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蛋一愣,叹道:“哥,难道你不怕老赵叔反咬我们一口?”
大娃冷笑一声道:“有人证,他敢。”
大娃搬来几块石头,砌得恰好能放下砂锅,又捡来干柴,生起火,将锅放在火上道:“五弟,你照顾好红姝,我去剥了蛇皮。”
牛蛋将红姝移到火边,见她已悠忽睡去,才放下心来。
牛蛋帮着大娃,将蛇切成细块,放入锅里。又在锅里放了山艾、沉香等物避味,油盐具备,统统放入。不多时,香气扑鼻,像鸡肉,又比鸡肉鲜美。
老赵叼着烟斗,一口气来到河边。到时八妹,经过几番颠簸,走得较慢。老赵来到跟前,见女儿不省人事,喝道:“牛蛋,这是怎么回事?红姝怎么会这样?”
大娃抬头白了老赵一眼,道:“老赵叔,别不识好歹,要不是牛蛋,你家红姝早中毒身亡了。”
老赵无奈地望着大娃,将烟吸了一口道:“大娃,我不是那意思。你看红姝都昏迷不醒了,是不是得让她去看医生?”
大娃望着远处道:“老赵叔,我本来早想让牛蛋带着她去,但又害怕你不讲理,所以拖到现在。不过红姝腿上的毒血,也被牛蛋吸了出来。暂时没事,等她喝了肉汤,吃些蛇肉,也给她补补。”
大娃又朝红姝望了一眼道:“老赵叔,红姝到我家去的时候,身子骨没这么瘦肉,怎么这段时间,瘦削了不少?”
老赵咳嗽两声,磕了磕烟斗道:“可能是她最近忧虑过多,没有睡好吧。”
大娃冷笑一声道:“是不是你家不速之客太多,她每日每夜都要防着。老赵叔,你引了那么多陌生人到你家,不怕别人说闲话?我就听你家隔壁老韩家双生说,你家就像开场子,走了一拨,又来一拨。那些人虽然有钱,却都不是什么正道上的人。”
老赵听他说完,忍了又忍,不吭声。
大娃又道:“老赵叔,还是多为女儿们作想,她们有了好日子过,你的日子也会过得红火。可不能弄得像二妹一样,出嫁了,人家都想让她回来。”
老赵听他提起二妹的丑事,忍无可忍,喝道:“大娃,你再胡说,老子今天跟你没完。二妹都出嫁了那么多年,你还提那事?”
大娃站起身,比老赵高了半个头,老赵顿时被比了下去,不敢多说。
大娃叹了口气道:“老赵叔,我是为了你家姑娘着想。你家除了红姝姿色过人外,其余的都庸脂俗粉,要是第一次给了别人,被人知道了,谁还会娶她们。别以为那些人都是冲着红姝来的,也在觊觎其余的姊妹。”
老赵磕了磕烟灰,心道:“大娃说得也是,只防着他们对红姝不利,却没在意别的姑娘。要是在闹出当年二妹和来福的事,那对丢人?”
老赵嘴虽硬,心里却警戒了不少。
他将女儿扶起,喂了些蛇汤,又谢了大娃、牛蛋。牛蛋欠身道:“老赵叔,她现在气色虚弱,可能需要大补,我家这里离河近,又离山上老王家近,等她好些了,我也可以带着她到老王家求医看看。”
老赵将烟斗斜挑,朝牛蛋看了看道:“牛蛋,我相信你,但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牛蛋冷笑一声道:“老赵叔,你咋就把我想得那么坏呢?你放心,我不是来福。要是我是来福,在那日救红姝的时候,就不会是在河边施救了。”
老赵听他说得有理,救了红姝四次,也该对他放心了。
老赵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甘心啊,红姝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定能找到个好人家的。罗桑是没戏了,村里的支书家,又觉得她没念过书,做事做人粗俗。该怎么办?嫁给牛蛋?牛蛋对人是好,可以后一辈子受穷。”
老赵也喝了些蛇汤,赞不绝口道:“大娃,手艺不错啊。”
大娃听他称赞,咦了一声道:“老赵叔,真的假的?”
老赵磕磕烟斗,一愣道:“我说的话,难道还有假的?”
老赵说完,指着红姝道:“她就交给你了,牛蛋。等她好了,我再来接她,不过你真不能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牛蛋叹了口气道:“老赵叔,你现在就陪我,送她到山上老王家,让她闺女陪着,你该放心了吧?”
老赵想着老王家几个闺女,模样生得倒是可爱,就是不如他闺女。只是他有个儿子,刚娶了媳妇不久,要是像来福那样混账,岂不是羊入虎口?
老赵有些不愿,但又怕红姝病情转重,只得依着牛蛋之意,将红姝背到老王家来。老王身穿一件中山服,洗得发白,坐在院子里,正捻须望着太阳,喃喃地念道:“这年头怎么这么热,别的村都下了雨,唯独我们村不下。河水都涨了几次了,可就是没见着一滴雨,难道是我们村的人,做了坏事,老天要惩罚?”
老王正说着,忽听院子外有人叫唤,捻着花白的胡须,走了出来,一见是牛蛋,喜道:“牛蛋,你好久没来看我了,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我家了呢?”
牛蛋笑道:“老王叔,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老王摇头道:“牛蛋,来我家不用带东西。你随时都上山来,帮我挑水,这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怎么报。”
牛蛋将十几条鱼在老王面前一晃道:“老王叔,最近几天,河水漫涨,鱼也打了不少。我琢磨着给你送些来,给哥哥嫂子还有你们大家煮着吃。上次哥哥大喜的日子,我家没什么好礼可送,还望老王叔包涵。”
老王接过鱼,微微一笑道:“牛蛋,你身后跟着什么人?那老头背上的姑娘,目光呆滞,嘴唇发紫,一定是中毒了。”
牛蛋一愣道:“老王叔,难道你不认识对门的老赵叔?”
老王仔细打量一遍道:“我还是几十年前,他家结他媳妇的时候,去过他家,之后再没去过。怎么变得老态龙钟,比我还不中用了?”
牛蛋大笑道:“老王叔七十几的人了,身子骨健朗。你没受过他家那样的穷,有着自己的手艺,自然比他好过了。老王叔,我正是上山来求你的。”
老王拉着牛蛋的手道:“牛蛋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可如今,是老赵的闺女病了,我万万不能医治。”
牛蛋不解地道:“老王叔,这是为啥?”
牛蛋边说,边打量着他家的院子。院子里种着黄瓜、西红柿、玉米等物,微风吹来,凉爽宜人。他家的屋子,坐东向西,此时太阳射不着,适合乘凉。两层小木屋的堂屋木柱上,用红纸写着“菡萏花间立并鸳,银镜台前人似玉”,左手边木柱上写着“且喜今朝结良缘,紫箫吹月翔丹凤”,窗前一联写道:“人醉武陵春,才高鹦鹉赋”,横批:“永结同心”。
牛蛋看罢,又朝右手边望去,只见木柱上写着:“万盏银灯引玉人,眉黛春生杨柳绿”,窗前也写着一联:“琴瑟乐百年,祥云绕屋宇”,横批:“鸾凤和鸣”。
牛蛋看完,只听老王道:“牛蛋,要替他闺女治病,也成。不过要他诚诚恳恳的给我道歉,让他去山下,给我挑十挑水来。”
牛蛋让老赵将红姝放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下,朝大娃道:“哥,老王叔让去山下给他挑水,我们一人五挑。”
大娃应声道:“没问题,五弟,你在这和老王叔说说话,我去挑。”
老王指着老赵,喝道:“让他去挑,少一挑,我都不救他闺女。”
老赵初时不发话,此时出声道:“老王叔,你就大人有大量,先救了我闺女再说。”
老王冷哼一声道:“你不挑水,我不愿救你闺女。我说老赵,你还叫我一声叔叔,你说你咋这么懒呢?当年你娶媳妇的时候,我五十几岁,都帮你挑水。可你还不知好歹,竟然想害我。”
老赵吓得战战兢兢地道:“老王叔,以前的不快就别再提了。我这就去挑水,我这就去。”
老王见老赵去了,才低声道:“大娃、牛蛋啊,不是我不想救她,你看她现在昏昏欲睡,要救起来也很难。当年老赵,才结婚没多久,就想着害我的儿子。他把我大儿子害死了,我心里一直难过。想着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给他挑水,他为何竟如此狠心?那时候老村长还在,他们用计,说我家庆平,强奸了老韩家的女儿,硬是活活的打死了庆平。庆平他为人,憨厚老实,我是知道的。他要是做出那样的事,不用他们打,我也会打死他。可他是被冤枉的,还没来得及申辩,人就已经死了。”
牛蛋恨恨地道:“老王叔,我知道你的苦处。这老赵叔,整日不做好事,就连自己的闺女,都想陷害,我们倒是要防着他一点。不过这次你放心,有我们大家作证,他不敢枉自行事。老王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救救她吧。”
老王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骄阳,喃喃地道:“就算为村里做点好事吧。”