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凤别楼又是一个很残忍的地方,在这里你会死的悄无声息,在这里消亡就如同你默默地独去了环球旅行,因为这里与候鸟亭存在着好多相近又很不同的地方。相近是因为这个地方很静谧,不同,则是在候鸟亭杀人,死人不会在江湖中所消失,他会被永远铭记,或许也因为,在那里较量的人,他们在江湖中都是如雷贯耳的高手,但死在凤别楼外,死了的人无论生前是如何叱咤,但当他死后,却不被什么人所知晓,渐渐的那个人也会被后人们所淡忘。
候鸟亭,永远是一个血渍斑斓的地方,那里永远记录着江湖风云。凤别楼,永远是一个宁静的桃源,只有痴情怨女们的感情,才会久久地在那里驻留。
奔马飞腾漫步到了凤别楼外,或许他来的不是时候,因为这里并不是个大晴天,阴霾的天空盘卷着阵阵昏暗,也许,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此刻他很留恋于这杀气腾腾的地方。凤别楼,原本就不是一个让人可以获得快乐的地方,这样的意境,也正是来此的过客所向往的。
奔马飞腾伫立在那儿,眺望着远方,他的眼神没有余光,他的眼神是直的,也没有神。他看着茫茫的白雾,他想早些见到他想要找的人,他的眼睛溢满了恨,甚至有些与看欧阳轻凡的眼神有共同点——想要用鲜血洗涤他的身躯。
就这样,他在那里静立着,过了一个时辰,过了两个时辰……已近黄昏,落霞而去,余留下一道重重的阴影。这里的天色骤然而变,昏昏的天色,阴云满布,细雨瞬时而下。但是,奔马飞腾依然依然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他有着一种预感,而且他已然将这种预感看作了现实,他很肯定,这夜,是自己与黎月雏有目的的约定,并非是自己无所目的的傻等。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那身宽大而非凡的衣服。一阵凉风擦身而来,扬起了他那与生俱来的卷发。雨冷,风凄,这里的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劝阻着奔马飞腾回头。其实,奔马飞腾也感到了今夜的不祥,他知道,飘香剑客是高手中的高手,今天是自己信誓旦旦地想来杀他,可是他没有把握真的能杀得了他,他反倒有种自己会倒在黎月雏身前的预感。
也许,心有灵犀不光是存在于情人之间,高手之间也是有着这般的灵犀。奔马飞腾看到了在远处正向自己走来一个人,而且还传来了无法用细雨遮掩着的清香。不会有高手不识得黎月雏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幽香,包括这位从北方而来的奔马飞腾。
昏昏的暮色里,黎月雏看到了奔马飞腾那肃杀的脸庞,一脸心事的他也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不知道奔马飞腾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为什么会用如此犀利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是在他那有若阎罗般阴煞的面容上看,他定然是一位对自己很不利的人。
黎月雏本想走入凤别楼,避一避这突兀的阴雨。但现在,他也不得不站在这冷冷的雨里,用同样可怖的眼神看着奔马飞腾。因为黎月雏是位从来就不怕任何人的人,他不畏惧奔马飞腾紧握着的那比自己长二分的宝剑,他也不怕奔马飞腾潜藏怒火,一触即发的眼眸。
黎月雏问道:“不知阁下是谁,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奔马飞腾冷冷地答道:“北方奔马飞腾。”
黎月雏听后,乍得一惊,他听说过奔马飞腾这个人,虽然对他不甚了了,但是他却听闻过奔马飞腾一剑贯于北方的故事。他的剑挥洒自若,剑影相连,犹如奔马同奔,但步伐而过,如飞腾轻盈。北方之中,只有奔马飞腾的故事能在中原武林中传唱,在北方,也只有奔马飞腾才可同中原里的飘香剑客,幻扇书生这样一等一的高手相媲美。
黎月雏厉色稍退,说道:“听说过,但我自知一向与北方人并无牵连,不知你千里迢迢来此有什么事情?”说到此,黎月雏眉间一笑,道:“难不成你是来找我的,你知道我是谁?”
奔马飞腾对远近闻名的黎月雏有所不屑,“哼”的一声,又说道:“飘香剑客黎月雏,名声在外,又有谁会不知晓呢?”
黎月雏道:“哦,这么说你果真是来找我的,看阁下见我这杀气腾腾的眼神,真是来意不善啊,莫非我黎月雏得罪了你?”话语刚落,尚未等奔马飞腾开口说话,黎月雏便又紧接着说道:“哦,我知道了,看来北方奔马飞腾也对中原的藏宝图很感兴趣,但此番前来恐怕会让你失望。”
奔马飞腾此刻瞳孔在急剧地收缩,他受不了黎月雏此番对自己人格上的讽刺,遂然勃然大怒道:“你在说什么?”
黎月雏道:“我说的不是吗?来找我的人,无非就是为了《飘香秘籍》上的宝藏而来,可是,这个宝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人,想从我黎月雏身上抢得藏宝图,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罢,黎月雏怒目圆睁,此刻两人的眼神就如两道锋芒突袭而来,交相辉映,彼此相撞,灼燃生火,擦起血光。
奔马飞腾道:“只怕你想错了。”
黎月雏此刻傲情迸射,问道:“那么你的目的是何?”
奔马飞腾态度愀然,一字一顿,似乎想让黎月雏听得清楚,沉沉地说道:“杀你。”
“哦?”黎月雏听后并不惊骇,或许是因为对黎月雏说这两个字的人太多,他早已听的麻木,随之,他又说道:“理由呢?”
奔马飞腾依然保持着他那副冷冰冰的模样,道:“因为你断了红妩娘的手臂,因为你伤害了她。”
黎月雏一听红妩娘就怒发冲冠,因为他尚不知冷星月没死。红妩娘曾亲口承认是她杀了冷星月,因此,黎月雏一听红妩娘这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或许,黎月雏直至现在也没因红妩娘的手臂而惭愧,反而,他认为没有杀了红妩娘已经是对她格外开恩了。
于是,黎月雏说道:“什么,难道你和红妩娘也有关系,告诉你,我若不是不杀女人,恐怕今天的你已经看不到她了。”
黎月雏不知道红妩娘在暗地里到底为他付出了多少,奔马飞腾虽然知道,但是现在完全被怒火包裹着的他,也不想把红妩娘为黎月雏所做的那么多那么多的事说出来。
奔马飞腾高声说道:“黎月雏,你真的没有人性,一点儿也没有。”
说罢,奔马飞腾那长为三尺二寸的宝剑猛然而来,剑在半空中抖动,穿过了这小雨连绵。“哗”的一声,那把剑若游龙般变幻,与空气相擦的声响,也宛如沙场之中的铁蹄。风吹起了他那披散着的卷发,在零散的发丝之间,奔马飞腾看到了自己的剑对向了黎月雏的咽喉。这一剑,很冷,也很准,又因为他是奔马飞腾,已经萌生了对黎月雏好多好多的恨,固然,这一剑也太狠,狠的想迫切地噬饮黎月雏的鲜血。
申时,恰好是申时,黎月雏也举起了那把长为三尺的飘香剑。飘香剑发出,向来是用剑香去杀人的。杀人于无形之中,夺命于无声之里。用无形来对付有形,用剑香来对付剑刃,这一向是黎月雏未曾失过手的至高剑法。他很从容,他没有动,因为他相信,自己这无形剑香的速度,一定是快过奔马飞腾的剑,他坚信,今天死在这里的人并非是自己,而是会显得那么唐突,不自量力的奔马飞腾。
剑芒已烁烁,剑香却无存。黎月雏这次却错了,因为这是在申时,飘香剑在申时是无法飘散出香气的,固然,这把昔名断情,今为飘香的木剑是无法杀人的。
奔马飞腾的剑过来了,越来越近,黎月雏蓦然挥洒出他的剑,此刻那把剑长三尺的飘香剑恰好贴在奔马飞腾的胸前。然而,木剑是无法伤人的。但更不幸的是,奔马飞腾手中的剑长为三尺二寸,要比飘香剑长二寸,就在那长出的二寸剑要刺入黎月雏的身体时,奔马飞腾的剑突然掉了。
奔马飞腾很失望,很痛苦,不仅上身体痛,他的心更为痛。此刻,奔马飞腾面如纸白,血凝于唇,他想拾剑,因为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依然思恋着红妩娘。
黎月雏也放下了手中的飘香剑,他因这一切的一切而错愕在了那里。当他意识到飘香剑此刻已经无法发出剑香,而且奔马飞腾的剑还要比自己的长两寸时,他就没有想过,今夜,在这细雨朦胧中,自己还会活着,他更意外的是,红妩娘的发簪进了奔马飞腾的体内,他从未料想过,红妩娘会再救自己一回。
奔马飞腾缓缓地转过身来,他尽量不让自己倒下,他在用不解的眸子看着红妩娘。或许他曾想过,某一日在自己同黎月雏厮杀的时候,红妩娘会将剑指向自己。但是事情真的发生之时,他却无法坦然接受,他觉得肉体上的伤痛,已远不及他的心痛。
奔马飞腾摇摇晃晃,红妩娘呆立在他的面前,她没有勇气,更是没有脸面去面对着奔马飞腾。但是,奔马飞腾真的快要倒下的时候,她已不觉地走上了前,准备扶住奔马飞腾。
奔马飞腾倒了下去,倒在了红妩娘冰冷而又柔情的怀抱中。
黎月雏不解地问道:“你,你为什么会救我?”
红妩娘此刻也不想再理会黎月雏了,她只在乎奔马飞腾,红妩娘急道:“滚,你快给我滚,我欠你一条命,今日,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我们的帐应该是两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