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然不知道，张浩然很懵圈，特别特别地懵圈。他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陷入了沉思。
程昱喜欢黄晓云这件事，是他从见到黄晓云的那一天起就认定的事实，之后他迅速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身边的朋友和方瑞雪，还曾想过要助程昱一臂之力，帮助他追求黄晓云。
绿城大学的校园论坛里，至今还留存着程昱女朋友的那个讨论贴，并且还被版主加了精，可见当时这件事是多么的火爆了。
可是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这让张浩然感觉有点方。
“那个……我有个问题啊。”他如同小学生向老师提问一般，向方瑞雪求证，“你是怎么知道，程昱不喜欢黄、不是，不喜欢你姐的？”
张浩然记得，他当时好像还问过程昱，程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他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当时对黄晓云的欣赏和对程昱羡慕，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自己说的。”方瑞雪嘀咕着。
声音太小，张浩然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是他自己说的。”方瑞雪拉长的语调，一只脚无意识地磨蹭着水泥地面，还有摩挲着衣角的手指，无一不显示着她略微烦躁的心情。
“不是吧！”张浩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惊讶了，“他亲口说的？不可能吧！你姐长得那么漂亮，性格也温柔，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啊，他会不喜欢？”
“你少在那里意淫。”方瑞雪不满，她觉得张浩然的话是对黄晓云的不尊重，“我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得上的好吗？就算程昱喜欢她那也没戏，我姐不喜欢他！”
说出这话的时候，方瑞雪心里猛然一惊！她似乎一直忘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虽然程昱明确表示对黄晓云没有男女之情，但是黄晓云会不会对程昱产生什么想法呢？她之前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方瑞雪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可是张浩然丝毫没感受到她的痛苦，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面去了。
“那程昱喜欢谁？”他不解地问。
“……”方瑞雪心情暴躁，张口就没好气，“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说完转身掉头就走。
“欸！”张浩然出声叫住他，像是有话要说，可是等方瑞雪回过头了，他又扭扭捏捏地不肯讲了。
“那个……也没事，就是谢谢你。”憋了一会儿，张浩然就憋出这么一句。
“不用谢。”方瑞雪回答。
然后她站在原地，看着张浩然一副有求于人的样子，等着他的下文。
可是张浩然心理建设了半天，最后竟然抠了抠裤脚，拖着行李箱走了。只是他眼神放空，脚步蹒跚，怎么看怎么像把魂丢在了这里。
走已经走出好几米远了，方瑞雪已经回到饭馆后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刚准备开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吓得她浑身一抖，手刚好磕在了金属把手上，瞬间红了一片。
她忍着疼都没来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张浩然拎着个箱子又“噔噔噔”地跑回来了，看那模样还挺荡漾。
“又怎么了？”方瑞雪将手藏到背后，忍着疼问。
“那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吧。”张浩然眨巴眨巴眼睛，那表情天真的就跟个孩子一样。
“嗯。”方瑞雪无奈地点点头，“你要走不走的，就是为了确定这个？”
“那……”张浩然挠了挠后脑勺，突然不好意思起来，“那你姐，现在有对象了不？”
方瑞雪的心“咯噔”一下，忽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想干嘛？”她的视线如果雷达一般，上下扫射了张浩然一圈。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张浩然小心翼翼外加忐忑不安，带着点忸怩，又有点讨好的意思在里面，“如果她还有没有对象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方瑞雪现在脑子有点木。
仿若一颗炸弹在她脑海中爆炸了，Boom一声炸开了花。
“你再说一遍？”她咬牙切齿地对张浩然说。
张浩然浑然不觉，不仅没感知到危险，还以为方瑞雪是真的没听清，于是他非常真诚地重复了一遍：“那个，我想追求你姐，可以吗？”
“你想得美！”方瑞雪怒吼一声，吓跑了来饭馆门口寻找吃食的流浪猫，惊飞了停在路边香樟树上的鸟雀。
哗啦啦啦——
鸟儿振翅而飞的声音，就如同方瑞雪的玻璃心，一片一片碎掉的声音。
果然是美人无罪，怀璧其罪吗？
就因为外表出众，不仅卿飞扬在失恋后以追求黄晓云来疗伤，现在竟然连张浩然也想觊觎。
方瑞雪现在万分后悔，后悔刚才对张浩然那般客气，她哪里想得到，这真的是一头想拱她们家白菜的猪呢？
“好走，不送！”方瑞雪砰一声关上门，震得墙壁都抖三抖，扑簌簌落下几块白石灰。
张浩然被她吓得缩了缩脖子，待平静下来之后，突然无声地笑了。
他其实原本是不打算说的。
埋藏在心底的那点小心思，可能在初次见面被惊艳时，就已经开始扎根，可是他却没有养料去浇灌。它深埋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也许那是一颗坏掉的种子，它永远都不会发芽；也许是他内心的土地太贫瘠，在日复一日的期盼中，它已经汲取不了养料，放弃了自己。
它那么胆小，连向人祈求一滴水的勇气的都没有。它愿意沉睡，或许在年复一年的风吹过后，盖在它身上的尘土足以垒成一个小土包，那是它的坟墓。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为它送上了一道雷，于是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雨过天晴后，太阳撕开了黑夜，阳光洒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它第一次感受到外界的温暖，感受到阳光的呼唤，它醒了，它奋力地向上伸出手，向上，向上，再向上。
终于，它破土而出，颤颤巍巍地盯着两片羸弱的叶子，迎着着光明的到来。
张浩然抓住了那一丝微弱的悸动，这一丝丝的悸动让他陡然生出一股无谓的勇气。他想，他已经经历过最坏的结果了，为什么不能勇敢一回呢？
也许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