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老人不敢看方瑞雪的眼睛，浑身僵硬着，手上用力想要把门关上。
“不认识我没关系。”方瑞雪一手撑在门板上，“方春磊你总该认识吧？”
老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一双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提高了声音：“都不认识，你们找错人了！”
“那纪永珍呢？”方瑞雪嗤笑一声，“她你总该认识吧。”她就不信，这个老头子还能装傻装到不认自己女儿的地步。
老人一听到纪永珍的名字，关门的力气就更大了，可是有程昱挡着，他根本就不肯能成功。
尝试了好几遍都没有成功，老人就自暴自弃了，两手一撒，门“哐当”一声全打开了。
“你们想要干什么？还嫌我们老两口不够惨是吗？我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逼死我你们也逃不了！个王八蛋的！腌臜货！”纪老头也不装了，对着方瑞雪和程昱破口大骂，食指都快要戳上方瑞雪的眼镜了。
程昱拉着方瑞雪后退两步，自己挡在前面，纪老头骂完之后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驼着背满屋子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是屋里太空了，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就只剩下角落里装茶水的一个桶，和水桶旁边倒扣着的一个搪瓷杯。
“都不肯放过我！我就知道你们不肯放过我！我的刀呢？刀呢？”纪老头自言自语，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双手就不停地在自己的裤缝上摩擦，“我就应该先给你们一人一刀，砍死你们得了！反正我一把年纪了，拉着你们陪葬也不亏！”
方瑞雪觉得他看起来像是魔怔了，为了避免纪老头真的拿刀来砍他们，方瑞雪马上大声喊了一句：“我们不是来要钱的！”
她的话音刚落，纪老头满屋子转悠的行为就停止了。
方瑞雪瞬间就明白，他刚才的入怔也是装的。
“我就是来问问，你们为什么不管方春磊。”方瑞雪不知道这个家里发生过什么，从他们进门到现在，也有好几分钟了，可是屋里仿佛只有纪老头一个人，纪老太和纪永强都不在。
“哼！还说不是来要钱的！不要钱你提那个小杂种做什么！”纪老头冷哼一声，说。
他叫方春磊小杂种，这不是一个外祖父对外孙的正常称呼。
“你知道方春磊现在过得跟乞丐没什么两样吗？”方瑞雪问他。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纪老头激动地挥舞着双臂，“他爸妈都不管他我管他干什么！有本事你找他爸妈去啊！一家子的丧门星！姓方的就没一个好东西！我呸！”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脸上是对方德才一家毫无遮拦的厌恶和憎恨，仿佛那些人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你在外面咋咋呼呼地跟谁说话呢？”里屋突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还伴随着两声咳嗽，原来这屋子不只有纪老头一个人。
“两个不长眼的东西！”纪老头骂了一句，还恶狠狠地瞪了方瑞雪一眼。
房门被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那是方春磊的外婆。
纪老太的身体不太好，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她就咳嗽了好几下，每次都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身体虚弱的老太太，在见到方瑞雪的第一眼，就突然挺直了身子，爆发出全身最大的力气，抄起手边的一把椅子，奋力就往方瑞雪身上扔去。
程昱眼见不对，一把扯过方瑞雪护在怀里，那把椅子擦着程昱的肩膀飞出去，撞上他们身后的墙，“啪”一下散架了，木头竹篾落了一地。
“作孽啊！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们啊！”因为用尽了身上最后一点的力气，在把椅子扔出去之后，纪老太就脱力瘫在了地上，现在正一边拍着水泥地一边嚎啕大哭，“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啊！是不是真的要看我死了你们这些人才甘心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纪老太是真伤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鼻涕滴在胸前的衣服上也顾不上擦。而纪老头就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老伴儿哭，既不上前安慰，也不扶她起来，就只是神情木然地站着。
“没事吧。”程昱松开方瑞雪，低头问她。
方瑞雪摇摇头，看着地上的木头棍子，赶紧伸手摸摸程昱的手臂和后背，关切的问：“你呢？有被砸到吗？”
程昱也摇头，然后两个人一齐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纪老太。
面对眼前的状况，方瑞雪和程昱都有点懵。他们还什么都没问，两位老人就已经百般抗拒，还把他们当成了想要谋财害命的人。而且地上还有个又哭又闹的，一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也不知道瘫在冰凉的水泥上受不受得了。
“你先起来。”方瑞雪深吸一口气，纪老太坐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样子太想纪永珍了，让她不由地就想起了那段被纪永珍支配的日子，“我们就问几句话，问完就走。”
“真的？”纪老太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方瑞雪问。
方瑞雪点点头。
纪老太赶紧对站在一旁的纪老头招招手，让他扶自己起来。
“你说话可要算话啊！你看看我们家，都被砸完抢完了，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纪老太那一脸害怕的神情，如果方瑞雪说出一句“不信”，她估计能把方瑞雪领导她睡觉的屋里仔细检查一遍。
纪老头把纪老太扶起来，两个人一起坐在屋里仅剩的两把椅子上，而方瑞雪和程昱站在他们对面，这场景看起来就像是黑社会上门讨债，两位老人吓得瑟瑟发抖。
“我就问你们，为什么不照顾方春磊？”方瑞雪此时双手抱臂，靠着程昱站着，身上还真有一股黑社会大佬的气场。
“他不是有他爷爷和大伯么？那里轮得到我们照顾呢？”纪老太又恢复成了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说句话也要咳嗽两声，“你、你看看我这样子，哪里有能力照、照顾他呢？”
“给口饭吃，给个铺盖睡，总是没问题的。”方瑞雪可不会被她的卖惨所迷惑。
“可……可……”纪老太“可”不出来了，她看一眼纪老头，那个老头子一脸冷冰冰的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向方瑞雪发出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