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一路将江近月送出门,出门的时候江近月还有点魂不守舍的,没注意到门口高高的门槛,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朋友的院子门口有一棵大槐树,树干粗壮的地两个人手拉手才能抱的下,树下坐满了正在纳凉老人,棋盘一摆,随时随地就可以来一句。
“老李!我看你这局又不行啦!还是乖乖给这位小哥儿拿汽水喝吧!”
“你放屁!我这儿还没输呢!”
那边棋局正酣,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四仰八叉地躺在路边,可见它的主人对他有多么得不重视。这胡同巷子里路太窄,江近月的车开不进来,他只能走路到胡同口,才能看到他临时停在那里的车。
“将军。”被一群大爷大妈的包围的中心,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与树下的氛围十分不搭调。
“老李,我说你得输吧!”
“小伙子不错哩!这都赢第几盘了?”
“赶紧得开冰箱,给人家小伙子拿冰汽水儿!”
露天摆着的冰柜“轰隆隆”的响着,熟了棋的老李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小马扎上起身,走到冰柜边儿上打开门,然后问赢了他的人:“你喝啥呀?橙子味儿还是荔枝味儿?”
“橙子的吧。”那个年轻人说。
江近月正好路过槐树边,听到这人说话的声音,突然就停下脚步不走了,然后回头往人群看了一眼。
那个人坐在中间,被周围端着茶壶拿着扇子的大爷大妈给挡住了,只能隐约窥见一点头顶的碎发和身上纯白的T恤。
江近月走过去,不用拨开人群往里看,他都知道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和人家老爷子的水多不好意思啊,不如我请你?”他站在外边对里面坐着的那个人说。
凑热闹的大爷大妈们纷纷回头来看他,那个被围观的人也伸长了脖子往外边瞄了一眼,只这一眼,他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连忙起身撒腿就跑,连棋盘都被他给掀翻了。
“你跑什么呀!我还能吃了你吗?”江近月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
那人刚跑到自行车边上,正准备扶起车子骑上就跑的,这下只能悻悻地放下,还后转过身不好意思地对着江近月叫了一声:“舅舅。”
“你救救我才对吧!”江近月突然脱下自己脚上的皮鞋,朝着程昱就扔了过去。
皮鞋“哐当”一下砸中了 躺在地上的自行车,吓得程昱抖着肩膀瑟缩了一下,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做错事被家长的抓了现行的小皮孩。
“小兔崽子!你胆子肥了!还跟我玩起了失踪,害得你舅舅我找了你两天了!两天!知道吗?耽误我多少事儿啊!”此时此刻的江近月,那里还有半分社会精英江总的形象,活像一个被拔了气门芯气得在大街上破口大骂的闲汉。
程昱就站在那里,看着江近月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也不说话。
“还愣那里干什么啊?赶紧给我把鞋子捡回来啊!”江近月觉得自己离被气昏过去不远了。
“哦。”程昱应了一声,然后一脸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着被江近月扔出去的皮鞋,将它松了回去。
“找打是吗?”江近月穿上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给了眼前的程昱一脑袋瓜子,“你妈都快被你急死了知道吗?不知道打个电话回家吗?”
程昱就低着头任江近月打,等他打完了才抬起头跟他商量:“舅舅,能换个地方吗?在这儿大庭广众的,挺丢人的。”
“你还知道丢人?”江近月抬腿就是一脚,“你不是能耐很大吗?”
“在这儿也能被你找到,还是舅舅的能耐更大一些。”程昱不怕死地说。
江近月嗖得一下扬起手,但到底是没挥下来:“走,跟我回去。”他放下手,背后的汗已经浸湿了一衣服。
“哦。”程昱答应着然后转身。
“方向错了。”江近月指一指自己身后,“这边。”
但是程昱指了指还躺在老槐树边上的那一架废铁,说:“我的车。”
那辆车最后被江近月送给了那位输了程昱好几盘棋的棋友,大爷对那辆烂铁一堆的“二八杠”十分的嫌弃,但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它。
“三十块钱买的呢。”坐在舒适的小轿车内,程昱看一眼眼前窄窄的巷子说。
“要是舍不得你现在就下车!”江近月觉得自己身上的最后一点耐心,马上就要被程昱消耗完了,“你现在老老实实地给我闭嘴,不到酒店不许开口说话!”
从胡同回酒店的这一段路,大概是江近月这十几年来,同程昱待在一起时最安静的一段时光。程昱在他面前从来就没像现在这般听话过,让闭嘴就闭嘴,一路上都偏头看着窗外,真的一句话都没说,甚至点呼吸声都轻的几乎听不见。
“给你妈打个电话报平安。”一回到酒店,江近月就把自己的手机扔给程昱,他来帝都两天了,江清月的电话就没断过。
程昱刚接着手机,还没开锁呢,铃声突然想起,屏幕上显示着绿城的号码。
“喂,妈。”程昱接通了电话。
“昱儿?昱儿!你舅舅找到你啦?你跑哪儿去了啊!真是吓死妈妈了知道吗?”江清月先是一阵狂喜,然后又是一通的抱怨,程昱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一个字也没说。
“儿子,儿子?你还在听吗?”
“我在。”
“面试的事,妈妈就不问你了,但是你现在必须马上跟着舅舅回怀南,因为姥爷也知道了这儿,你明白吗?”江清月的语气有些沉重。
“我明白。”程昱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会马上回去的。”
“那就好,那现在把电话给你舅舅吧,我有几句话要跟他交代一下。”
“好,妈妈再见。”程昱把手机还给江近月,然后走到房间的窗边。
帝都的市区要比怀南繁华热闹的多,从酒店的窗户往外望过去,眼前除了高楼,还是高楼。楼下匆匆的车辆和行人,小的就像是忙碌的蚂蚁,每天都在路上奔波着,也不知道都是为了什么。
短暂的自由结束了,程昱靠在玻璃上想,短暂的混乱与任性,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