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是漫长的,然而等待却很飞速。
冷星月的身子感觉很痛,也很痒,痛的难耐,痒的难受。冷星月知道是自己身上的毒性发作了,毒刚刚发作,冷星月就如此的难受,所以,她很清楚,当自己的身子某一部分发生了溃烂的时候,自己真的是很难承受的。
冷星月想过死,在毒没有发作之前,在自己尚没有感觉到全身溃烂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之前死去,可是,看不到西门豹投向自己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和他那森森的脸庞的时候,冷星月却没有自杀的勇气。
死的确是要勇气的,而且要比承受着人间最具痛苦的东西还需要勇气。死亡当然不会是人类所最痛苦的事情,因为比死亡更让人痛苦的有好多,象是病魔,失去,失意……好多好多,多的数不清,多的让人想不到,也不敢去想,只有在身临其境中人才能渐渐发觉到,原来自己如此痛苦,痛苦的想去死,然而却没有去死的勇气。
冷星月原本不想去寒宫,她不想再见云萧逸了,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去离开,谁也不去伤害,也不会去打扰谁,不会让爱自己的人看到自己满身溃烂时而感伤,也不会面对欲要离开谁而心痛。
也许冷星月的想法只是一种逃避,一种自我的安慰,因为冷星月看不见云萧逸却不会不思念他,云萧逸看不到冷星月也不会不牵挂,有时候,逃避时的痛苦要比身临其境时的痛苦还要痛,还要让人难以承受。
其实,逃避何尝不需要一份勇气,和选择去死需要相同的勇气。
冷星月依然是没有那份勇气,所以她逃避不了。冷星月还是去了,她一直在劝说着自己不要去,然而,她依然是忍不住。
寒宫。
寒宫的门外还是那么安静,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也许寒宫的里面也不会有什么人,即使有人,也是没有人可以看得到。寒宫的大门还是紧关着,关的那么紧,仿佛是不欢迎任何人的到访。
就在云萧逸来的时候,才算得上是有一个人。他垂着头,他一向是抬着头走路的,因为自信的人都会那样走,然而,云萧逸这会儿却是低着头,一直都垂着,没有抬起过。
云萧逸刚来到这里就很失望,他并没有寄托一丁点儿的希望,但是,他仍然是来了,来这里是不是只是想找寻希望,或许,云萧逸的头脑真的很愚蠢,在这里又怎么会看得到希望呢?
这里只存在失望。
不过,在这个一直布满失望的地方却真的存在着希望,因为就在云萧逸到这里不久,冷星月也来到了这里。云萧逸到这里是要找冷星月,一定要找到冷星月,无论她是生还是死。然而,冷星月来这里只是为了看一眼云萧逸而已。
冷星月躲在了一棵树后,她达成了自己的心愿,也因为冷星月隐藏在了一棵高大的树后,云萧逸也错过了希望。
这里一直都在刮着风,风越吹越大,大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没有再变大,不过,也没有减小。
云萧逸感觉到了冷,在幽思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容易感觉到一种冷的,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种冷,他只是在意冷星月,他最爱的女人。
云萧逸大喊道:“冷星月,你到底在哪儿,西门豹,你到底把冷星月带到了哪里?”
云萧逸的叫声很大,大的如同狼虎的咆哮,他的声音也很苍凉,就如同一匹野狼,孤独的在陡峭的山巅上咆哮那么苍凉。
冷星月从来没有听到云萧逸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她也从未听过云萧逸这般无奈与凄凉的声音。
冷星月深深的被这样的声音,这样对自己的召唤声而感染。她好想出来,她想立刻出现在云萧逸的面前,她不忍看到云萧逸如此怅然,她不想让云萧逸如此痛苦。
不过,冷星月刚刚露出半个身子,她便又立刻躲藏了回去,把自己隐藏的非常的隐秘,没有人会看到她,一直都是垂头沮丧着的云萧逸更是没有看到。
冷星月知道,待云萧逸看到自己全身溃烂的时候,云萧逸会比现在还要痛苦。冷星月认为,倘若自己现在不露面,至少还可以在云萧逸心中存有一份小小的希望,但是当自己满身溃烂的站在云萧逸的面前时,云萧逸便会一点儿希望也不存在,存在着的,只有那份让他所难以隐忍的绝望。
冷星月忍不住地暗声啜泣道:“阿逸,你这又是何苦呢?忘了我吧,去找你新的幸福吧!”
云萧逸似乎可以听到冷星月的话,不过,他真的没有听到,冷星月也不会让他听到,然而,冥冥之中,云萧逸却真的听到了冷星月的声音,他们彼此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心有灵犀的默契呢?
云萧逸道:“冷星月,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知道你还回出现在我身边,对不对?”
云萧逸所说的声音很小,小的似乎就算在他身边的人也很难听清楚,冷星月现在有距离他很远,不过,冷星月却听到了他的话,而且听的还很清楚,就如同云萧逸可以感觉得到冷星月在对自己说话一样清楚。
冷星月又默道:“阿逸,我现在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你怎可因为而断送了自己的幸福呢?”
云萧逸道:“冷星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都怪我当时,怎么那么傻,我怎么就那么蠢,就那么地让比被西门豹那个狗贼带走了。”
冷星月道:“现在我们彼此,谁都不要怪什么,这就是命,阿逸,我爱你,倘若我某一天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的灵魂也一定会保佑着你。”
云萧逸道:“不,不要离开我,我们彼此之间是有过承诺的,我们要永界同心,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冷星月道:“阿逸,对不起,我食言了,我真的要走了。”
一时,云萧逸似乎想到了什么,也预感到了什么,蓦然,他一下子冲到了冷星月原本所在的那棵树后,然而,冷星月却真的走了。她走到了哪里,云萧逸依然是不知道,冷星月刚才来过,云萧逸也依旧不知道,不过,他很确信,冷星月她真的来过这里,因为他看见地上的草叶上悬挂了一滴水珠,并非上清晨中的沆瀣,而是冷星月的眼泪。
冷星月的眼泪还没有滴尽,至少,她可以为云萧逸而流泪。
于是,云萧逸匆匆地向前跑去,大声道:“冷星月,我知道你来过,我知道你还没有死,冷星月等我,不要离开我。”
不过,冷星月并没有理睬云萧逸,她现在真的听不到云萧逸对自己的呼唤了。
冷星月要去哪里,她又想去哪里,也许就在此刻,她自己都无法知晓,或许对于一个欲要死的人而言,这的确也上毫无意义了。
冷星月一个人,她原本不用这么孤独。在伤痛中孤独的人,似乎也是最可怜的,不过,她现在情愿一个人静静死去,也不想让什么人看到自己全身溃烂的样子而担心。
冷星月很茫然,她想过会找西门豹,不过,找他并非是为了要解药,她太清楚了,无论怎样,西门豹也是不会给自己解药的,正如西门豹所言,倘若他真的可以给冷星月解药的话,他当时就不会向冷星月施毒。她是为了报仇,或许冷星月的想法真的有些自不量力,不过,此刻对冷星月而言,或许死在仇人的手中倒比现在静静地等候着毒发身亡要强的多。
可是,西门豹又在哪里呢?他又会在哪儿呢?冷星月并不了解他,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当然不知道,就连云萧逸现在都找不到他,更何况是被毒所困的冷星月呢?
冷星月这点点的奢望已成为了她的迷茫,就这样,她在迷茫中前行着,她不清楚自己要走向哪里,也不晓得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蓦然,在冷星月最不清晰的脑海之中,突然一闪而过了一个人,那个人对她而言很重要,否则的话,她便不会冷不防地想起他,衣衫楚楚,剑藏芬芳,她想到了黎月雏。
曾经想到黎月雏则是对他的恨,现在再想起他来,则是对他的一份亏欠。
冷星月很想当面对黎月雏郑重地去道歉,她觉得倘若这声道歉不能亲自地对黎月雏讲出来的话,即使自己死了,也不会死的安心的。
冷星月并没有想过黎月雏可以原谅自己,不过,她只是想死的可以心安一些。
刹那,冷星月想起了前几日与黎月雏相遇的地方,那里虽然也很偏僻,但至少,冷星月还记得那里。冷星月相信,黎月雏还在那里,因为她有种预感,黎月雏会陪着自己的姐姐在那里好久好久。
冷星月在去寻找黎月雏的那条路上,她的内心也兀自变得极其的忐忑,她虽然很想面对黎月雏,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很没有颜面去面对黎月雏。
于是,冷星月放慢了脚步,走得很慢,或许,她并非是有意走得这么慢,而是由于她体内的剧毒开始发作,冷星月不得不走得如此的慢。
风吹,飘荡着冷星月的衣衫,吹散了她的发丝,吹得她显得更加的狼狈,吹得她也感到很是无可奈何。她紧抱着自己的双臂,象是一位无家可归的孩子渴求着依靠,也寻求着理解,也许现在在她面前出现一碗稀粥对她而言都很珍贵,也许现在有位过路的人对她浅浅一笑,她也会觉得很欣慰。
然而,冷星月面前只是沙土,泥浆,崎岖的山路,她所能感受到的,则是本不应该属于这里刺骨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