时乐的好意相留,最后坐着马车走了。
送走了曹公公,再看几个不请自来的人,尤其其中有好些都不对付,时乐便觉着脑袋隐隐作痛。
好在在场的人都是有脑子的,加之旁边儿有荣铖镇着,顾忌着,倒也没人敢闹事造次,至多也就是挣些口舌之欲,话里藏针。
时乐落座,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暗自松了口气。后厨的人大概是想到了今儿会有客人前来,并没有全部做成药膳,备了些其它的菜。
一顿饭有惊无险的吃过,饭后萧贵妃和大皇子便先走了。时乐如今是主人家,自是亲自起身相送。
临走时萧贵妃轻声的对时乐说,太后这些日子格外想念她,惦记着时乐的身子,让时乐得空了就去长宁殿陪陪太后娘娘。此外还表达了自己也格外喜欢时乐,让时乐也常去她宫里坐坐。
时乐笑着应下,随后目送两人离开,这才折身回了前厅。
前厅里只有荣铖和完颜倾两人,秦江站在一侧,其他的下人则已退下。至于四皇子,傅云深还有童宝三人去哪儿了,就不知道了。
荣铖坐在桌边喝着茶,完颜倾则坐在一侧,两眼闪闪躲躲的,时不时偷瞄两眼,然后飞快的垂下头,柔着嗓音与之攀谈。荣铖却不想搭理这个女人,态度格外敷衍,不是嗯就是不理会,三句嗯一句甚是不耐烦。
偏生那完颜倾似乎没察觉到一般,一个劲儿的拉着荣铖说话。
时乐脚步迟疑的停顿,认真思考自己现在进去合适吗?正犹豫着要不要先不进去,去找童宝他们时,里头人却率先开口:“站在门口半天,为何还不进来。”
荣铖其实早就发现了时乐的到来,等了半天,却没想到人站在门口竟然没进来,顿时他便猜到了时乐的一点儿小心思,脸霎时黑了大半。
时乐轻咳了一声,盯着两人的目光走进去:“王叔。”
荣铖冷笑一声没有接话,只是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凳子,示意时乐坐过去。
瞄了一眼完颜倾的方向,女人面上带着柔媚的笑容,端庄大气让时乐产生了一种错觉,上一次那个拦住自己咄咄逼人的女人是自己眼花了。
许是察觉到了时乐的目光,完颜倾转眼看了过来,顾盼笑颜的问她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