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刚回来就问这些吗？”方瑞雪似乎不高兴，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抱怨。
“那你希望我问什么？”程昱问她。
方瑞雪很想说，你难道不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吗？或者问一问她这两年过得好不好，李兰芳过得好不好，所有人过得好不好。
而不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仿佛他们并不曾两年多没见面，不曾有过这中间的空白。他就像是一个放假回家的哥哥，很自然地关心已经高三了的妹妹的功课。
可是方瑞雪只是嗫嚅了一下嘴唇，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
“你拿着。”她赌气一般地把肩膀上的背包取下来，递到程昱的面前。
程昱接过书包，无奈地笑了一下：“真的不需要辅导吗？”
“不需要！赶紧回家养病去，你！”方瑞雪怒气冲冲地走到前面去了，程昱在她后面跟着，时不时低咳两声。
程昱没有回医院，也没有回家。他临时决定回来，如果突然跑回家，势必会吓到江良征和老太太，平白地惹他们担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程昱在离方瑞雪家最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回学校之前，他就准备住在这里了。
洗了个热水澡，程昱拿出找酒店前台借的充电器，终于给手机充上了电。一开机，手机里的信息就跟爆炸了一样，一条接着一条，半天都停不下来。
短信和未接来电最多的事张浩然，程昱怀疑他这一整天都在不断地骚扰自己，根本就没有好好听课。张浩然的消息并不着急看，他不用想也知道都是一些没有营养和价值的话，他只挑了一溜儿的未读短信中，异常扎眼的那两条，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儿子，你回家啦？
——儿子，看到短信后给妈妈回个电话。
母上大人找，程昱不敢不从，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拨通了江清月的电话。
江清月可能一直都在等着他，电话响了没两秒钟，立刻就被接通了：“儿子！你终于舍得开机了？”
“嗯，刚给手机充上电。”
“哦，是手机没电了呀，我还以为……”
“你以为？”程昱拿着遥控器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完了再把自己刚脱下的羽绒服重新穿上，然后才回到沙发上坐下。
“以为你没听嘛！”江清月快速地略过这个话题，儿子生的太敏锐，这就导致她跟儿子说话时不得不处处小心，“你是不是回家了？见姥姥姥爷了吗？”
“没，在酒店呢。”程昱也不隐瞒。
如果他隐瞒，等到江清月给江良征打电话的时候，那才叫糟糕。
江清月愣了：“你回家不住家里，跑去住酒店？”
“说告诉您我回家了？我爸？”
“你甭管谁告诉的，你是不是还病着？生病了怎么能够住酒店呢？你听话，现在就回家去。”江清月难得强硬一回。
程昱抽了两张卫生纸擤了擤鼻子，然后说：“回去干嘛？跟我姥爷吵架吗？那我的病就更难好了。”
“你就不能不跟他吵吗？你一个人住酒店谁照顾你呀！”江清月在电话里干着急。
“我都多大人了。”程昱不怎么在意。
“你小舅呢？”江清月企图找外援。
“在国外呢吧。”前两天还打电话跟他炫耀过。
唯一的外援都不在，江清月自己又山高皇帝远的，手再长也不管了。
“妈，我现在需要多休息。”程昱轻声说。
儿子什么时候跟自己撒过娇啊，难得一次，江清月立马就心软了：“好，那你早点休息，妈妈不打扰你了，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多喝热水，知道吗？”
程昱再三地对江清月保证，自己一定按时吃药，多喝热水，才终于让她放心地挂了电话。撩开厚重的窗帘，程昱站在十二楼的窗边往下望，整个怀南市的夜晚，仿佛都在他的脚下。
夜幕中，路上行驶的车辆寥寥无几，但是程昱知道，未来五年之内，这一切都将会改变，就像远方高耸的大钢臂，它已经提前预见了这座城市的未来。
方瑞雪昨天晚上将近凌晨一点才睡下，早上起床的时候感觉被窝里被人灌了胶水，黏着她不让她离开。
楼下的小饭馆正式关门了，方瑞雪没有了每天早上现成的早饭吃，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想着今天的早饭要怎么解决，突然抬头瞧见了站在路边的人，吓得她连张嘴的哈欠都憋回去了。
“早上吃豆浆油条，可以吗？”程昱举着手里的袋子，问还捂着嘴巴的方瑞雪。
方瑞雪接过早饭，油条还是热的，散发着阵阵焦香，豆浆有点烫手，她不敢直接捧着，就依旧那袋子拎着。
“你吃了吗？”方瑞雪鼓着腮帮子问一大早上出现在自家楼下的程昱，仿佛昨天赌气的不是她。
“吃过了。”程昱说。
“吃的什么？”
“小笼包。”
方瑞雪偏头看程昱一眼：“这附近没有卖小龙包的。”
“街头就有啊。”程昱很自然地回答。
方瑞雪两眼一眯，油条也不吃了：“那一家因为生意太差，半年前就关门了。”
程昱一时语塞，他两年没回来，都不知道那家店已经关门。
眼看骗不过去，他只能老老实实承认：“我真的吃了，住的酒店对面就有卖小笼包的。”
“有家不回你去住酒店？”方瑞雪问了跟江清月一样的问题。
但是程昱选择避而不答：“你呢？昨晚没睡好？”
方瑞雪哈欠打得那么大，即使咽了回去他也看到了。
“作业太多了。”
昨天为了做作业苦战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方瑞雪心里就后悔了，后悔当时程昱问她要不要辅导的时候，她扭扭捏捏的没说实话。自己一个人孤独奋战的感觉太难受了，特别是当她碰到解不开的题的时候。
“中午记得睡一会儿，晚上再过来接你，陪你刷题。”程昱一脸了然地拍拍方瑞雪的后脑勺，送她进了校门。
方瑞雪吸了一口豆浆，连甜度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你呢？今天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学校？请这么多天假没关系吗？”她化身提问小能手，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往外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