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施主指教,”郭道人说,“这是我们师徒几人花了好几年募捐来的善银,打算回山去修缮庙宇的,房子破得无法住人了。不瞒施主你说,少说有好几千两呢!为防不测,我们还请了家信誉很好的镖师护送。那位使斧的邵姓镖师,武功盖世,有万夫不挡之勇哩!一般的蟊贼我们也不放在眼里。”
“这就好,这就好,客官你休息,我还有点小事。”店主人欲要起身告退。
郭半仙从袖筒里摸出一钱银子,说:“身上没有带得多少,这一钱银子施主拿去喝杯茶吧!”
店家不屑,有心不要,转念一想不要白不要,苍蝇也是肉,一钱银子还能买俩烧饼哩!遂接过来揑在手心里,也不言谢,一转身走了。
郭道成听店家说前头甚险要去处,也就放下心来。再说,听王相说了,他的家丁邵万强武功高强,不是等闲人物,即便有成百上千贼匪强徒拦路抢劫,恐怕也不是邵将军的对手。这样想罢,老道疑虑顿消,也不打坐,纳头便睡,直到天明方醒。
马队正行之间,突见前方有座山峰,地势极其险恶,郭道人和丞相府派来的保镖人等皆是外乡旅客,不知此山为何山。再说大家赶路要紧,也无心思观赏名山美景,管它叫啥名字,只管过去便了。
简短截说,此山正是蒗荡山。林如贵、齐光元俩人自从小姐曹花枝跟太监妹夫去了京城之后,他哥俩就成了没尾巴的驴。
一般情况下,他们知道自己的本事,能吃几碗干饭,所以也轻易不下山劫掠,无非是打探好了,有了十成把握之后才敢动手。头天晚上就有喽啰兵上山来报,有一支马队夜宿山下的镇里,模样打扮好似是出家人的样子,牵骡子骑马,驴驮车拉的,带有大批银两,周围还跟着十数个貌似保镖的大汉。
林、齐二人一合计,到底是劫还是不劫?照理说,出家人挣点钱也不容易,东家化缘一文,西家施舍半分,东拉西凑的能有多少,劫来也属不义之财。按齐光元的意思就算了,放他们立马走人,僧道之人还是躲远些的好,没料到林如贵说:
“哥哥,莫如这样,明天我们下山走一遭,若是只有三五百两小银,我们就网开一面,放他们走了。若是果有千两万两的大银,就要问问他的来路,缘何有这许多银子?莫非是诈骗来的也未可知。他有钱修庙,我们弟兄们在这儿饿肚子,横竖都是一样,他是捐来的,咋不捐咱兄弟一些。”
齐光元是浑人,凡是都听林如贵的指教,见他这样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太监妹夫临走时曾说把他们这支队伍划为官军一部,每月按时有皇粮送来,说是这么说,到如今一两皇粮也没见,谁弟兄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就说:“兄弟,依你之言,明日咱就下山一回。”
郭道人观看了半个时辰,没见有何动静,遂催促下面人说:“打马赶车,脚底下放利落,速速走过此山。”
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呛啷”一声梆子响,山上蹿出一路人马。为首两位头领,一黑一黄,黑的亚赛锅底,黄的酷似**。黑脸汉手执双锤,黄脸汉仍旧是那根打狗棍儿。黑大个骑的是一匹漆黑骡子,黄瘦子则乘一头瓦灰色的叫驴。按老规矩,大老黑往后一闪,瘦黄脸出面搭话:
“老道,有话和你商量。”小个子黄脸汉叫道,“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咱就实话实说了。如今山头物资紧缺,入不敷出,吃饭的人多,挣钱的人少。看我俩,身为一、二寨主,也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如今坐骑连匹像样的马都没有。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们,留下你们驮子的一半,不管里面装的是石头瓦块,抑或是废铜烂铁,算做买路钱,你走你们的人,我们上我们的山,如何?”
郭道成猛见从山上下来这么一伙子人,先就吃了一大惊,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看对方人多,又不摸邵万强的虚实。遂单掌举于胸前,叫了一声:“无量天尊”,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大王实不相瞒,其实驮子里装的并非银钱,只是一些不明一文的道家传世宝典,一些书籍而已,此物对你们俗家来说不值分文,可是我们道家却视为镇观之宝,若要丢失一件,必是庙破人亡,道观也不复存在。既是大王要钱,贫道这里化得有几两散碎银子,着人打造成块,共是一百两,请大王拿去给弟兄们买碗酒喝。”
齐光元在后面听得早就不耐烦了,亮开大嗓门吼道:“YY个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哪有功夫和你这个破老道聊闲天?只说一句,要命还是要钱?”
郭道成还要说话,邵万强抡起板斧冲了过来,朝着齐光元厉声喊道:“大胆山贼,拿命来,老子和你大战三百合!”
齐光元是胆大功夫差,嘴硬屁股软,两柄铁锤看样子似有四五百斤其实不足二三十斤。
不出十个来回,齐光元力怯,渐渐不支,急得他大呼小叫:“风紧风紧,哥哥快撤!”
邵万强一把开山钺轮起来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看看齐光元要走,岂能放得他过。大斧耍开来,上劈头顶下砍身,又打骡子又伤人。齐光元冷汗淋淋,呼呼喘气如牛,知道今天是遇上硬手了,急忙又脱身不得,只是一个劲地哇哇怪叫。
正在这时,突然一小队人马如飞赶到,为首一人也是手使双锺,齐光元一见大喜,叫声“兄弟快来救我”,打骡子扭头便走。邵万强也曾打过照面,大家都是熟人,朝来将怒道:“朱将军不要多管闲事,莫非你与山贼是一家?”
朱林宗怒火填胸,也不搭话,左手锤起,邵万强本能地一挡,开山钺飞出八丈远。右手锤又到,连人带马砸了下去,马还伸了伸腿,人连翻白眼的功夫都没有了。
朱林宗嫌不过瘾,抡锤又朝老道打来。郭半仙吓得屁滚尿流,扑嗵从叫驴上栽了下来,磕头如捣蒜说:“好汉爷爷饶命,十万两银子都归你!”
朱林宗本想一锤结果了这位恶道人的性命,可是又一转念:哥哥那里还不知情况如何,且让他多活几个时辰,待弄明白了再杀他不迟。邵万强手下剩余的几个保镖,见来了这么凶狠的一位杀人魔王,哪个还敢还手,纷纷掉头就跑。朱林宗岂能放过,扔出左手铁锤,砸倒两个,又扔出右手铜锤,放翻两个。
马踏过去,伸开双手,一手揑死一个,剩下三个跪地求饶。小朱心想,留个活口吧,就放过了他们。四个童儿压根就没想还手,老道磕头跪地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就趴在师父的身后,因而都也相安无事。
齐光元高兴地大叫:“兄弟不是你来,今天哥哥这条命怕是坏在这小子的手里了。”
朱林宗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两位哥哥把这些驮子和这几个鸟人统统拉到山上,这个老道我就带走了。”
有小喽啰打开驮子,发现里面全是银子,毛算下来也有十来万两。
林如贵说:“兄弟,见面分一半,我们如何好意思要这许多?再说,你好歹也到山上住个一日半日,咱哥们畅饮一番。兄弟们打得有不少野物,也好犒劳兄弟你一回。”
朱林宗马上拱拱手说:“一句两句说不清,兄弟我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两位哥哥多保重,咱弟兄们后会有期!”
手下从人正要拿绳索捆绑郭半仙,朱林宗忽然想起什么,说:
“别让这个狗道人半路上使坏,搜搜他身上看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从人里外上下翻班务会遍,只摸出一个小葫芦,说:
“将军,只此一物。”
朱林宗看也不看,说:“砸了!妖道身上能什么好东西?”
只因这一砸,破了玄机,小太监潘又安魂魄附体,六神归位。这事前文已有说明,在此表过不提。
郭半仙此时顾命要紧,十万两银子都丢了,哪里还能管上小太监的死活?他哭咧咧地张着大嘴,听天由命地任人捆绑。朱林宗想想不对,朝林、齐二人问道:
“有劳两位哥哥,能否找条狗来杀了?”
“兄弟杀狗何用?”林如贵不解。
“兄弟想吃狗肉不难,我让小的们挑选几条好狗杀了,改日送到兄弟府上。”齐光元说。
朱林宗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这狗老道还有什么鬼把戏,弄些狗血淋到他头上,他的法术就不灵了。”
齐光元笑道:“兄弟不早说,这事容易,待我撒泡尿于他头上,他就是神仙也上不了天了。”
说罢,齐光元走近老道,脱下裤子掏出东西冲老道当头便呲。郭半仙乃是当代得道的高人,受此**,也是他咎由自取。为人不可贪占便宜,不可有非分之心,到头来害人不成,反自取其辱。他是高人,这些道理岂能不懂,关键是说人容易,事情到了自家头上,就另当别论了。
齐光元头天晚上饮酒,清晨口渴,多喝了不少的茶水,加上又憋了这半天,所以他的这泡尿也就格外凶猛激烈。老道折腾了半天,又累又乏又紧张,俩鼻孔出气自然不够用,岂能不张嘴?因而不免有少量尿液入口。齐光元呲了老道一头一脸一身的尿,好半天才提起裤子,对朱林宗说:
“兄弟走吧,别忘了给我们的妹妹妹夫代个好!”
郭半仙四马倒攒蹄,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有现成的小车,胡乱扔进车里,几个人扬鞭而去。
快到京城的时候,朱林宗心想:老道往哪里处置,唯有胡三那儿最安全。大理寺是朝庭执法的地方,什么人物没关押过,还怕这个狗老道跑了?
胡三闻报,亲自出门相迎。未等胡三开口,朱林宗急忙开口先说:
“二哥,你先着人把这个妖道关押起来,有话咱们进府再说。”
胡三听说是妖道,自然忘不了狗血喷头之类的土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