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自己是怎么吃了药,又是如何睡着,苏愈倾全都不记得了,只知道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浑身轻便了许多,而文钰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被文钰爬床的次数多了,苏愈倾都淡定了,打了个呵欠:“早啊。”
  文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好些了?起床用些早膳,刘白他们去买药品和干粮了,中午我们就出发。”
  等再出发,苏愈倾待遇高了,和南以晴两个人占了一辆马车。
  苏愈倾不确定是不是萧踏雪做了什么,总之在这以后的路一路平安,一行人很快抵达了淮阳南家。
  她似乎总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欠萧踏雪的人情,苏愈倾叹了口气,跟在文钰身后进了南家。
  显然南晟治家很严,院中的弟子或者小厮见到他,都恭恭敬敬施礼叫声老爷,又非常安静地继续他们手中的事情,对于自己和文钰这一众外人,简直就是视而不见,完全没有八卦的意思。
  “太子爷,您这边请。”南晟在前面引路,顺便招呼一个小厮,“去告诉夫人说我带小姐回来了,还有准备几间客房,有客人要住下。”
  不愧为医药世家,苏愈倾刚刚进门,就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南以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师父,这就是我家外宅。家中子弟都住在这里,那边就是客房,不过我和我爹商量好了,你和太子殿下都住进我家内宅,一来安全,二来方便我爹娘为你治病。”
  苏愈倾点头:“这些都是你爹的弟子?”
  “不是,我爹只收了四个弟子。”南以晴的口气带着些骄傲,“这些都是药徒,本来就是学医的,在南家做事,我爹偶尔指点一二而已。”
  一路从外宅进去,南家主母易佩瑶早就候在前厅,看着南晟带了南以晴回来,欢喜地迎过来:“晴儿,你这丫头淘气,不知道为娘要担心死了!”
  南以晴吐吐舌头,指了指身后,易佩瑶才反应过来还有外人在场,急忙笑道:“让客人见笑了,师兄,这几位是……”
  “这位文钰,是当朝太子殿下,这位是她的发妻。”
  易佩瑶连忙见礼:“给太子爷,太子妃请安。”
  “夫人请起。”文钰刚刚虚扶了一下,苏愈倾已经十分狗腿地迎了上去:“夫人多礼了,在下苏素,字愈倾,夫人叫我名字就好。”
  看着苏愈倾已经飞快地取得了易佩瑶的欢心,文钰无奈地收回手,转向南晟:“那就打扰前辈了。”
  易佩瑶和南晟是晚年得女,虽然南晟年长她几岁,但是她如今也是已过不惑之年,却一点没有南家家主夫人的气派,完全就是婚姻幸福家庭美满的小女人,甚至还带着些少女的顽皮,显然是被南晟保护的很好,生活依旧很单纯。苏愈倾可以想见,如果不是碍于自己和文钰在场,她一准会跟南晟撒娇。
  “苏姑娘,晴儿淘气,给你添麻烦了吧?”
  “易夫人客气了,以晴性情直率,我们很投缘。”
  南以晴走在易佩瑶另一侧,狠狠点头:“是啊,娘我跟你说哦,你和爹让我被的那些医术,我现在才觉得十分有趣,你猜是为什么?”
  这下易佩瑶奇了:“你爹为这个揍了你不知道多少次,怎么如今想通了?”
  “都是苏姐姐的功劳!”南以晴在母亲面前更是孩子气,“她发明了个新法子,叫药膳,就是把药都做成吃的,你说有趣不?”
  “哦?”易佩瑶看向苏愈倾,“古书有记载,在北渊之前,这四国还是统一的的时候,有一位食仙,便是靠食疗救人。我少时也试过多次,只可惜做出来的吃食比熬药还难吃,难道你们成功了?”
  苏愈倾在一边默默听着,想原来自己这不算是发明创造了,药膳没有被推广,主要是因为北渊的调味品不发达,而且烹饪方式也单一,所以无法将药材的苦味掩盖于食材中,自己这一手好手艺,正好解决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你不知道苏姐姐做的饭菜有多好吃!”南以晴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眼睛都亮晶晶的,“可惜如今苏姐姐身子不好,不然就可以亲自下厨了!”
  “便是苏姑娘身子好,哪有客人下厨的道理?”易佩瑶点了点南以晴的鼻子,才转头问道,“苏姑娘哪里不适?”
  “愈倾来此,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苏愈倾也不客气,三言两语说清楚了自己的中毒之症,却并没有提及自己为何中毒,也没有将其江淮的事情。
  然而这种毒,易佩瑶哪里又会不清楚始作俑者是谁。她本就被南晟保护的很好,生活在这样单纯的环境中,没有什么心机,所以等苏愈倾说完事情来由,易佩瑶脸色果然就微微有变:“竟是这个毒!晴儿,你爹可有说什么?”
  “爹说,要进药山取阳泉泉水。”
  易佩瑶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主山岂是那么容易进的,苏姑娘还是不要急的好,等我和师兄好好商量一下,兴许还有办法。”
  连这毒祖宗都说了别无他法,自己这一趟是无论如何都要走的,然而苏愈倾却依旧没有点破,只是笑着点头:“那就劳烦夫人了。”
  易佩瑶略略有几秒走神,才对苏愈倾道:“苏姑娘,你们一路奔波应该很是劳累,前面就是安排给你们住的客房,太子殿下应该已经在等你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苏愈倾跟易佩瑶母女道了谢,才穿过了回廊到了客房之中。南家果然算是医学世家,一路走来,雕廊画栋,都是十分风韵雅致的字画,就连山石池塘也都是别有格调韵味。苏愈倾一进屋就对文钰笑道:“你那太子府和这里比,可就多了许多世俗之气。”
  没有随身服侍的人,南家安排的人他也不放心,索性一切都自己动手,这会儿文钰正在收拾随身的包袱,听见苏愈倾近来,回过头看她:“岂止是少了些雅致格调,还少了别的东西,你可看出来了?”
  还少了啥?苏愈倾听不懂了,坐在桌子边托着下巴看文钰:“还有什么?”
  “不管什么时候,不要一个人出去乱走。”文钰正色道,“你别小瞧了这一院子的回廊,现在看是好看的很,一不小心绕进去,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来。”
  “不就是有些奇门遁甲之术么。”苏愈倾心中暗暗赞叹文钰,自己和他一样都是被人带着走进来,寻寻常常的回廊画壁,自己只当是人家风雅,他却已经看出来别有门道。不过这样无可奈何,周易八卦,自己可真的是一窍不通,“大不了往湖中一跳,游回来便是了。”
  “说你莽撞,你还不服气。”文钰收拾完了东西,也坐到桌子一边苏愈倾的对面,“那池塘之中养的活物,没有一个不是吃人的,你以为南家百年基业,靠施善救人就能屹立不倒的么?”
  这下苏愈倾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因为南晟是为了救她而来,易佩瑶又是个没甚心机的人,让苏愈倾差点就忘了两个人也是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和主母的身份。怕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与南以晴交好,这二位才对自己如此友善的。
  “是我掉以轻心了。”苏愈倾从来不会死鸭子嘴硬,“一直以为南前辈和我们是一路人,从来没想过要防范。”
  “所以我才不肯让你独自前来。虽说南姑娘和你关系好,南前辈更是德高望重,但诺达一个南家,你虽然诡谲机灵,但怕是还是应付不来。”
  
  吃晚饭的时候,苏愈倾终于觉察到了南家不太对劲。
  按理说,南以晴出落的如此活泼,易佩瑶又完全是个小女人的状态,南家应该是有非常温馨的家庭氛围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愈倾却只觉得南家完全就是个死气沉沉的空壳子。
  这种想法把苏愈倾自己吓了一跳,她暗暗安抚自己,不管那个组织有多么强大的势力,也不可能把整整一个南家控制住,如果南家这么被侵占,也不会在风雨飘摇的江湖之中有这么高的位置。
  可是她越是这么安慰自己,越是觉得心里发慌。
  下意识地,她去看侧坐的文钰,文钰却是在一脸淡定地喝茶,间或和身边的南晟说几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
  是自己多疑了?苏愈倾心中蹊跷,从上一次兆亚的事情到这一次回廊看出来的阵术,她完全相信文钰的警惕性比她自己只高不低。连文钰都没觉得有什么,难道真的是自己惊弓之鸟了?
  “苏姑娘,怎么不吃?”易佩瑶示意伺候着的丫鬟给苏愈倾盛了汤,“是饭菜不合口味?”
  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苏愈倾实在是无从下口,只能推辞:“我一路奔波,实在是胃口不佳,易夫人不用管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是了,那一会儿就请丫鬟陪苏姑娘回去休息吧。”易佩瑶笑笑,便和南以晴说话去了。
  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晚膳菜齐,南晟才举杯:“多谢太子妃对晴儿的照顾,南某薄酒一杯,不成敬意。”
  这杯酒,苏愈倾彻底不想喝也得喝了。苏愈倾硬着头皮站起来,举起酒杯打算意思一下,文钰却开口了:“南前辈,素素身子不适不能饮酒,还是您告诫晚辈的,怎么忘了?”
  这下苏愈倾心中的警惕更是高了一层,南家一定有问题。可是南晟一路和自己在一起,刚刚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异常,南以晴也没说这里有什么变化,到底是哪里不对?
  “是了,老夫一时高兴,都忘了太子妃是来疗伤的。”南晟端着酒杯又坐了回去,“那吃菜,吃菜,今日晚上你们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商量一下如何破阵入山。”
  “如此甚好。”文钰笑着,夹了一筷子鱼肉,苏愈倾愣愣地看着他要送进嘴里,差点就拍案而起把他的筷子抢过来了,结果文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一块鱼肉停在嘴边,“咦?这鱼刺好多,还是算了。”
  苏愈倾吓得冷汗都要出来,她还以为文钰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呢!结果人家是嫌弃鱼刺多!
  文钰却不再动筷子,只看着苏愈倾:“素素,怎么不吃,胃口不好?”
  “可能一路奔波,现在只觉得腻味,不想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